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五卒讲罢，喝了一口红台上已凉透的清茶，又将陈初一递来的那一两银子不动声色的塞入袖口之中。
“这一两银子花的值当！”陈初一笑着道：“说书范你的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范五卒忍笑，道：“小公子觉得值便好，现在天色已晚，小公子还不归家？”
陈初一与流萤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火急火燎朝着曲岚街外走去。
瞧着俩人的模样，怕是将自己讲的当了真，范五卒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道：“哎，还神仙呢，也就你们这些孩子啊，才会相信了！”
故事自然是他编的，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若是真有，那些修仙门派几百年了，怎么不见有人飞升。
至于那座雪山，为何成为禁地，范五卒当过兵卒，自然知晓。
烈武帝三十七年，北荒犯境，大雍军节节败退，为减缓北荒铁骑行进步伐，平阳巡抚下令在白鼋神雪山埋下万斤机匣传动的火药。
未曾想，北荒并没有攻打平阳，埋下的火药，自然也就没派上用场。
万斤火药，埋在连绵数十里的雪山上，要将其一一找出，不亚于大海捞针，为了不让火药伤及无辜百姓，平阳巡抚直接下令，将雪山设为禁地。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讲明此事，而是编个神话来哄骗陈初一，那全然是范五卒想讨个心安理得。
一件事，平澹的陈述一遍，范五卒会觉得这一两银子受之有愧，可若是自己编个故事，那就不一样，这属于艺术创作，一两银子他理当收下，并且问心无愧。
如今世道，还算太平，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十分可观。
若是拿去东街集市买猪肉，差不多能买四十斤猪肉。
可范五卒不爱吃肉，这一两银子，他准备去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逛青楼。
虽已四十有二，可范五卒依旧雄风不减。
被他临幸过的青楼女子，不论昨日初见时，是傲慢是温婉，第二日，无不成为嗓子嘶哑，走路一瘸一拐的‘走脚鸭’，没个三五日休整，休想再接客。
......
天色已晚，通幽街，一无名氏府邸。
陈初一牵着流萤，先是透过门缝往里打量。
院内，万籁俱寂，无人。
他又看向府邸右边厢房，大门紧闭，不见灯火，若是有人居住，也应是休息了。
陈初一扭过身子，对身后的流萤做了个噤声手势，随即小声道：“赵叔应该是睡着了，萤儿我们进去吧。”
流萤抿着小嘴点了点头，无声的“嗯”了声。
陈初一轻轻推开府邸大门，虽然动作已经十分轻了，可红木大门还是发出嘎嘎声，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陈初一感觉犹如炸雷。
大门只开了一小半，刚好容俩人钻入。
陈初一蹑手蹑脚进了院子，第一时间，便是看向西厢房。
见依旧未亮起火光，这才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流萤我不是告诉你，别带着少爷到处瞎跑？”
一男子的声音从俩小家伙身后传来。
俩小家伙被吓的身子一颤，不由惊呼一声。
流萤赶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下子跪倒，怯生生道：“对不起，赵叔叔，流萤下次不敢了。”
陈初一也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跟着跪下：“对不起，赵叔，是我非要拉着萤儿出去逛的，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与萤儿无关。”
啪——
男子双手一拍，顷刻间院内八盏灯笼无火自燃，将不算宽敞的院子照亮。
火光映照下，一四十出头，身材健硕，脸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男子出现在了俩小家伙面前，脸虽破相，可依旧俊朗，身上有着一股只有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将士，才有的杀伐之气。
男子手中那柄长刀，格外引人注目，刀鞘之上密密麻麻刻满符咒，细看之下，隐约有黑气围绕。
见陈初一跪下，男子没了对流萤时的那份冰冷，赶忙放下手中长刀，俯下身子一把将陈初一扶起：“少爷快快起身，你这是折煞属下了！”
陈初一就知道这招有效，嘴角微微上扬，起身时，还不忘顺带着将身边的流萤一块扶了起来。
陈初一解释道：“赵叔，今日是萤儿生辰，我想着给她买件新裙子，作为礼物，买完就回来的，可上了曲岚街，逛着逛着，我就忘了时辰。”
讲到这，陈初一竖起两指，发誓道：“赵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男子叫赵念戚，这时他才注意到流萤身上的新衣裳，叹息道：“哎，流萤，少爷对你不薄，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少爷。”
流萤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小脑袋：“流萤知道了，若不是赵叔叔好心收留，初一哥哥无微不至的照顾，流萤早就饿死街头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流萤日后一定会报答的。”
陈初一有些尴尬道：“赵叔，好了，不要难为萤儿了，我们都困了，先回房间休息了，赵叔你也早些休息。”
赵念戚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见陈初一领着流萤，回了各自房间，后面的话，也就憋了回去。
当初赵念戚收养流萤，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等她长大后，给陈初一做个媳妇，延续他陈家的血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少爷都十五岁了，流萤也已十四，该让少爷当家做主，开枝散叶了......
赵念戚心中想着，随即喃喃道：“流萤乖巧懂事，让她做少爷的侧夫人，应是极好的。”
繁星点点，深巷不闻狗吠，长街不见旅人。
无名氏府邸，西厢房那最后一丝灯火，也熄灭了。
七里外，凤来街，醉香楼内，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范五卒坐于大厅左侧，纱帘半遮半掩，左右各有一名女子作陪。
左手边的女子身材丰腴，手提一串葡萄，时不时便会给范五卒投喂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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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边的女子虽说一马平川，可那张胭脂澹抹的桃腮，漂亮的没话说，打范五卒进这醉香楼后，目光就未曾从她脸上挪开。
外边的果酒，顶破了天，也就五十文铜钱一壶，可入了这醉香楼，价格便要翻上翻，一杯果酒就要十文铜钱。
右手边的女子倒一杯，范五卒就喝一杯，一连灌下几十杯。
果酒甘甜不涩，度数不高，可架不住几十杯下肚，此刻的范五卒脸颊泛红，醉意略深。
约莫着已入肚三十杯，喝去三百文铜钱，范五卒伸手打断正欲继续倒酒的女子。
范五卒一把抱住女子那芊芊细腰，醉眼迷离道：“不喝了，佳人可愿与我入红房，共谈风雅之事？”
女子被范五卒突然抱住，本能的‘嗯’了声，那狐媚的脸蛋配上这销魂的一声，范五卒顷刻间骨头都酥了。
女子也是风月场的老手，短暂愣神后，故作娇羞，道：“范秀才你可真猴急，要奴家侍寝，也不是不行，但要掏三两银子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