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企业有个传统，每年的年底都会举行一次尾牙，公司全体人员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游戏、发发奖品，回顾一年的成绩、展望下一年的工作。
我们公司选在腊月二十四这天，小年、大吉。
筹备工作交给了我们策划部主导，我则把主要工作给了郭智，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场子，是他难得的锻炼和表现机会，我也可以轻松一下。
下午，我提前到了酒店监工，郭智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小才，场地布置得井井有条，喜庆又温馨，活动流程的设置也不乏亮点。我放心下来，找了个角落的沙发，舒服地躺下，准备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踢醒，睁眼一看是郭智，“哥，起来吧，张继明来了。”
我一下就清醒了，很多时候我都忘了他理论上还是策划部总监，尾牙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来看看，让心里有个数，虽然整个筹备流程我都没找他汇报过。
我坐起来，看见张继明背着手，对着那些干活的同事不知道说着什么，像首长视察似的。我啐了一口，给了郭智一根烟，我们同时点燃抽起来，“你看他那样，我都替他累，非要找点存在感。”
郭智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大家都在传，说他没几天日子了，升不上副总，策划部又管不了，他在这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吧。”
“这些话你听听就好了，他们传他们的，你别跟着凑热闹。”
“老大，你不教育我几句就过不去是吧！”郭智很不满地抗议道：“这些话你跟我说了多少遍了，你看我像那么傻那么嘴贱的人吗？”
“像啊。”
“我???去你大爷吧。”
正说着，张继明看见我们了，往这边走过来，郭智扔了烟道：“我先去忙了，不爱跟这人说话。”
张继明跟我笑笑，从我烟盒里抽出根烟，“夏晓，很悠闲啊。”
“咳，悠闲个毛啊，大下午的还得来这盯着，张总，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张继明笑笑，悠悠道：“我怎么说现在还是总监吧，策划部的事，我能不来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你永远是策划部的老大，我们都等着你指导工作呢。”
张继明道：“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啊，现在部门里面谁还听我的话啊，也就你还把我当兄弟。”
这话比我还言不由衷呢，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我笑笑，看着他不说话。张继明抽完一根烟，搓搓手道：“对了，你跟李功奈关系怎么样？经常联系么？”
上次会上他跟李功奈发飙的英姿还时常成为大家的谈资，没想到他还有勇气自己说出来，我警惕起来，装傻道：“没怎么联系啊，就是工作上的，老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执行呗。”
“老总???老总???呵呵。”张继明重复了几遍，不再深入了，“行，你先忙着吧，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
看着他阴阴一笑转身离去，我忽然有点瘆得慌。
自从上次王董和郭总在宴会上玩了那么一手后，李功奈低调了不少，跟他一贯的蛮霸判若两人，哪怕是对着底层员工也是笑脸相迎，想来做傀儡的滋味不好受，他这是在韬光养晦，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原来没有谁天生就是霸道的，人在屋檐下，总得低下头，只是一旦让他彻底掌握权力，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了。
下班后，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酒店，七点半，尾牙正式开始。
郭智设计了很多环节，大家边吃边玩，还有奖品拿，气氛很是欢乐。我没资格坐在付欣婕那桌，只好跟她时不时眼神交流一下，用微信聊些有的没的。
怎么就那么巧，在猜词游戏的环节中，李功奈和张继明分到了一组。李功奈先被抽到，随后他又抽出了一张写着人名的纸条给了主持人，主持人打开纸条后顿时蒙了，糯糯地嗯啊嗯啊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底下都急了，不断地催促着、起哄着，李功奈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纸条，脸上瞬间就变色了。不过到底是老总，下一秒他就一切如常，低声跟主持人耳语了一句，主持人得到命令松了口气，大声道：“跟李总一组的是——张继明张总，欢迎张总上台！”
台下众人轰的鼓起掌来，脸上都带着看戏的兴奋表情。我往张继明脸上看去，只见他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像李功奈一样恢复了自然，微笑着上台，还主动伸出手，跟李功奈握了一下。郭智悄声跟我感叹道：“大人物就是不一样，一个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真特么虚伪。”
虚伪归虚伪，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两人的能力自然是有的，比赛结束，他们的组合完胜对手，拿到了猜词比赛的冠军，结果揭晓后，两个人竟然还拥抱了一下。主持人让李功奈说两句，李功奈摆摆手，示意让张继明说，张继明也不客气，接过话筒道：“今晚真是非常的开心，跟大家欢聚一堂的同时，还有了这个意外惊喜，尤其是跟李总搭档，我们的默契程度让我自己都特别惊讶。”
说到这他冲李功奈点头示意，李功奈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张继明继续说：“有些事大家都知道，我想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我之前和李总闹了些不愉快，现在想来，都是自己太冲动、太斤斤计较，李总后来很是大度，努力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而经过这次配合，我想，我们的隔阂再也没有了，我向大家做个保证，以后一定坚定地支持李总的工作，跟大家一起，为公司做出贡献，谢谢大家！”
两人在掌声中勾肩搭背地下了台，我是太佩服张继明能屈能伸的本事了，但他越这样，我知道这事儿越不简单，两人真能像他说的那样冰释前嫌？别闹了，张继明手里还捏着李功奈的把柄呢，而李功奈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应对之策，那可都是要命的东西，而且我注意到，张继明说的是自己“冲动、斤斤计较”，可没说李功奈的那些事都是假的，这些高层都是老狐狸，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俩人啊，我看是不死不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