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空端端正正地站着，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苦笑着看向赵思衡。
“思衡……说本王是奸细？”
“不是我阿兄说的，是我说的。”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出来，赵莞尔已经回来了，向他伸出手，摊开掌心来，那里躺着一只金步摇。
“这是什么？”苏青空垂下眼来看她手里的东西，女子的首饰，他自然不太认得。
“是莹莹公主的。”
“她的东西，与本王何干？”
“我让人去捡的，你和她亲热时掉的。”
咳咳。
傅临此时当然也已经回来了，想起他和赵莞尔躲在假山后面听到的脸红心跳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害羞。
她倒是把那话说得一本正经。
场上的人，除了苏青空面无表情，其他人都有些异样的情绪。
“小妹，这种事情，不要凭空捏造啊，只凭一只钗子，就说本王与陈莹莹公主有染，污蔑本王私通叛国，这个罪名，属实有些大了。”
“你身上还沾着她陈国特有的香味呢。”
“是本王亲自在华明宫外抓住她的，身上自然会沾上一些，五哥身上也有。”
苏青云当然要急于撇清了，也丝毫顾不上他先前曾经坚决地否认他见过陈莹莹。
“本王是因为刚刚逃出火海的时候，和她跌撞在一起了，大家都看见的。”
“五哥别生气，本王也只是想说，本王也与五哥一样，是因为另外的事情和陈莹莹公主有过肢体上的接触，并非，并非是……男女之事。”
“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了，璃王，当时静王是刚好和正要逃跑的陈莹莹公主跌撞在一起，她逃跑后距离来人救火尚且有一段时间，璃王更是姗姗来迟，比皇上都迟，还能在华明宫附近亲手逮住她，做了坏事不事先逃离现场，反而徘回许久，莫不是她侯在某处等你来抓？”
“本王又不是她，如何能得知她的行为思想，总不能本王抓到了人，就是她主动送上门吧。”
“当然不是她主动送上门，是你让她等着，再被你抓来这里，反咬孟贵妃一把，好让她借题发挥的。”
“即便是这样，本王做这些，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苏青空由始至终都面带微笑，说话的语气也都轻柔得很，看似儒雅，但是，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
赵莞尔把那支金步摇收了回来，轻轻道:“璃王，我小时候从没见过你，我见过皇上之后，方才记起了。”
此话一出，苏青空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了。
他看着赵莞尔平静的眼神，再稍稍抬头，去看高位上坐着的苏青玉。
苏青玉也笑了，道:“朕也是方才一见，才想起来确实见过小妹。”
除了赵莞尔、苏青玉和苏青空，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就连傅临都晕了。
怎么回事？
他们三人是有什么过往？
可恶啊，傅临心想，我这破脑子，从前现在、前世今生，都没有任何关于你们三人有何联系的记忆啊？
唯一只有……
赵家两哥哥也是不明所以，把自家小妹拉到一旁，“怎么回事？小妹？什么你怎么见过谁没见过谁？”
孟榆芳也气得指着赵莞尔说:“我就说皇上喜欢你，你们果然早就见过面了，是有迹可循的，那年在湖边，你还同我争执你不曾见过皇上！”
众人闻言，除了早一步听闻了这个消息的孟槐芳，皆是双目瞪大了，震惊不已。
什么！
皇上喜欢赵家小妹？
当年赵家小妹被孟榆芳推下湖竟是因为皇上？
“小妹！”那两哥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吵得赵莞尔头都大了，“你怎么会见过皇上？你和璃王怎么回事？你没和我们说过这些？”
“阿莞！”傅临也跑到她跟前质问，一个苏青云死缠烂打，一个苏青空差点被赐婚，如今又来一个苏青玉，怎么他们皇家就看不上别的女子了吗，竟要围着他阿莞转悠，“皇上怎么会喜欢你？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就奇怪为什么他当时那么爽快就答应你回京！”
“皇兄！”苏青云也冲去质问苏青玉，“你明知道我喜欢小妹的，你怎么也喜欢小妹，你喜欢小妹为什么不告诉我？”
“皇上！”孟榆芳又在那边哭哭啼啼地，缩在丞相夫人怀里，“你果然还是喜欢赵家小妹，不然也不会为她在东宫尹人笑种满一大片的修竹！”
赵莞尔被三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团团围住，连连质问，想要挤出去透透气都找不到空隙钻。
苏青玉也抵着太阳穴，面对苏青云喋喋不休的话，也上头痛不已，连解释都话都插不进去半句。
场面一时控制不住，绕是见过世面的孟丞相都傻眼了，不满地哼声，还“说来话长”呢，牵扯到儿女情长的事情，怕是说到半夜，都说不清了。
吵杂声中，叹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喜欢小妹的不是他，是我！”
！！！
“那片修竹也是我种的，他只是姑且留着罢了。”
苏青空悠悠道出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心事，艰难地越过赵思衡的阻挡，去望向赵莞尔，垂了垂眼，又看向苏青玉。
“没错，我正是因为如此，才伙同陈莹莹，要给你添麻烦，甚至于，如果能挑起两国的战争，因此把你拉下那个皇位，更是不错。”
沉默。
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了。
这是个什么发展？
苏青云都懵了。
原本不是说，是孟贵妃要加害赵家小妹的吗？
接着不是说，是孟槐芳怀恨在心所以蓄意纵火的吗？
紧接不是说，是陈莹莹从中搅局想要挑起两国争端的吗？
然后不是说，是皇上想要借此事给“一言堂”的孟丞相一个小惩大戒的吗？
再来不是说，是还有奸细从中作梗吗？
最后不是说，苏青空是这个奸细吗？
那为何奸细还没说完，又说到谁和谁喜欢赵家小妹这事儿身上了？
“等等，这个……本王有点不太明白……”
苏青云感觉信息接受不过来，整个脑子都是一团乱麻。
“所以你是说，你喜欢赵家小妹，皇上也喜欢赵家小妹，你要跟皇兄抢小妹，所以你和陈莹莹合谋，要借两国关系破裂将皇兄拉下皇位，这是什么道理？要抢，你也是和傅临抢啊！”
傅临心中怒道:对啊！
苏青玉也叹气，终于能趁着安静下来解释道:“朕欣赏赵家小妹，但朕不喜欢赵家小妹，总之，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傅学士不必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朕，朕当初同意赵家回京，不是出于对小妹的觊觎，是因为完全认同你的建议，并且明白你对小妹的心意。”
赵莞尔也直言:“我是记错了，我一直以为，我小时候见过的，是璃王，我后来长大一些了，也用你说过那件事，你倒是没有任何的否认。”
说完，赵莞尔看向苏青空，苏青空笑了笑，道:“本王为何要说，说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不是本王，与你无缘也无份的才是本王？”
“这是怎么回事？”孟榆芳也不解，喃喃道:“不是皇上喜欢赵家小妹，而是璃王，那我当年不是真的推错了……”
“你当然推错了，诚然，我如今记起来了，我当真是见过皇上一面的，但是我与他，从未有过喜欢。”赵莞尔如此说道。
“怎么回事？从头说起，小妹。”赵思衡沉声道。
赵莞尔看了眼她两个哥哥质问的眼神，和傅临幽怨的目光，暗暗叹气。
“我很小的时候……”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没和傅临正式定亲之前，先皇曾经找过我，带我去了趟东宫，问我东宫漂不漂亮，想不想住进东宫？”
“什么？”
众人皆瞪大了双眼。
住进东宫？
那岂不是变相问她，想不想当太子妃！
赵思衡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小妹，你确定……是问你想不想当太子妃，而不是……别的什么？”
“我不会记错，后来，两年前先皇被孟丞相在朝廷之上被逼立储，也还又找了我一趟，又带我去东宫走了一圈，还说东宫之中，我看中的那个偏殿一直安排人打扫着，喏，就是他打扫的。”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去看小竹子，小竹子勐地一磕头，“是，是奴才打扫的，那时奴才刚进宫，本来是在东宫外面洒水的，是小妹点我进去偏殿的。但是一年前，孟贵妃来过东宫，把我调去了华明宫，才，才……”
傅临才不管那些，摆过肩膀来问道，“那阿莞，你当时拒绝了？”
赵思衍不满地把他手给拍下，“干什么动手动脚。”
赵莞尔道:
“先皇问我的时候，都还没有太子呢，哪有先定太子妃，再定太子的道理，再说了，他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才七岁，第二次问我的时候，我也有婚约，我当然没有答应。”
“当时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因为是只有我和先皇两个人一起逛的，逛到一处偏殿的时候，我看到一处墙头上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一个男孩，还跟我示意说不要声张，怕被先皇发现。”
“但他不小心从墙头摔了下来，摔到竹林里头，刚好那时先皇和我说，不用我急着做出决定，问我喜欢哪间住所，说是给我留着，想去东宫住了便说一声，我随意指了那个有竹林的偏殿。”
“那个小男孩，正是皇上。我还怕他那会儿跑不快，出东宫的时候还特意指了个年纪最小的小太监进去那个偏殿打扫。”
赵莞尔看向苏青玉。
“是朕。”苏青玉笑笑，“那日朕在冷宫待得慌，去爬东宫的墙头，结果就遇到了赵家小妹。”
“我后来遇到璃王，还以为他就是当日那个小男孩，还同璃王说起过这件事，璃王倒是没否认，却也没承认，只是顺着说了下去，以至于我一直认错了人，今日见了皇上，才发现你们两个是长得真像，难怪我一直认错。”
苏青空仍是微笑着，却是多少有些苦涩。
“太子未立，先皇就先问你想不想当太子妃，小妹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时候是觉得挺奇怪，何以没有太子，却要问我住不住东宫，但是当时也不太在意，后来先皇再问的那次，我倒是明白了。”
赵莞尔道:
“小时候问我的那一次，当今的皇上尚在冷宫，静王已经离京多年，先皇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两年前又问我的那一次，据说先皇已经准备派人去封地召你回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