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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独入敌营

“少主知道轻重,不比那些没见识的女子,此行如未得奇人之助,纵然绞尽脑汁也很难达成目的,此一点,你万万要仔细权衡。”这意思说的再通透不过,我一人深入魔窟,务必要用司徒霜的方法才能安身立命,届时借重大力,必要的时候,少不得要付出自己的清白,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收益。

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脸上悚然划过的的异色,她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笺,顺势递到我面前,“倘若少主的行踪没有泄漏,二十日后在岳州城相见,三日为期,一旦情势生变,便拆阅这封密函。”

我扫了信封一眼,小心翼翼地塞进胸口暗兜里,“岳州城如有神宫的暗桩,此事绝无泄露之虞,只是不知这密函中可曾说明了咱们的见面地点?”

她一勾手,将身后的黑纱帷笠扣在头上,“以少宫主的才智,届时自可知晓。”

眼观渡口已近,我思忖片刻,扯了裹腿,信手束好长发,紊乱的柔丝飘拂在江风中,映着满空晖耀,连同整个视野也被抹成了淡淡的茶金色。一脚登上江堤,刚回头,忽听那少女肃然道:“少宫主义薄云天,肯赐助我们一众弱女,属下已十分感激,九大门派伏兵遍及江陵,途中还望多加小心,在你我会面之前,万万不可取信与旁人才是。”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并未接口。

“天已亮了,你走吧!莫要忘记将身上的紫衣换去,免得引人注意。”言及此处,信手解开桩上的缆索,头也不回地顺着江流,逐浪远去。

郝穴镇比想像中更为热闹,集中不满百户市口,唯独南二里却有好几户小帮小派,西市茶肆酒栈生意兴隆,来客中十有八九俱是游走的商贩,人丛中混杂着极少数的九派弟子,巡逻密度较当日中秋大会,乃至弑雨轩寿宴,甚至犹有过之。

我藉由屋脊掩护遁至镇中,看天光尚早,索性寻了家酒楼打尖,酒足饭饱之余,又上街购置了随行的用度,等到一切办置停妥,不觉已至晌午时分。

笠日清晨,为我量过尺寸的裁缝准时送来了连夜赶制的新衣;一件白缎子高腰罗裙、束发素帕、汗中腰缠、以及羊褥裁制的轻薄风褛,外加一双九环小剑靴,等到换完裙装,再卸去易容,临末又顶着疲惫制成了一副人皮面具。按照原本的计划,我本想打造些趁手的暗器再走,却发觉九大派的人手足足加派了一倍有余,为防生变,最终连早饭也顾不上吃,立刻算了店钱,策马直奔鄂西。

昼夜兼程十余日,侥幸一路上未生枝节。时值申酉之交,抬眼看山凝苍翠,景物如画,满目层峦胜景,端的雄伟秀奇已极,此地方至石首,按照当下行程赶路,最多不出两日便能抵达岳州。纵马穿过一道浅溪,冲上眼前的小山丘,勒马一望,前面仍是山峰阻路,略一回忆昨夜来时的情景,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过不多时,竟在山谷中遇到一名樵夫,再三打问下,才得知前两日刚下过暴雨,沿山的栈道已被泥沙巨石统统封死,想要继续西行只有绕远路南下,或走水路过监利,直抵岳阳。我一边扯过缰绳往回走,一边自顾自地盘算,不料那樵夫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地便有靠江渡口,姑娘不妨登船弃马,虽说绕远,却也比官道好走上许多。”

我听得尴尬不已,忙进城卖了马匹,登船后足足过了半日光景,好说歹说,算是抵达了中转地——城陵矶。

此际天已黑透,路上行人近乎绝迹,但古城巴陵郡岳州府,千年来都是中原南北要冲,北临长江天险,西靠幕阜屏障,中有京海大动脉穿城而过,历代均为兵家必争之地,是以南下官道十分好走,不出盏茶的工夫,城鼓已透过稀薄的雨雾,遥遥出现在眼前。

谨慎起见,我在城郊随意寻了户农家落脚,等到吃过晚饭,还不及洗去连日以来的风尘,刚阖眼,便酣然沉入了梦乡。

被农妇推醒时,屋子里尚有几分昏暗。我揉着眼,匆匆用过早饭,依着前几日蒙面少女的提点,径出东门,穿过怪石荆丛的羊肠小径,未交辰牌时分,总算顺利抵达了君山腹地。

走的愈久,脚下山势愈发险恶,等到穿过覆满山脊的松林,便连盘绕峰腰的小道也逐渐变得清幽起来。纵目四眺,但见远方峰峦层叠,云水相衔,峰下几重宽浅的弯峡由东向西逶迤而下,背阴处还曳着一道匹练似的清溪,衬与满布岸畔的葱茏野花,触目一时尽是纷纷扬扬的水霭光耀,美好得恍似仙境一般。

我揉着发酸的小腿,拢裙坐在溪畔,冷不丁瞥见石丛中落下两只信鸽。我忙腾出手在身上摸索,好在平日里有妥善保存物事的习惯,没费什么劲去回忆,很快便在腰带褶里翻出了那粒枯黄的梅子。

信篓中的纸签,未题只字,只是怪异的标注着几行晦涩符文。捧着鸽子长叹口气,内心却挣扎着,有些些无法把持,抬头看了看天色,临了,最终还是用细绳把发霉的梅子系在信篓上,闭眼再三祈祷,才震腕将信鸽放飞。

整整过了两个时辰,山腹的方向仍无任何回音,我突然有些在意,许是魔教已经看破了我的来意,是以紧闭门户,避免给对手任何可乘的机会?再转念只觉的好笑,我提裙幅冲上草坪,忙不迭地蹬上剑靴,进山的念头方在脑中成型,忽听身后有人拖着淫贼似的腔调,猥琐笑道:“急着走什么,我可还没看够呢。”

我倏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微微垂眸,握紧了裹在湖稠中的短剑。

那人肃了语气,漫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心脏一猛地跳,尽管竭力压抑,身躯仍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似是极为得意,油腔滑舌地笑个不停,“别人都说倾心之人两不相见,一旦重逢,大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雪若,你这几个月,是不是每日都在苦苦盼着,能同我对上这么一句诗?”

从恍惚中回神来,蓦听到这耳熟的调调,登时触动了心弦;无论如何,聂宣也没有道理凭空出现在此处,他似乎没察觉到我神色中的异样,展开膀子像只小猫似的黏了上来,“雪若,我可想死你了!”

等到被他抱在怀中,才发觉一张流着涎水的脸凑了过来,我忙不迭地把他推开,淡淡道:“白日里我放出的信号,是你收到的?”

他毫不气馁,又死缠烂打地贴了上来,“不错,是我玩的花样,那上面的字除了我认识以外,怕是大罗金仙瞧了也得干瞪眼,对了!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我不胜其烦地略略避开,不答反问:“聂公子疾行赶来此地,莫非还不知道我的来意么?”

对面那张俊逸的脸,竟有了些许伤色,他嗫嚅了几番,片刻才道:“以前隐瞒你,那是因为门规森严,圣令难违,玄丝拂尘如今既已落入圣教手中,你出言责备,我也认错了。”

他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效出身魔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此刻念头一转,又觉得此人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蓄意以玄丝拂尘为饵,甚至打着替我暗查身份的旗号,藉此进一步取得反制神宫的机会,眼下我会前来君山,只怕同样在他算计之中。

“贵教中人,一个个口蜜腹剑,话虽说得冠冕堂皇,行事却下流卑鄙。聂大公子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这荒凉的地方,为的又是什么?”

他翻着眸子,小声嘟囔:“你不知晓此间的情形,神教弟子昨夜在距此不远的分舵受人劫击,还被抢走了出入金令,我昨夜得报,特地赶来勘查,不想竟半途收到你的密信。”

我不由地一阵愕然,将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归类到了司徒霜的计划之中,“魔教夜间遣人赶赴渡口,到底出于何等目的?”

聂宣显得极为无辜,“个中详情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奉得总堂黑旗令谕下山巡查可疑人物,除了那十几个正派高手跟一行鬼鬼祟祟的家伙外,唯独只有那蓝衣少年最为可疑,当时几个手下在江边小酌,遇到正派人士前来讨酒,手中还绑着人犯,不想昨夜遇劫,那蓝衣人误认圣教弟子也是正派中人,伤了人不算,又劫走了他们羁押的要犯。”

乍听到此处,我险些失了理智,冲口道:“那人犯可是女子?”

聂宣听得一怔,惊疑道:“怎么?那人犯可是你的朋友吗?”

见他满脸错愕,不似有意隐瞒的模样,我满腔忧心立时消减了大半,“眼下并无任何实据,到底是不是她,我还不能确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