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拽着陆中贤往山里走，不是往家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走出赵恩赐的视线后，她就将手松开了。
心里满是得意的陆中贤低头看看空落落的手，又看看大步大步梗起脖子自顾走的小丫头，敏感的察觉到哪儿不对。
照着苏染染的性子，治了赵恩赐后她应该更得瑟的翘起尾巴，走路都带风才对。而现在不用看她表情，从背影里就能看到她此时一定是沉着脸锁着眉。
看来，她是不想憋着了。
果然，苏染染走到山溪边勐地停住脚，肩背暗暗耸动一下，似乎是在深呼吸。然后忽的转身锁定陆中贤眼睛，无比严肃问：“你是谁，来自哪儿？”。
陆中贤抿了抿唇角：“这个很重要么？”
苏染染坚定点头：“非常重要，关乎你继续留下还是送你离开。”
陆中贤见这个问题再不能回避，只好坦白：“我曾是土匪。”
他没说假话，自己确实做过两个月的土匪。
“……”
苏染染神色里没有任何波动，继续锁定陆中贤的表情。午后的山溪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他黑曜石般星子的眼底，坦荡而真诚。
所以，他说真的？
陆中贤双手握住苏染染肩膀，毫不费力的给她提起放到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坐着。
“苏染染，你自看见我身上伤疤后，就一直在揣测我身份，担心我会给你家惹来麻烦。甚至想送我走，也是因为这个吧？”
苏染染眼睛瞪起老大，还以为自己心思隐藏的极好，想不到在陆中眼中早就无所遁形。
“没错，我不是一个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我还要为我娘亲和弟弟着想。如果你来路不正，惹着一身麻烦，我……真赌不起。”
陆中贤点头：“我明白你担忧的。所以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只是曾经是土匪，现在已经跟那边断的一干二净。绝对不会给你家带来祸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苏染染对陆中贤的人品也有了解。有些东西可以藏一时，但日久见人心，小处见人品。苏染染相信浪子回头，更相信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做土匪。
所以，她没问‘你怎么给我保证’。而是陆中贤这么说了，她本能的就选择相信。
陆中贤又道：“我曾经的匪窝在敬阳郡西南的二龙山里，在那里做二当家。青龙山绵延几十里，山里有两伙土匪，因为地盘之争积怨多年。前些日子，两伙土匪头目因为同时看上一个女人而大打出手。
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导致两边死伤极大。那一伙土匪几乎没有活口，我这边的老大也丧命其中。我早厌倦了那种生活，见此情景，便索性趁机离开二龙山。然后一路辗转，就来到河间镇。”
苏染染恍然大悟：“所以，我遇见你时，你小腿上的伤口那么严重，就是两伙土匪火拼时候弄的。”
陆中贤点头。
苏染染暗暗咂舌，怪不得他身上那么多旧疤痕，原来他以前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怪不得他不怒自威，动不动一个眼神就会让人发憷，原来他以前是土匪窝里的二当家。
土匪这个职业不够光彩，但苏染染却没有一点害怕。
现实中的父亲是个水浒迷，梁山上一百零八好汉的故事，她从记事时候就听，一直听到上大学离开家。虽是落草为寇，却是有各种不得已。但凡生活过得下去，谁又愿意去做人人喊打的坏人呢？
“你是怎么成了土匪呢？”苏染染十分好奇陆中过去。
这个就要斟酌的说了。
陆中贤抿起唇角，走到溪边看着那涓涓水流，开始移花接木。
“五岁那年家里发生变故。一夕间祖父，父亲，母亲，哥哥全都不在了。二龙山的二当家给我捡回去养着。我在土匪窝里长大，后来二当家不在了，我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五岁是孩子最天真烂漫的时候，可陆中五岁就已经成小土匪了。这不是他选的，这是他能活下去的机会。
苏染染心疼急了，跳下青石过来陆中贤身边，看着他绷紧的侧脸轻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不再是土匪，你就是个普通人陆中。”
陆中偏头，看进苏染染的眼睛里，故意问：“我是所有人眼中的坏人。你父亲也因为土匪而下落不明。你不讨厌我么？”
苏染染摇头：“堂上坐的不一定都是好官，土匪窝里也不一定都是坏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
陆中贤被苏染染的善良感动不已，张开胳膊就想给她搂进怀里。苏染染却忽的低头从陆中贤的腋下钻过去，兴奋地指着那溪水道：“鱼，有鱼！”
扑了一个空的陆中贤为缓解尴尬，伸手扶额：“鱼有什么好吃的，刺多肉又少。”
“一听你说这话就是外行。鱼多好吃啊，能清蒸，能红烧，能煎炸还能做汤。等着我下去抓两条，晚上炖了让你尝尝鲜！”
下去抓鱼？这话题跳跃的属实有点大。
陆中贤叹气转身，见苏染染已经脱了鞋子，裙子塞腰带里，裤管卷起到膝盖往水里走了。
“苏染染，那溪水下面沙砾很多，会割到脚的。”
“不会的，我会小心的。”
苏染染犟驴一个，想干的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这条山溪三四米宽，半米来深，溪水清澈，隐约能看见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苏染染站在溪水中间，清澈水流从她白嫩的小腿间淌过去。她将衣袖撸起来老高，弯腰将双手插进水里，一边使劲看，一边凭感觉。
“哈哈，我手指碰到一条！”
“就是你了，小可爱，快快到我的碗里来！”
但鱼滑熘熘的，苏染染抓住了鱼尾巴，却还是被鱼给逃走了。
“我去，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哈哈……陆中你看我抓住一条！”
苏染染兴奋至极，忽然双手抓着一条鱼高兴的举过头顶。那鱼一巴掌来长，感受到死亡威胁后拼命挣扎，然后仗着浑身的滑熘熘成功逃脱。
“啊啊啊，我的鱼！我的鱼！”
苏染染着急的就要补救，结果鱼“噗通”一声，落入水里消失不见。她也“噗通”一声，钻进水里，溅起巨大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