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
察觉到身边的人打了个喷嚏，傅临眼睛都没睁开，迷迷湖湖地给她掖上披风。
“你醒了？”赵莞尔的声音倒是挺惊喜的，开始动了起来，要挣开他的怀抱。
傅临那只手被她压了一夜，已经麻了，还想要去抱住她，不让她走。
“你没走？你去哪儿？你着凉了？”
“已经是己时了，我要回侯府了。”
赵莞尔推开他，因为顾念着他伤着病着，想让他多睡会儿，没想到他竟能以这样别扭难受的姿势睡到这个时辰都不醒。
“嗯？你醒很久了？”傅临想要起身，发现脖子睡得梗直了完全动不了，嘴上却还是劝她道:“要不你吃了早膳再回去？”
“不了，我回去吃。”赵莞尔见他难受，抬手去扶住他脖子，把他的头给撑了起来，“还好吗？”
傅临抬起手来想去碰她的脸，道:“眼睛有些肿了。”
赵莞尔条件反射地就躲开了，下一秒就勐地爬了起来，跟他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眼着。
唯恐傅临再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傅临苦笑，暗暗叹气，是过了一时嘴瘾，可也把人吓坏了，之后可得一番好哄。
“我给你敷了眼睛再走吧，还是你要这样出去？”傅临也站起身来，见她避之不及地也跟着退了一步，叹气。
他听见外面也有些动静，借着门缝往外面看看，问道:“我母亲来了？”
“嗯。”赵莞尔点头，径直吩咐他，“要热水和毛巾，不准说出去！”
傅临这才想明白她为什么没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跑掉了，估计是被他母亲一直在院子读堵着，她出不去才勉强留下来的。
“好，你先坐着。”傅临把地上的披风捡起来，给她在床上铺了个干净的地方，让她歇息。
赵莞尔当然不坐，站得更远了些，好避开门外那道炙热的视线。
傅临拉开门，他母亲板直了腰地站在他跟前，既正经又八卦，眼神就想往旁边去瞟赵莞尔，小声问道:“莞莞儿醒了？”
“嗯，母亲你去让人备些热水来，阿莞要洗漱。”
“备好了，我早饭都备好了。”傅国公夫人道:“让莞莞儿出来罢，你这房子全是灰尘，洗漱了也当没洗。”
傅国公夫人开始拿手扒拉开他，被他挡回去了。
他怎么好说他昨晚把赵莞尔弄哭了，现在她眼睛肿了不想见人，更何况赵莞尔吩咐他了不准说出去，他当然不能说，只道:“你先让人把热水端来。”
“不是，干嘛不让我进去啊？我看看莞莞儿怎么了？”
“待会儿看，她没洗漱。”
“她刚从她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样子，我都见过，洗没洗漱有什么要紧？”
“你不要紧，人家要紧，阿莞如今多大了！”
傅国公夫人郁闷，忽地灵光一闪，她刚刚只是匆匆撇过一眼那两人躺在地上睡着了，没太细看，不会是……
脑海里突然有跟弦绷紧了，她阴沉沉地盯住傅临，顿时生气了，“你不会是……”
“什么？”傅临不解。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你不能这样对人家小姑娘的，平日里搂搂抱抱，牵手亲吻都倒也行，你怎好……怎好？”
傅临也是即刻领悟了，瞪大了眼睛往里看了一眼赵莞尔同样震惊的表情，回过头来，急忙两步踏出去，反手把门关上了，跟他母亲解释，顺便挥手把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给使出去。
“母亲！不是！我没有！”
“当真？！”傅国公府严肃地盯着他，“你发誓！”
“当真！我发誓！阿莞……我怎么可能对阿莞做那样的事，阿莞也不会答应啊！”
傅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对不住赵家，语重心长道:
“那当然了，莞莞儿洁身自好，当然不可能事先委身于你，我只是怕你……这种事情，不是征得人姑娘家或是你硬来就可以了的，万一她一时昏了头，你也一时昏了头，日后想起来后悔呢，这得是按着规矩来，堂堂正正娶进家来了才可以的！”
“我知道！母亲！别再说了！阿莞能听到！”
傅临记得不行，傅国公夫人当即收敛。
“咳咳，当真……”
“当真！”傅临郑重地点头承诺，“只是想要些热水洗漱，别无其他。”
“好。”
傅国公夫人走开，不一会儿，热水便端来了。
傅临把热水放到箱子上，很是不好意思，“阿莞，你别听母亲胡说，她是一时想歪了，你放心，我都说清楚了，此事也绝对不会传出去，有损你的声誉的。”
赵莞尔点头，沉声应道:“嗯。”
她自己走到箱子前去，蹲了下来，拿起毛巾的时候，发现是有两条。
赵莞尔愣了一下。
傅临见状，连忙拿过一条，道:“你用吧，我不着急，我稍后再洗。”
赵莞尔又是点头，又是沉声应道:“嗯。”点完头，应完声，确却是仰着脖子去看他。
傅临时刻关注她的动作神态，这时候被她看一眼，便明白了，“要我出去？”
赵莞尔点头。
傅临道:“我给你敷眼睛吧，你自己总是弄不好。”
赵莞尔道:“我长大了，我自己会敷。”
傅临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吧。”还把手里刚拿过的毛巾也放下了，道:“这个你用。”
他一出门，傅国公夫人就远远地看着他，笑了，待他走近了，才嘲笑他道:“被赶出来了？活该你。”
“母亲先走吧，我稍后和阿莞去用早膳。”
“我不在，你能劝得动莞莞儿去吃早膳？”傅国公夫人反问他一句，他哑口无言。
“你也去洗把脸，换身衣裳，身上全是灰尘，也不知道你们往这里跑来是干嘛？”
“我随便用院里的水洗洗便好，我等阿莞出来。”
傅国公夫人轻声哼道，“一步也离不得，我又不会趁你走开，冲进去了，总归莞莞儿在京，我又不愁见不到，不是非要这一时半会儿……”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您先走吧，万一阿莞不想吃呢。”
“啧，好吧，烦得。”
傅国公夫人拗不过他，转身离开了。
傅临简单在院子里用冷水醒了醒脸，整个人清爽不少。
其实他身体倒也不是特别差，只因东郊那会儿真真假假地被那“鬼”跟着回来入了梦，这才发了场高烧。
之后接连受伤，却也发现受伤后是更好地在赵莞尔面前讨便宜卖乖，便也任由着自己受点伤，至少能惹得她半点同情也好。
很快，赵莞尔也清清爽爽地出来了，只是因着做完哭过的缘故，嘴仍是努着的，眼睛也如傅临所说，并没有处理得很好。
傅临叹气，又牵着她回去了，摸了摸那两条毛巾，有一条还是干的，她没用过。
他侵湿了那条毛巾，盆里的水还很温热。
“我处理过了的。”
“我知道，你来。”傅临拧干毛巾，把她拉了过来，将那冒着微微热气的毛巾捂到她眼睛上，轻轻地揉着。
很舒服。
赵莞尔原先还往后躲了一下，后来觉得，反正他乐于伺候，她没必要执拗，非要顶着双“核桃眼”出去惹人猜疑。
好一阵子，待眼睛上都毛巾越来越凉了，傅临也道:“好了，好多了。”
赵莞尔不好意思，简单地到了句:“谢谢。”
向来，他都知道怎么伺候她……
“嗯，你要回府吗？还是在这里用膳？我看你小哥也还没来找你，不急于一时。”
傅临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去，嘴上劝她留下来，赵莞尔当然是不留。
可待她走到傅国公府门口，她的裤脚忽地被拉住了，她还奇怪呢，傅临是蹲下来拽她的吗？
一回头，傅临在她身后站得好好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孩子。
两个大人大眼瞪小眼，互相都去看了眼那小孩。
赵莞尔没去问这是不是傅国公府谁的孩子，他们家大少爷的孩子还在大少奶奶的肚子里呢，况且看着小孩的衣着，也不像他家的。
正打算问他是何人之时，一个妇人跑了过来，把那孩子拉开，对赵莞尔道:“不好意思，小妹。”
傅临不认得那小孩，却是认得这个妇人，道:“你来收拾东西？”
赵莞尔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他便自自然然地走到她身边去，小声道:“她是那日不幸丧命的家仆之妻。”
哦。
赵莞尔立即看向那个小孩子，觉得他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这其中，也有自己的错。
“我听闻小妹你在国公府，特意带着孩子出来谢谢你。”
那晚，赵莞尔将傅临背回了回来，执意还要去把家仆的尸首带回。
傅国公府的人都知道赵莞尔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有那份心已是不易，后来她当真带着赵家小哥，又往返一趟，把尸首带了回来。
她是没有文化的妇人，虽是痛失丈夫，儿子虽是没了父亲，可也懂得，赵莞尔和傅临的行为，已经是难得的善举了。
“你不用谢，是我不好，那些人本是冲我来的，这样，你们生活上若有什么困难，来赵侯府找我，人死不能复生，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那妇人感恩非常，道:“夫人和二少爷已经十分体恤我们，给与我们丰厚的补偿了，还说会保障我们母子二人之后的生活，我们已经别无所求了，此番只是想亲自多谢一下小妹。”
赵莞尔闻言，心想傅国公傅向来体恤下人，道:“那就好，但是也无妨，你若来，我赵侯府亦有求必应。”
“多谢小妹。”
那妇人道谢，也教她的孩子道谢，赵莞尔听闻那孩子怯生生地喊她“小妹”，倒是笑了。
妇人还觉得抱歉，赵莞尔摆摆手道:“没关系，大家都这么喊的。”
那妇人也没久留，道过谢后便带着孩子走开了。
赵莞尔这才踏出傅国公府的门槛，只一步，她就回头看，傅临正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干嘛？”
“你去哪？”
“我回家，你别跟来。”
赵莞尔走了，傅临站在门口，傅国公夫人上前来，非要戳他心窝子，“我就说，你肯定劝不动莞莞儿留下，枉费我昨天和赵家小哥吵了那一场。”
傅临无言以对，依依不舍地看着赵莞尔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之中。
“唉，莞莞儿回家了，走两条街回赵家，要是两年前没那么多事儿，指不定今日傅国公府也是她家了。”
傅国公夫人长长地叹气，叹得傅临心口发酸。
他何尝不想赵莞尔与他同住一处，同回一家。
可如今他连人都没哄好呢。
“话说回来，前些日子病了，现下手又伤了，你几时回翰林院啊？”
“母亲不愿我待在家里吗？”
“可只得你一人回来住……我两年前是不是说过，没将莞莞儿哄回来，你不许回傅国公府啊。”
傅临闷了闷气口，“阿莞还同我生气呢。”
“你哄呀。”
“我哄了的。”
“你服软呀。”
“我也服软了的。”
可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
傅国公夫人也叹气，放下狠话来，“总之，吃完早膳，你自行回翰林院去，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