“珍儿，你给完颜小姐好好地测尺寸，要有差池就揭你的皮。”她对着针线房小宫女横眉冷竖，面向佳玉时又换了张脸。
喜气盈盈地问道：“小姐如今在这寝殿住的可习惯？此处的管事姑姑是我多年的好姐妹了，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找她去拿。”
佳玉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多谢嬷嬷关心，这里东西一应俱全，我没什么要增添的。”
见佳玉好像兴致缺缺，不太愿意搭话。芳嬷嬷也不恼，她殷勤地跑到佳玉身边伺候。
珍儿给佳玉测量身体时，她便在旁端茶送水。又是帮忙提熘着衣裳又是拢起佳玉身后的长发。
珍儿要是有哪里看不准，再次测量时，芳嬷嬷就开始找存在感：“长着两洞透气呢？量错了有你好果子吃。”
一顿言语恐吓，吓得珍儿越来越紧张。佳玉看她量到最后，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佳玉不忍心看着小姑娘被狐假虎威的芳嬷嬷欺负，她伸手握住了珍儿发抖的手，温柔可亲。
“没事儿，我不着急，你慢慢量。就是量错了又有什么大碍，不过是穿在身上的衣裳，难道还比人的尊严更珍贵些？”
她这番话意有所指，芳嬷嬷那样鬼精的人肯定听得出来弦外之音。
果然之后她都老实了许多，一声不吭的守在佳玉身边，贴心地就好像是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奴婢。
佳玉此时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若说自己成为十四王爷的福晋，芳嬷嬷想要巴结也是正常。
可是芳嬷嬷这样滑不熘秋，万事不沾手的人，怎么会在人前对自己表现的如此忠心耿耿。还不惜破坏自己老成持重的形象，一个劲地辱骂欺负卑微的小宫女。
莫非她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量完尺寸后，佳玉从妆匣里掏出几粒金珠子赏赐给珍儿和芳嬷嬷。
“多谢两位替我测量尺寸，小小谢意请收下。”佳玉笑靥如花，亲手将金珠子放在两人的手心。
珍儿一开始还不敢拿：“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岂敢收受贵人的酬劳。”
芳嬷嬷却一改常态，大咧咧地将金珠攥在手里。
“小姐所赐，老奴斗胆收下。”她轻飘飘暼了眼四周，话里有话，“我们做奴婢的，急主子之所急，该得的赏赐拿了也就罢了。”
寝殿的伺候宫女将二人送到殿门外，又特意关照了嬷嬷一句：“若主子对衣裳还有哪些想改的，就请芳嬷嬷再来咱们宫里一趟。”
芳嬷嬷哈腰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自然，奴婢手里还有些料子，待会儿送来请贵人挑选。”
佳玉闲庭信步，在大殿后面的园子里赏花。
宫女回来向她禀报时，她正折了一只桃花赏玩：“我们在宫里的应时衣服，是不是由内务府统一送料子裁剪？”
小宫女束手站立，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正是如此，每个季度内务府都会派人来裁新衣裳。料子都是由宫里统一提供的，贵人们只要等着量尺寸即可。”
自己和她又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她怎么会说要送料子给我？
佳玉心不在焉地将树枝上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无意识地在掌心里揉搓，碾成碎末。
“若她下午来求见，你先通报我。”想不透佳玉便不再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芳嬷嬷故意地想展现自己，她一定会来宫里拜见。
下午刚用了点心，宫女便通报芳嬷嬷求见。
佳玉刚泡好一杯碧螺春，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纤纤素手拧开茶盖，一股热气升出，她的小脸儿在茶雾中若隐若现。
“老奴给贵人请安，几日不见贵人风采更甚从前。”芳嬷嬷跪倒在地，将头深深磕在地上。
佳玉看她这么大岁数，跪舔功力还如此深厚，嗔目结舌：“嬷嬷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虽然嘴上客套，她懒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自顾自品茶，并不起身搀扶芳嬷嬷。
这其实也是种变相的冷遇，芳嬷嬷冒冒然来献媚，她其实心中颇为防备。
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佳玉慢悠悠开口：“不知嬷嬷今日有哪些料子送来？”
芳嬷嬷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整齐叠着三块料子，她一一介绍：“这块名叫轻云上，精选天山蚕丝。必须有专人负责打理保管，穿上此纱更显富贵，平步青云。”
佳玉上下打量了一眼品相，确实薄如轻云，缎料丝滑，一看便是上等货。
“贵人请看。”芳嬷嬷指着中间那个猩红色料子，“这块名叫惜年华，此纱初看品相绝佳，颜色亮眼惹人注目。可惜穿久了，颜色便会逐渐澹去。”
佳玉饶有兴趣的听她介绍，芳嬷嬷看佳玉很投入，说地更加起劲。
“至于这最后一块呢，名叫叹无常。”
这名字很有意思，佳玉被勾起了好奇心：“我看这品纱，天青色浅若碧玉。品相也不算差，怎么会叫叹无常？”
芳嬷嬷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将那块纱捧起，递到佳玉眼前请她细看。
“贵人所言不错，这叹无常同轻云上一样，也是选自天山的蚕丝。”
她叹了口气，似是无比惋惜，“可惜并不是由高级匠人织就，乃是普通织匠制作而成。因此在宫廷的布料里便没有什么竞争力，一直沦于末等，受尽冷遇。”
芳嬷嬷直视佳玉的双眼，意味深长：“满京城的贵妇们几乎都喜欢轻云上，可惜大部分人只能得到叹无常。”
佳玉将茶盏“哐”的一声扽在桌上，一双美眸眼波流转，似能看透人心。
“嬷嬷有话直说，不必以纱喻人。我向来是个直爽的性子，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
芳嬷嬷立刻拱手下拜，诚心实意地恳求道：“完颜小姐聪慧，我唐突了。小姐得此奇遇，能够嫁与十四王爷为妻。老朽汗颜，毛遂自荐，万望小姐收留。”
佳玉大为不解：“你都是快要离宫的年纪，怎么想到我这来？”
“老奴此生有幸，竟见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