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钱主事这般诚恳,他也不好推辞,于是从书简里拿了两本递给他。
“那就多谢钱主事了。”
“客气,客气。”
周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翻开传说中晦涩难懂的夏倭国书册,一打开不禁吸了口气。
我去,这不就是日语吗?
这可真是巧了,他大学修的小语种就是日语,还去日本留了一年学。
对日语他可太熟悉了。
真是打着瞌睡,有人送枕头!
周衡喜得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一共八本书简被他翻得极快。
这一幕落在钱亿眼中,他忍不住摇头。
唉,看来周主事是一点都看不懂啊!
这夏倭国的文字长相相似,须得仔仔细细地对照翻找辞典,才能弄懂它的意思。
似周主事这般,随意翻翻的,怎么可能看得明白?
他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接了这个活,看来得有的忙了。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纸张“哗哗”声中逝去。
周衡掐着下值的时间将最后一点工作收尾,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坐了一下午腿都麻了。
一转头,正看见钱主事的书案上,各类辞典摆了一桌,而他本人则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头发散乱,一只手翻书,一只手则用力抓着头发。
周衡被这一幕惊到片刻,他走过去轻声问:“钱主事?已经下值了,你还不回家吗?”
钱主事抬起埋进书里的脑袋,满脸疲累地看着他:“周主事。”
“你先回去吧,我这还有一本没看完呢!”
周衡诧异,他记得自己也就给了他两本啊,忙了一下午才看完一本?
钱主事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嘴唇发白,像得了场重病,就这样他还想着像周衡示好。
“周主事,你做不完就回去休息吧,我等会儿再拿两本回去。”
一本就把他摧残成这副模样,周衡哪敢再麻烦他,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都做完了。”
听见这话,钱主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周主事,你可不能乱翻敷衍了事啊!”
“藩国文籍意义重大,若是出了错,可是要被上官责罚的!轻则杖责,重则罢官!”
他以为周衡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实在不会,就胡乱翻译一通,交差了事。
“周主事,你若实在不会就放在那,钱某劳累几天,也是能做完的。”
听见这话,周衡有种欺负老人家的羞愧感,又见这老头面色严肃,顽固得很,于是直接从自己桌上拿了一本,递给他。
“周某是否胡乱翻译,钱主事一看便知!”
钱亿接过书,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在书上,先是认真看了一页,然后又是一页......最后一页一页翻得极快。
只见书上一行一句都标记在册,字迹虽然不够工整,但也清晰。
而且就他所见,他认识的那几个字,意思记得一字不差,甚至比辞典上的还要通俗易懂些。
他不禁疑问,难不成他真的懂夏倭语?
钱亿还是不太相信,他急忙坐下,拿起厚厚的辞典开始一字一字的查找。
一字,两字......
整整查了半页,居然还是一字不差!
他嘴巴大张成鸡蛋状,看向周衡的眼神变得格外狂热和崇敬。
“周主事!您...您...会夏倭语?”他颤抖着问道。
周衡摸摸头,不好意思笑道:“我恰好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这叫一点儿?
钱亿呆若木鸡。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求知若渴的钱主事,周衡出了官署翻身上马。
直奔城西山庄。
进了山庄,在明月楼门前停下,掌柜的过来迎接,替他牵马。
“东家,沈少爷和杜少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周衡点头表示知道了,进了门,足尖轻点,转眼间上了二楼。
二楼,清风苑。
沈廷宇和杜楠二人,百无聊赖地等着,水都喝了两壶,今日的主角却还没来。
正念叨着,忽然,门被人打开了,抬头一看果然是周衡这小子。
沈廷宇上去拍了他一把:“好你个小子,今日是你的庆功宴,竟然还迟到!”
周衡自知理亏,陪笑道:“抱歉抱歉,第一日当值琐事多了些,劳烦两位兄长久等了。”
沈廷宇也只是说说,当然不会真的生气,刚要开口,杜楠先说了话:“好了,快开宴吧!后厨的菜早都做好了!”
三人才落座,很快小二来上菜,圆木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美味的佳肴。
“来,愚兄敬我们的周主事一杯!”沈廷宇举起酒杯,对着周衡道,“我实在是没想到啊!原以为我们三人这辈子都和官场没什么关系了,周老弟却当上了官!”
“还是六品主事,往后我们都得叫一声周大人才对!”
他边说边笑,周衡知道他一向大大咧咧,性子直率,这番话若是别人说的,或许是刻意埋汰他,但沈廷宇绝没有这个意思,顶多就是酸了点。
他没这个脑子!
倒是杜楠懂一点,立马塞了一块肉到他嘴里:“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多吃点,堵上你的嘴!”
“唔...”乍然被塞了口肉,沈廷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神颇有些幽怨。
杜楠笑道:“他这人就是没脑子,你别和他计较。”
周衡摆摆手表示不会,转头对着沈廷宇一呲牙:“沈兄想当官好办啊!把你在山庄赚的那些钱都献给陛下,说不定也能捞个官当当。”
“需不需要弟弟我帮你引荐一二?”
提到钱,沈廷宇的脑子精明了点,他也知道周衡这官是怎么来的,那真是拿银子砸出来的!
这对视钱如命的他怎么能接受,他连忙道歉:“不了不了,是我错了,周主事您大人大量,可别和我一个小民一般见识。”
他脖子一缩,两手放在胸前一阵乱摆,显然是怕周衡真的做出这事儿,两条浓厚的眉毛皱成个八字。
席间两人见他这一副守财奴的样儿,都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