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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奉命闭关

我不解,蹙眉问道:“可她既然只是为了杀我,又何苦如此大费周折呢?”

她转眸瞧进我眼底,语调轻飘飘的,星眸却染上了凛冽的杀机,“许是恨你入骨,一心只想让你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坦言道:“适才宫主交予我若水令,虽然未曾提及要你暗中协助查出凶手,但她既已命你全权负责我闭关期间的事宜,谅必此事也已获得首肯,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担心。”

“不错,此事关乎你性命安危,决计不可轻视,我会派人放出你回岛的消息,凶徒若沉不住气,定会自投罗网,如是她不上当,倒也没多大关系,只要咱们留心暗中观察细节,定可查出一些端倪来!”

“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柯玥语调倏然一转,我只觉得指隙间柔柔穿过一抹顺滑,再晃眼时,看到她眼中浸满了伤怀,似是怜我失忆,顾盼间尽是心痛的寥落。

“昨日你本有机会逃走,如今听我说了这些,可觉得后悔吗?”

我缓缓摇头,“当时我便已下定决心,若水神宫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也绝不能弃你独逃。”

见柯玥长睫轻颤,远山似的秀眉还挑了一个意外的弧度。我盈盈一笑,倒头枕在她双膝上,鼻尖无意识地捕捉到那抹幽香,虽然不免生出几分疏离,可内心深处,却如同小鹿渴慕溪水般,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以及那份无法言喻的幸福。

柯玥垂眸不语,只温柔地抚弄着我鬓边的发丝,良久良久,眼角处陡然划过一抹袖影,我眨眨眼,看到她取出腰间竹笛的同时,正巧揭下了那方玄青色的面纱。

与寻常女子相比,眼前的半张脸可谓超乎寻常的出尘,从被拨开刘海的额角再到尖细的下颌,曲线柔润到近乎完美,细腻的脸膛皙白无暇,纵然未施粉黛,却毫无一丝雀斑暗沉来破坏美感,模样清冷中透着三分轻媚,比例仿佛经过严格的计算,堪称当世少有的美人。

忽而听到一缕细细袅袅的笛音在她唇尖弥散开来,我不识得这笛曲出处,可依着与生俱来的乐感,偏生又能品到几许淡淡的萧索之意。

这盈盈一尺握于她手,透着堪及箫声的呜咽,初时徘徊在耳边,继而穿越松林,最后逸散在粼粼的洞庭湖上,几经明灭,又尽数转为温雅淡逸的余韵,更觉得如梦似幻,恍如天籁一般。

我想起《笑傲江湖》里刘正风评价莫大先生的胡琴:曲调一味的哀伤难登大雅之堂,定要“哀而不伤”才是真境界。眼下柯玥的笛声曲调尚算玲珑平和,没有刻意的痛苦,倒如前者所言,只隐隐流溢出一丝哀而不伤的味道。

少时清韵散尽,柯玥握笛的手已然垂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袖,我们默然地望着彼此,一时无言。

她短促一叹,润泽的嘴角蓦地激起一丝浅笑,“好了!曲子也听完了,还不快些坐好,我这便传你本门心法口诀。”

我依言屈膝盘坐,接下来的时间里,柯玥为我详细传授了冰魄琉璃功的入门心法。许是之前早已扎稳了根基的缘故,一开始,对于运气行脉的诸般法门,她仅是略加提点,我便能很快融会贯通,之后的内容愈发繁复,却与上清无极功大同小异,无非多了几十种行交百穴、凝气吐纳的口诀,我依次记在脑中,专挑复杂的部分精要背诵再三,直到烂熟于心后,方才开始逐字研习。

“此间日常所需都已为你备齐,沿着小路往上,百丈便可及崖顶,见到三叶形的花草千万莫要去碰,每日我会为你送来三餐,橱柜里有点心和茶叶,饿了或是渴了,自己寻些来吃,近日宫中事务烦琐,我会尽量抽空过来看你,夜里凉,记住不要踢被子。”柯玥边说边站起身来,絮絮地为我一一叮嘱。

此后几日,正如柯玥承诺过那般,每日她都会按时按点送来饭食,除了印证我的武功以外,还会悉心挑出一些瑕疵来。不过大半月的光景,勤修苦练兼之柯玥教导有方,对比初练冰魄琉璃功时的生涩,俨然已有霄壤之别。

烟笼崖虽然只是一座小山谷,经过几日闲逛,却发现了不少好玩的物事。沿着山径往东行五十余丈,赫然有条清幽岔路,山坪上栽满了清一色的玫瑰,偶有几株杏白乍隐其间,仿佛是刻意地变换一点颜色让人们来看。穿过东侧峡谷,有处藤制的秋千架,周遭石势嶙峋,草丛间倾斜着残破的基柱,也不知是哪朝遗落的繁华。

每日练完功后,我总不忘来此荡上半个时辰的秋千,积蓄半日的疲惫总是随着枝藤的吱呀声一扫而空。聂宣曾拍着胸脯保证过,凡事要劳逸结合,对此我始终深信不疑。

第二十日,破天荒的,柯玥没有出现,透过南窗,盛着饭食的藤篮已是遥遥在望,那抹嫩绿中夹着两叶桃红,便是虬结的根须也跟印象中别无二致,可偏生手执藤篮的少女却陌生得紧,在我的印象中,自打入岛以来,似乎从未同此人有过任何交集。

我疑心顿起,瞧她最多不过及笄之年,幼嫩的脸膛尚还蕴着几许稚气,偏偏身板窈窕欣长,从头到脚散发着这个年龄段原不该有的妖娆。

见我在瞧她,她也在好奇地打量着我,临到近前,姣好的唇登时一瘪,露出满脸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玥殿主临时接到宫主谕令,称有要事待理,命我前来为你送饭,她还交代过,你若是不信,便让我将此物交付予你。”

随着她放下藤篮,一管浅绿色的竹笛蓦然闯进视线,我接过来仔细翻看,入手出乎意料地透出三分冰凉,浅薄的纹路丝缕交叠,音孔处嵌有金环,无疑正是柯玥随身携带过的那一管。

我收好竹笛,冲她俯身一礼,“有劳妹妹了。”

“好说好说。”她摆摆手,像是对我有多嫌弃似的,始终保持着一丈外的距离,“少主不必客套,唤我清清便是了,日中时分我再过来,您慢用!”

未想到她说走便走,我低唤一声,硬往她手中塞了一锭银子,“柯玥此去,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那叫做清清的少女一掂手中纹银,笑得极为市侩,“十两纹银!这笔买卖倒是划算。”见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立时收好银子,照实作答:“她走时并未说明原委,但交代过前后最多不过十日便可返岛,我的任务除了每日送饭以外,还须得同少主对练上一个时辰,属下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自我闭关以来,柯玥谨遵宫主严谕,全权负责与我有关的一切事宜,眼看期限将至,却偏挑在这当儿离岛,不免让人疑心大起。我暗自计算着时日,苦于当下情形,只得把疑问悉数化为练功的动力,除去每日研习冰魄琉璃功的时间,临睡前,至少不再忘温习半个时辰溯玉剑法。

之后日子过得飞快,每当觉得乏味枯燥之时,我总会忍不住去崖顶静坐半日,清清来送饭时,偶尔会徒手代剑和我对拆几招,大都是点到为止。许是受到这副身体的影响,对某些招式的细微错误总是极其敏感。清清一套武当剑法使的似是而非,我发现一点破绽便觉得罪无可恕,越看越觉得别扭,像被什么硌着似的浑身难受,很有勒令她立即改正的冲动。后来忍不住指出部分不足之处,不想竟换来腹诽外加一连串大白眼。

由于没日没夜的习练内功,这几日勉强已登湛明之境,倒是狠狠的把这个毛病根治了一番,发现稍许瑕疵,不会再生出那般难受的感觉。然而自己私下里练剑时,还是会不辞辛苦的把不小心使错的招式硬生生地改过来,如此方觉心安。

经过几日相处,清清性子变得越发大大咧咧,许是觉得我平日里太过无趣,指名道姓说我正常到乏味,无聊至极。纵是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游戏,在她眼中也无非是些略特别些的偏好,既不够怪,亦不成癖。

每每谈及兴趣爱好,大抵俱是不欢而散的收场,我掌握到了规律,往后决计不与她争辩,照此以来,反倒乐得一派清闲。

今日趁着天光晴好,我在崖顶待了足足半日,此刻天方入夜,潺湲的水声携着湖风,阵阵轻拂而来,吹得远处的檐铃不住叮铛作响。

隐隐间,一阵微弱的砂石异响自崖底传来,湖水被清冷的月光映的平滑如镜,崖下沿岸芦苇丛生,临近山壁沿岸的豁口处,仅有一线乳白色的浅滩。我借着微弱的月光,遥遥望见一艘渔舟泊在岸边,有名青衣少女擎下岩壁上的火把,当先跨进岩体,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全身披着沉厚的蓑衣,头戴宽笠,乍一瞧竟似捕鱼贩盐的百姓,丝毫不见起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