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炎又笑了，这个笑容却有些神秘，透过这个笑容，你根本无法感觉他是开心还是难过，你只能看到他在笑。
欧阳落梅突然觉得背脊发凉，他突然觉得眼前人竟有些陌生。
姜无炎终于开口了。
他说道：“落梅，先说说你原先打算怎么办吧。”
欧阳落梅想了想，说道：“很简单啊，现在柳州之乱已经平息，该去找明帝让他解除夷州禁令了。”
姜无炎点点头，说道：“嗯，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计划可能会有哪里出问题？”
欧阳落梅又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明帝有可能反悔？”
姜无炎立马道：“正是！”
他这一下显得有些激动，把欧阳落梅都吓了一跳，但是他全不在意，继续说道：“依我看，那明帝不是可能反悔，他是必然会反悔！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为夷族百姓做出半点努力。这柳州之乱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本来想的，肯定是等我们找到证据后，他再慢慢处理，这夷州之事就可一拖再拖，遥遥无期，他根本想不到我们直接就能把柳州之乱平定！”
欧阳落梅道：“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如何能够反悔？”
姜无炎道：“他是皇帝，手握燕国百万兵马，反悔了又如何？难道咱们武林还能反了他？”
欧阳落梅正要发问，姜无炎却伸手将他打断，接着说道：“落梅，你别误会，刚才我所说的，只不过是在揣摩那明帝的想法。而我的想法，就是让他看看咱们武林到底能不能反！现在我们手握柳州兵权，又有各大门派支持，我们齐上皇城，定能骇得明帝肝胆俱裂！”
欧阳落梅恍然大悟道：“你是想集结人马去皇城逼明帝解除夷州禁令？”
姜无炎道：“落梅，你怎么还如此天真？”
他盯着欧阳落梅，眼神中散发出逼人的气势，接着说道：“我们可以直接逼明帝退位，这燕国，完全可以由我们来统治！”
欧阳落梅闻言，颤抖着说道：“无炎，你……你在说什么？”
他实在震惊极了，他万万没想到在姜无炎的口中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姜无炎依然冷静地看着欧阳落梅，显见是欧阳落梅这般震惊的反应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他说道：“落梅，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仍旧慢悠悠地说着，好像他在说的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欧阳落梅只能安静地听着，因为他已经完全搞不懂姜无炎打的是什么心思。
姜无炎道：“咱们的理想，是要使夷族和汉族能够平等。可是你可曾想过这件事情有多难？先不说明帝会不会反悔，就算他答应解除夷州禁令，可之后呢？夷族的百姓能够融入到燕赵柳三州吗？能和汉族百姓和睦相处吗？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
欧阳落梅道：“为什么？”
姜无炎道：“就因为一个是汉族，一个是夷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燕国是汉族统治，夷族在汉族人眼中永远只是战败的卑微的下等人！夷州禁令，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牢笼，真正的牢笼，正是两族之间无法抹去的仇恨与隔阂！”
欧阳落梅道：“可是……先让燕帝解除夷州禁令，是你当初提出的计划啊！”
姜无炎道：“没错，但那不是我的真正目的，我只是为了解除明帝对我们的戒心罢了。”
欧阳落梅道：“可……若是汉夷两族之间真如你所说，那就算造反又有什么用？”
姜无炎道：“当然有用，等到燕国由我们统治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颁布一系列保护夷族权利的律法，也可以任命夷族人担任重要的官职。这样下去，汉夷两族才可以和平共处，我们的理想才能够实现！”
欧阳落梅闻言，陷入了沉思。
姜无炎的话听上去简直太有道理，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问道：“无炎，就算各门派集结于此，那他们又如何会同咱们一起造反呢？让他们来逼柳潘认罪他们都不来，又何况是造反？”
姜无炎闻听此言，又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我早有计划。等到各门派集结于此之后，我们就以武林的名义向明帝宣战，到时各门派骑虎难下，想不反也不行了。而且，我早已买通了在这武林之中最关键的一个人物。”
欧阳落梅道：“谁？”
姜无炎道：“正气帮帮主，刘沛。”
“什么？”
欧阳落梅刚要问姜无炎是何时收买的刘沛，但话未出口，他便想通了。
他说道：“难道……从一开始你就……”
“没错！”
姜无炎仍旧保持着笑容，但这笑容在欧阳落梅看来却不再和蔼。
这笑容已变得陌生，变得冰冷，变得面目全非。
姜无炎道：“正气帮的帮众已经快要达到百万之数，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已经是武林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比其他所有门派人数的总和还要多上几倍。但是刘天食古不化，不肯做逾界之事，所以我就盯上了他的儿子。”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当初我要你约战刘天，逼他退隐，就是我拿来与刘沛做交易的筹码，为的就是日后他正气帮对我们的支持。你看在武林大会之上，刘沛便暗中相助。而等我们向明帝宣战时，正气帮也必定会第一个响应，到时那群墙头草不就纷纷靠向我们了吗？”
此刻，欧阳落梅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姜无炎所说的一切，实在都太过突然，不仅突然，还非常疯狂。
他颤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姜无炎道：“没错。”
欧阳落梅道：“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姜无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若是我一开始就把这些计划告诉你，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按我说的去做。”
欧阳落梅道：“所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
姜无炎一时语塞，他看着欧阳落梅发红的双眼，也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他严肃地说道：“落梅，我是骗了你，不过我是为了我们的理想。你想想，咱们从开始一步步走到现在，我可曾害过你？而且之前你也说过，我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你会无条件地支持我。现在，你就再信我一次，好吗？”
欧阳落梅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他本来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他知道姜无炎一直在骗他的时候，他的怒火又控制不住地燃烧起来。
但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学会了冷静地思考问题。
他心想：“无炎太了解我，他知道如果事先告诉了我，我肯定不会配合他的计划。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每一步也是为了我们的理想，可是……不行！”
他抬起头，双眼射出了坚定的光芒。
虽然他还没有说话，但是姜无炎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欧阳落梅道：“无炎，我们不能这么做。或许你说得对，造反能够最快地让汉夷两族平等。但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又与柳潘和步飞星那种奸贼有什么区别？虽然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但是最终会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战争带来的灾难，远比你我想象得要沉重。现在明帝又没有反悔，而且他也说过他有拯救夷族百姓之意，既然如此，那造反就不是唯一的路。无炎，我们千万不能走到这一步啊！”
平静，平静如水。
欧阳落梅本来以为无炎会继续想方设法地说服自己，他甚至做好了和无炎大吵一架的准备。
但姜无炎却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过了片刻，姜无炎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歉声道：“对不起，我最近一定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