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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毛骨悚然的诉说

“父亲。”

“回来了啊。”崔文看着三年来在官场上逐渐立足的儿子,心中的欣慰和骄傲自然是很充裕,即便严肃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流露,可眼神却依旧藏不住最真实的情感。

崔云逸也是刚从尚书台忙完了回来,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赶紧喝了一口茶水缓一缓,抱怨道:“事情好多啊,除了兖州其他州郡还是有些困难。”

正是很正常的现象,三年来尤其在现在特别明显,兖州有杨毅坐镇,自然是一切井井有条,可除了兖州之外的州郡,几乎都是力不从心。原因还是出在官员身上,新政的实行更换了京官,却没有换掉地方官员,而吏部尚书李玄武就算再有神通,也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州郡的官员更换,三年能将新政坚持不懈的进行,已经是很优秀了。

崔文也笑道:“辛苦你了,陛下的新政急是急了些,却是必要的急,如果不急着把新政在之后的两年之内完全普及,一旦等战争爆发,那出的问题就会比之前更加严峻。你的辛苦是值得的,在其位谋其政。”

“父亲,您说的我都懂,时间是够得,按照目前的进度,完成不是难事,最重要的还是开战时的计划,开战是危险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是危险的信号。”

“那就是陛下的决策了,这不是你的职责。”崔文分的很清楚,从没人能双管齐下,首先应该把自己的工作完成,才有资格去担心别的事情。

崔云逸倒也是愿意吃下这份苦,而崔文又继续道:“听说陛下要立后了?”

“父亲。”崔云逸疑惑的看着父亲,倒不是好奇对方为何知道,而是好奇为何要如此问,“陛下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嫌,怎么说以前还是有些误会的。”

崔文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些时候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你可知道后位对大商的影响有多么巨大,切莫小看一个女人引发的格局。”

崔云逸头痛道:“女人这方面我就更不想去多管了,陛下要立后是为了国家,我连尚书台都不能行云流水的掌控,何来的闲心去管这些。”

“对啊,此刻局势,几乎没人有空去管这些事,但往往他们忘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胜过其他所有事情。”崔文很耐心的在跟崔云逸解读着此刻的局势,“一国之母,象征着一个国家的繁荣,李彦老丞相提出此事可不是为了给陛下添堵,他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了,立后不单单是一种规矩,也是一种安定民心和鼓舞国家的手段方式,而陛下会烦,也仅仅是烦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那按照父亲您的意思,我是不是该去插一手?”

“李玄武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不要插手了吗?而且我说这些也不是要你插手,为父一开始就说了,是为了让你上心。”崔文道出了他的理由。

崔云逸皱眉道:“父亲您都退居幕后了,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啊,你不会又在培养什么情报人员吧?”

“为父可不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捣鼓,还不是因为王家那边来的消息。”看来崔文是从王峥嵘那知道的,“你要把心思放在该放上的地方,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不想,把我那个尺度,才是为人臣的本职。”

“父亲您到底是想要孩儿如何?您不妨事直说就是了。”

崔文说来说去,肯定是对他有所要求的,便直言不讳道:“其实为父还真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说给你听。”

崔云逸渐渐的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很有可能是那件令他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这年纪,是该要考虑婚事了。”

果然!崔云逸的直觉是对的,绕了这么多圈,父亲果然还是针对他的婚事抓住不放,也难怪崔文如此上心,毕竟崔云逸这个年纪真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止是崔文,连崔夫人也是心急如焚,谁愿意自家的儿子整天忙于政务不思家事,换成谁都无法接受,何况是他的父母,所以随着陛下立后的局势,崔云逸这边也要紧张起来了。

崔云逸对此一向是闪避不愿,如今也是一样道:“父亲,孩儿不是早就说了嘛,国事为重,如今危机未完全清楚,何以为家,再说了孩儿也没有中意的对象嘛。”

崔文突然笑道:“你可知陛下有无心上人?”

“好像,有一个吧。”崔云逸虽然不明就里,可还是回答。

“那陛下可打算立她为后呢?”

“应该不会。”

“那么未来的皇后,是陛下所中意和喜欢的吗?”

“不...是。”崔云逸越回答越觉得奇怪。

“那不就对了。”崔文露出了他的圈套,“就连陛下这么为国操劳的人都迫于时局仓促立后,你身为尚书令,就更应该为了家门和环境做出改变了。”

崔云逸恍然大悟,他还真没想到自从父亲退隐幕后之后,竟还会用这么野的路子设套,让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了陷阱,如此一来,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也哭笑不得的望着那个曾经正直严肃的父亲。

“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孩儿能明白父亲的深意,孩儿会考虑的,还请父亲不要再催促了。”崔云逸终是要妥协的,这种事情就跟陛下立后是一个性质,拖不了了。

而崔文似乎不想罢休,更是继续道:“为父和你母亲,希望尽快让你完婚,你可有中意的哪家小姐,或者让为父和你母亲帮你物色?”

“父亲,孩儿...”崔云逸一阵苦涩,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就为了父母操心的婚事,连曾经潇洒在青楼的纨绔子弟王昭荣都败下阵来,他这个大孝子,更加是抵挡不住,如今用最后的倔强道:“父亲,孩儿目前还未有中意的女子,孩儿既然答应了父亲,就绝不会食言,还请给点时间吧。”

“不准。”面对他的是崔文无情的拒绝,看样子这位退居幕后的老家主,是要用最后的威严来强制自己的孩子迎娶一个女子,传宗接代,“你母亲那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若非为父,你以为你还有商量的时间吗?”

这话倒也是很真实了,崔母对崔云逸的婚事是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样样优秀,却还未成亲,做母亲的哪能不心急,于是这三年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媒,要条件有条件要长相有长相,可还是一一被崔云逸给拒绝了。

要是此刻崔母在场,见到崔云逸还在推脱,定然会大发雷霆不可收拾,崔云逸也深知这个道理,无奈之下,碍于父亲对自己的“呵护”,只能道:“那敢问父亲有什么安排,说实话孩儿是真的毫无头绪。”

崔文也理解孩子的难处,便道:“这样吧,你既然没有中意的,要是为父强行找一个名门的小姐来你也不会喜欢,不如还是找一个你熟悉的女子吧。”

“熟悉?父亲,咱们崔氏不是一向看重门第的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即便身为朝廷一品官员,可拒绝了那么多门婚事,你觉得还有谁愿意将女儿送过来,再说了为父为表忠心也得罪了不少人,几乎没人会愿意与崔氏结亲,不然你以为为父不想吗?”崔文也憋了一些怨气,有些小孩子模样的数落道。

崔云逸自知理亏,说到底还是他的原因,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继续认真的听下去,看看父亲到底怎么安排。

“为父觉得,那个叫罗兰的姑娘不错。”

“什么?!”崔云逸大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差点没带翻了身前的桌子,“父亲你胡说什么呢?!”

崔文见他如此激动,也愣了愣道:“你怎么了?难道你对罗兰有成见不成?”

“不是这么说,孩儿的意思是说她是客人,您怎能如此失礼?”崔云逸也是突然间脸红,不知所云。

崔文笑道:“这有何失礼?为父和你母亲这三年都是看着罗兰姑娘在咱们这的起居,虽然没有身世显赫,但是人家品行礼貌都是一等一的,有这种想法也很好,为父看你平日里不也经常去找人家吗?”

“我那分明是去照顾她,不对不对,她是魔星的妹妹,我去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您怎能如此想?”崔云逸急的差点话都说不清了,一个劲的想解释清楚。

可惜崔文眼光老辣,岂能看不出三年同在崔府生活的两人其实也还是有好感的,便道:“你母亲跟她聊过,旁敲侧击也帮你问过,人家也不是那么抵触,女孩子害羞实属正常。”

“父亲!”崔云逸真的快疯了,“什么叫帮我问过啊,父亲你...唉,我怎么就跟您说不清呢。”

父子之间的笑谈,也是许久未曾温馨的画面,不过崔云逸的笑声中,恐怕要带着许多苦涩了。

......

......

“莫凌,你终于是让我见到你的人了。”云杨看着此刻在房内披头散发的堕落男子,很难想象是那个仅次于古劲松的天下第二名将,“自从两年前落败之后,你闭门谢客,连陛下都不见,你到底怎么了?”

没从,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正是惨败于古劲松的莫凌,如今的他,再无出征时的潇洒意气,只剩下满身的落魄和失落,还有那份被怪物支配的恐惧。

莫凌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喝着酒,手还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这幅模样,若是被天下人看到,肯定会让他身败名裂,夏帝为了避免大夏这个顶梁柱出现问题,严格的封锁了消息,一般人根本无法见到对方,对外宣称莫凌正在钻研兵书寻找突破南境的办法。

可是谁知道,如今的统帅,犹如失了神智。

“不就是败了吗?!用得着这样吗!”云杨很愤怒的揪住了他的衣领,他一直都对莫凌闭门谢客耿耿于怀,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得到一次见他的机会,没想到却看到莫凌这般的自曝自弃,让他何等悲愤。

莫凌很无力的推开了对方的手,继续喝了一口酒,苦笑道:“不就是输了一场?你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不仅仅是战败那么简单啊,年轻人。”

云杨听到这种说辞更为愤怒,咆哮道:“有什么你倒是跟我说啊!是你说的!我们一定能击败古劲松!我们一定能帮助大夏一统天下,可是你自己倒先废了!我最见不得你这幅模样!”

“呵呵,我这副模样?”莫凌都开始自嘲起来道:“直到两年前,我才彻底领教了老帅曾经面临的压力和恐惧,你不懂的,云杨,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并不是战争那么简单,他真的是无懈可击啊!”

无懈可击,四个字深入人心,的确,在世人眼中的兵仙古劲松的确是无敌的,但是在云杨这些将领的眼中,他们根本就不信这一套,任何人都不是不可击败的,云杨立刻追问道:“你倒是说啊,发生了什么!”

莫凌摇了摇头,再饮下一口烈酒,摇摇晃晃的靠在了椅背上,哀叹道:“两年前的大败,是意料之中,自从三年前古劲松故意败给我一场后,我就知道这是一场差距悬殊的对阵,可我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够做到战场以外的事情。”

“战场以外的事情?此言何意?”云杨貌似察觉到了句中的深意,机灵的他立刻问道:“这件事你没跟任何人说吗?”

“说过了,但是陛下却不让说,恐怕陛下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云杨再三确认之后,终于确定接下来要谈的内容绝对是能引动天下混乱的消息,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紧张道:“古劲松做了什么?”

“他将十人散全部杀了,一个不剩的挂在了他的军营前,光明正大的让我们看着。”

“十人散?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大夏...”云杨突然停住,紧接着冷汗顺着后背淌下,既然是从莫凌口中所说,就不是谎言,那么就是说,古劲松竟然能够将手伸进大夏境内,悄无声息的宰了十人散?!

云杨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继续道:“还有呢?不可能就仅仅因为几个江湖高手就让你变成这样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在回答之前,莫凌突然很认真的问了句,严肃的程度,足以令人重视。

云杨铁了心道:“告诉我,我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哈哈哈,初生牛犊啊,我很羡慕你。”莫凌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脸的痛苦,道:“好,我会告诉你的,你先坐下,我慢慢说与你听。”

云杨坐下后,胸口产生剧烈的抖动,实在是太令他紧张了。

莫凌悠悠的开口道:“那是决战的前一天,我在帅帐之中,见到了一个黑影,那天晚上风很大,我一直以为是守卫,直到月光照进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

云杨汗毛竖起,全身的冷汗止不住的冒出,仿佛是身临其境那般的能感同身受。

“我慢慢的靠近那个人,想看清他是谁,同时我也想呼喊侍卫,可字都到了嗓子眼了,却喊不出声,因为我看见了,”莫凌说的时候,眼中依旧流露出藏不住的恐惧,“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那张脸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十几年前,跟随老帅追击商军的时候、跟随老帅征战南境的时候、还有三年前的时候,那张脸我不可能认错,绝对只有那个人。”

听到这,云杨基本上可以猜出那个人是谁了,可是他没有说话,就好像是如果他说出来之后,连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根本就难以相信。

“是古劲松。”

那个名字被说出的时候,房内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根本听不到呼吸声,寂静的可怕。

莫凌那副神情,就好像是能回到当时那样,他用那沙哑的声线继续道:“他开口了,他说,不会杀我,但明天我会输。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我愣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

“我呆滞的看着他离开了帅帐,一如来时那般无声寂静,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紧紧的捏着剑柄,却没有拔出分毫,手心满是汗液,心跳也在狂跳。”

“那一刻我觉得已经死了,可我又发现我还活着,我的脑子一片杂乱,甚至是空白,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干什么,只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了那个夜晚,然后,输掉了明天的决战。”

莫凌讲完了这件事,短短的过程,却让云杨呼不出半口气,古劲松竟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几十万南夏精锐军营中,来到统帅的身边,随手便能取走莫凌的性命,亦如三年前老帅那样,可是这一次,莫凌却被放了一条生路。

“陛下...断念教他们,都知道了。”云杨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问道。

“嗯,”莫凌冷冷的回了一句,道:“他们看样子并不吃惊,断念教似乎更是习以为常,而我,却觉得何等可笑。”

云杨默默起身,推开了房门。

“你要走了?”

“嗯。”云杨生硬的走出了屋子。

莫凌继续喝酒,无神的望着窗外,俨然一副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