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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三姑六婆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伤势,若是留在长安城,很可能话不过今天。

——他正像是条被猎人们追逐的狐狸,长安城里却已有群鹰飞起。

湘江小红嫣然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总算还知道只有我是真正对你好的。”

南宫洪道:“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走,我一直都留在车里。”

戴高岗道:“你没走?”

南宫洪笑了笑,道:“那车子很舒服,座位也很宽大,位子下又是空的,像我这种不太胖的人,正好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

戴高岗咬着牙道:“我只有一件事还不明白。”

南宫洪道:“什么事?”

戴高岗恨恨道:“你既然是准备要来的,为什么要耍这一手花样?”

南宫洪淡淡道:“因为我不愿别人将我看成个笨蛋,我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都得先弄清楚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湘江小红又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总算已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南宫洪笑道:“我说过,这实在是个好地方,连我都想不到。”

湘江小红叹息着道:“幸好现在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南宫洪道:“哦?”

湘江小红用眼角瞟着戴高岗,道:“我总算已知道真正的笨蛋是谁了。”

戴高岗道:“我……”

他只说出这一个字。

这个字是开口音,他的嘴刚张开,突然发现银光一闪,已射入他的嘴里。

他只觉得嘴里甜甜的,凉凉的,就好像吃了块冰糖一样。

湘江小红微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天下杀人的暗器,绝没有一样比我这冰糖银丝更甜、更好吃的了,你说是不是?”

戴高岗没有回答。、他的脸色突然变成死黑色,咽喉已突然被塞注,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呼吸突然停顿。

他死的时候,嘴里还是甜的。

这冰糖银丝真甜,简直甜得要命,甜得死人。

湘江小红这人岂非也甜得很?

湘江小红笑得还是那么甜,比冰糖还甜。

南宫洪却没有笑,也笑不出。

湘江小红道:“你不高兴?”

南宫洪闭着嘴。

湘江小红道:“他救过你,你也救过他,你们的帐岂非已结清?我杀了他,跟你也没有关系。”

南宫洪忍不住道:“你至少不必在我面前杀他的。”

湘江小红道:“我一定要在你面前杀他。”

南宫洪道:“为什么?”

湘江小红道:“因为我要你明白两件事。”

南宫洪在听。

湘江小红道:“你若想要一个笨蛋变得不比别人笨,只有一个法子。”

她微笑着,看着地上的戴高岗:“现在他岂不是已不比别人笨了?”

死人就是死人,死人都是一样的,既没有特别聪明的死人,也没有特别笨的死人。

湘江小红慢慢地接着道:“我还要你明白,我若要杀一个人,他就已死定了,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连你也不能。”

南宫洪又闭上嘴。

湘江小红看着他,忽又嫣然一笑,道:“你现在还活着,只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杀你,也不会拿冰糖银丝给你吃的,你又何必闭着嘴?”

这倒不是假话。她若真的想杀南宫洪,机会实在多得很。

南宫洪却在冷笑,他显然并不领情。

湘江小红微笑着,又道:“其实你有时也笨得很,你为什么不用你的笔去对付吕迪?”

南宫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

湘江小红道:“什么事?”

南宫洪道:“我想知道竹云签究竟是不是死在他剑下的。”

湘江小红叹道:“你若也死在他手下,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南宫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的确低估了他。”

湘江小红道:“他的武功比你想象中还高?”

南宫洪点点头。

湘江小红道:“现在你已知道竹云签不是死在他剑下的?”

南宫洪又点点头,道:“他若真的杀了竹云签,就一定也会杀我。”

湘江小红道:“他若真杀你时,你怎么办?”

南宫洪淡淡道:“你自己说过的,我身上带的不止一支笔的。”

湘江小红嫣然道:“所以我也说过,幸好他并没有真的想杀你。”

南宫洪冷冷道:“对你说来,这并不好。”

湘江小红道:“有什么不好?”

南宫洪道:“竹云签既不是他杀的,就一定是你杀的,你杀了竹云签,再嫁祸给他,为的就是想要我去跟他拼命。”

湘江小红凝视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带着种谁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慢慢他说道:“你真的认为一定是我杀了竹云签?”

南宫洪也在盯着她,道:“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人。”

湘江小红道:“你不信?”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南宫洪承认。

湘江小红道:“可是假如我能证明我没有杀他,你怎么样?”

南宫洪道:“你能证明?怎么证明?”

湘江小红道:“我当然有法子。”

南宫洪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法子,你甚至有法子可以证明竹云签是我杀了的。”

湘江小红道:“我有证据。”

南宫洪道:“我也知道你有证据,你随时都可以制造出几百个证据来。”

湘江小红道:“我只有一个证据,我拿出这个证据来,你若还是不相信我,我就情愿让你杀了我,替竹云签复仇。”

她说得太肯定,大有把握。

南宫洪几乎已被她打动了,但立刻又警告自己,绝不能相信:“无论你拿出什么证据来,我都绝不会相信。”

湘江小红道:“你若万一相信了呢?”

南宫洪道:“你若真的能使我相信你没有杀竹云签,我就……”

湘江小红道:“你就怎么样?”

湘江小红叹息着,道:“你知道我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既不想杀你,也不想伤你的心,我只不过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南宫洪道:“什么事?”

湘江小红道:“一件既不会伤害到别人,也不会伤害到你自己的事。”

南宫洪道:“好,我答应。”他绝不相信湘江小红能拿得出那种证据来,世上几乎已没有任何一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相信湘江小红的话。

可是他想错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湘江小红并没有杀过竹云签。

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人就是竹云签自己。

竹云签并没有死,他居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南宫洪眼前。

湘江小红招了招手,他就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坛酒,微笑着走到南宫洪面前,道:“酒我总算已替你找到了,若是还不够,我还可以替你去拿。”南宫洪怔住。

这次他的确是真的怔住。

湘江小红笑道:“这个人是不是竹云签?”

当然是。

南宫洪看得出这个人的鼻子上,还留着被他一拳打过的伤痕。

湘江小红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当然还活着。

湘江小红道:“竹云签既然还活着,我就没有杀竹云签。”

这道理也正如一加一等于二同样简单,同样正确。

湘江小红轻轻吐出口气,悠然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没有杀了他吧?”

南宫洪没有说话。

他现在当然已明白,死的那个人,并不是竹云签。

湘江小红道:“你认得竹云签,我若将一个人易容改扮成他的样子。绝对瞒不过你的。”

世上并没有那么精妙的易容术。

一个人若真的能改扮成另外一个人,连他自己的亲人朋友都瞒过,那就没有易容术了。

那就已经是神话、奇迹,而且是很荒谬的神话,绝不可能发生的寄迹。

湘江小红道:“但是那天晚上你见到那个‘竹云签’时,他的脸已被打毁了,所以才瞒过了你。”

南宫洪只有苦笑,苦笑着道:“看来神风集团的人才,果然不少。”

湘江小红道:“的确不少。”

南宫洪道:“你先将一个人易容改扮成竹云签,再打毁他的脸,叫他来骗我?”

湘江小红道:“是竹云签自己动手打的,他的拳头也很硬,至少比我硬。”

南宫洪叹道:“但我却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肯替你做这种事,挨了一顿毒打后,还替你去骗人。”

湘江小红道:“你刚才从车厢里出来时,看见外面那些人没有?”

南宫洪点点头。

湘江小红点了头,道:“只要我随便吩咐一声,无论什么事,他们都肯去为我做的。”

南宫洪道:“等他们的事做完了之后,你还是一样要杀了他们?。”

湘江小红淡淡道:“我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些人的性命,在我看来,根本就一文不值。”

她凝视着南宫洪,灵活的眼睛又露出种奇怪的表情,轻轻地接着道:“可是我对你…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该知道。”

为了要让南宫洪相信竹云签是死在吕迪剑下的,她不惜杀人。

现在为了要让南宫洪相信她没有杀竹云签,她又不惜让竹云签再活着出现。

为了要让南宫洪相信竹云签是朋友,她已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可是现在她的一切心血,显然已白费了。

现在南宫洪当然已知道,竹云签也是神风集团中的人,他们做的一切,只不过要南宫洪答应她一件事。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南宫洪连想都不敢想。

他知道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湘江小红都能想得出来的。

湘江小红还在凝视着他,慢慢道:“我只要你答应我,留在这里,等你的伤口给了疤之后再走。”

南宫洪道:“就是这件事?”

湘江小红道:“就是这件事。”

南宫洪又怔住。

她自己也承认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别人的性命,在她眼中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她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牺牲了那么多代价,为的只不过要南宫洪答应她这么样一件事。

这件事非但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对南宫洪也只有好处。

她算来算去,为的竟不是自己,而是南宫洪。

南宫洪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他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感情。

——我对别人虽然心狠手辣,可是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南宫洪一直不明白,就算明白也一直不能相信,不愿相信。

可是现在他已不能不相信。

湘江小红本可乘此机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来折磨他的。

她看着南宫洪时,眼睛里露出的那种情感,难道是真的?

那至少有几分是真的。

湘江小红悠悠地又说:“我本来有很多法子可以把你留在这里的,但是我不愿勉强你,所以我才要你自己答应。”

南宫洪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来就已答应。”

后院里有个小小的厨房,厨房里传来了阵阵粥香。

湘江小红正在厨房里替他煮粥,是用人参炖的鸡粥。“我本来想在粥里加点人参的,可是我……”

南宫洪忽然想起了崔玉真,想起崔玉真为他炖的粥。

她的确是个善良而可爱的女孩子,她的身世却又偏偏那么悲惨,遭遇偏偏又那么不幸。

现在她更已不知道遭遇到什么事。

还有丁小仙。

现在她是不是己恢复了神智?毛定远是不是还在照顾着她?他现在在哪里?……

她若知道自己一刀刺伤了南宫洪,她的痛苦一定比南宫洪的刀伤更深。

这些事,本都是南宫洪不愿去想的,却又偏偏不能不去想。

可是他想了又能怎么样?

他已答应了湘江小红,他的伤势远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刚才他一直在提着一股劲,这一躺下来,他才知道,刚才能支持那么久,实在是奇迹。

他不但伤口在痛,全身的筋骨都在痛。又酸又痛。

湘江小红已捧着碗粥走进来,嫣然道:“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你尝尝看怎么样?”

她居然也会下厨房?居然会炖粥?

“过两天等你稍为好一点时,我再下厨房炒几样菜给你吃,我保证连鸿宾楼的大师傅,也没有我的手艺好。”

粥的滋味果然不错,南宫洪也实在饿了。

湘江小红又笑道:“这粥里也有补药,可不是那种吃了要人睡觉的补药,是真正的补药。”

她已洗尽了脂粉,换上了套很朴素的青布衣裙,现在无论准看见她,都绝不会相信她就是神风集团的老总,更不会相信她是那种心狠心辣的女人。

现在她就像是又变了一个人。

她从一个白痴,变成了一个恶魔,现在又变得像是个温柔的百依百顺的妻子,节俭而能干的主妇。

南宫洪看着她,现在连他都分不清真正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也许每个人都有两种面目的。

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连南宫洪自己都不例外。只不过他总是能将邪恶的那一面控制得很好而已。

他是不是也能让湘江小红将邪恶的那面锁起来呢?

他没有把握,但他却已决心要试一试。

湘江小红喂完了粥,正在看着南宫洪胯骨上的伤,轻轻叹息着,道:“你的伤势真不轻,看来吕迪那只手,简直就像是铁打的。”

南宫洪苦笑道:“不像是铁打的,世上绝没有那么可怕的铁。”

湘江小红叹息着,慢慢道:“我本来的确是想让你去找吕迫替竹云签复仇,我想要你替我杀了他。”

南宫洪在听着。

湘江小红道:“现在贺文海、小兵和百春虽然还活着,但却已绝不会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了。”

这三个人已不算是真正活在红尘中的人,他们的行踪已进入了神话。

湘江小红道:“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这世上真正能威胁到我的人,也只有三个人。”

南宫洪忍不住问道:“哪三个?’湘江小红眨了眨眼,道:“你猜呢?”

南宫洪笑了笑,道:“你当然也把我算在里面了?。”

湘江小红道:“我没有。”

南宫洪怔了怔,又忍不住问道:“我难道不能算是高手?”

湘江小红嫣然道:“若论武功,你当然是绝对的高手,若论聪明机智,你也绝不比任何人差,你的武功,也是贺文海所传授的世上最可怕的一种武功。”

这是实话。

南宫洪从不打断别人的实话,更不愿打断别人称赞他的话。

无论如何,被人称赞是件很愉快的事。

湘江小红道:“可是你的心不够黑,手段也不够毒辣,你的出于,总是救人的时候多,杀人的时候少,”南宫洪笑了笑,道:“所以我不能威胁你?”

湘江小红凝视着他,柔声道:“我认为你不能威胁我,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绝不会真的伤害你,我相信你也不忍伤害我。”

她的眼睛温柔而真诚,无论谁在说话时,都不会有这么真诚的眼睛。

南宫洪心里忽然又涌出一种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感情,立刻改变话题,道:“我既然不算,东海玉箫算不算其中一个?”

湘江小红道:“不算。”

南宫洪皱眉道:“他也不算?”

湘江小红道:“三十年前,他已能列名在江湖的前十名之内,现在又似已入了魔教,他的武功当然很可怕,但却不能威胁于我。”

南宫洪道:“为什么?”

湘江小红道:“因为他已走了,而且他有弱点。”

南宫洪道:“玉箫好色。”

湘江小红笑了笑,道:“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他,只要是好色的人,我就有法子对付。”

这也是实话。

她不但极美,极聪明,而且冷酷无情,这种女人恰巧正是好色之徒的克星。

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本就有很多法子去对付一个好色的老人。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极有智慧的老人,会被一个最愚昧的少女骗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南宫洪心里叹息。

他知道王箫迟早总要死在湘江小红手上的,他同情的并不是玉箫,而是那些总不肯承认自己对少女失去吸引力的老人。

“玉箫不能算,毛定远呢?”

湘江小红道:“毛定远也不能算。”

南宫洪不同意:“据我所知他的剑法之高,已不在昔年的铁剑毛正阳之下。”

湘江小红道:“他的剑法很可能已在毛正阳之上,上官远已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剑客,却连他十招都接不住。”

南宫洪道:“那一战你看见了?”

湘江小红道:“当代武林高手的决战,我只要能赶上,就绝不会错过的。”

南宫洪微笑道:“有时你甚至会在墙外偷偷地看。”

湘江小红嫣然一笑,道:“他的出手威猛而沉着,变化也很快,几乎已可算是无懈可击,可是他的人也有弱点。”

南宫洪道:“哦?”

湘江小红道:“他大多情。”

南宫洪不能不承认,毛定远的确是个多情的人。

他的外表看来虽然坚强而冷酷,其实却是个感情很丰富、很容易激动的人,有时甚至还有点多愁善感。

湘江小红道:“多情的人,就难免脆弱,一个人的本身若是很脆弱,无论他的剑法多么坚强,都已不足惧。”

南宫洪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毛定远,就想到了丁小仙,丁小仙不但多情,而且痴情。他不愿再想下去:“珍珠城主呢?”

湘江小红道:“珍珠城主兄妹,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奇人,他们的剑法之奇,也可称是天下第一。”

南宫洪道:“联珠四百九十剑?”

湘江小红点点头道:“这兄妹两人,各生具异像,一个右臂比左臂长七寸,一个左臂比右臂长七寸,一手使长剑,一手使短剑,而且本是孪生兄妹,心意相通,联手攻敌,两个人就像一个人,剑法施展开来,一前一后好像变成了四个人。”

南宫洪道:“据说他们的联珠四百九十剑只要一发动,天下无人能破。”

湘江小红道:“非但无人能破,而且世上也很少有人能接得住他们这四百九十剑。”

南宫洪道:“他们算不算?”

湘江小红道:“不算。”

南宫洪很意外:“他们也不算?为什么?…湘江小红道:“因为他们已死了。”

南宫洪更意外:“几时死的?怎么死的?”

湘江小红淡淡道:“每个人都难免要一死,你又何必惊奇。”

南宫洪道:“他们人虽已死,可是他们的剑法并没有死。”

湘江小红道:“他们的剑法纵然能流传,可是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们那样一双奇特的兄妹,来练他们那种奇特的剑法?”

南宫洪又不禁叹息。

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绝世的剑法,也都正如这联珠四百九十剑,仿佛昙花一现,就已成绝响。

湘江小红道:“你若一直往这些名人上面去想,就永远不会说对的。”

南宫洪道:“你说的那三个人,难道都不是名人?”

湘江小红道:“至少不是这种名人。”

南宫洪沉吟着,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西门雪?”

湘江小红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也可算是你的兄弟,他的人很怪,刀法也很怪。”

南宫洪道:“不是怪,是快,快得惊人。”

湘江小红道:“我见过他出手。”

南宫洪道:“嗯。”

湘江小红道:“他出手那一刀的快与准,已可和昔日的剑客小兵前后辉映,可是——”南宫洪道:“可是他还不能算?”

湘江小红道:“不能。”

南宫洪道,“为什么?”

湘江小红道:“因为他根本已不愿再出江湖,他对人生似已很厌倦,他只想做个与人无争的隐士,并不想做名扬天下的英雄,何况他还有种可怕的恶疾,就象是他的附骨之疽。”

这次湘江小红又没有说错。

她对当世英雄的武功来历、性格脾气,竟全部了如指掌。

她不但分析得很清楚,而且判断极正确。

最可怕的是,无论谁只要有丝毫弱点,都绝对瞒不过她的。

南宫洪当然觉得她又变了,又已从一个贤慧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对天下大事都了如指掌的纵横家,变成了一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兵法家。

她甚至已变得有点像是青梅园中,煮酒论英雄的曹*。

这变化实在太大。

南宫洪本来已觉得很疲倦,听了这番话,精神却似突然振奋起来。

他忍不住再问:“你说的那三人,究竟是谁?”

“我说的三个人,才真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因为他们几乎已没有弱点。”

湘江小红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接着说:“第一个人姓墨,叫墨五星。”

南宫洪道:“墨五星?”

湘江小红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南宫洪道:“他也是青岛墨家的人?”

湘江小红点点头道:“他才真正是那些青岛死士的主人,墨白也只不过是他的奴才而已。”

墨白也可算是个很可怕的人,但却不过是这个人的奴才。

“你杀了我,我的主人一定会要你死得更惨的……”

想到了墨白临死前的诅咒,想起了他那种凄厉的表情,连南宫洪心里都不禁觉得有点发冷。

“这墨五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的武功究竟怎么样?”

湘江小红道:“我说不出。”

南宫洪道:“你也说不出?”

湘江小红叹了口气,道:“就因为我也说不出,所以才可怕。”

她接着又道:“别的姑且不说,他手下至少有五百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就凭这一点,你已可想象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了。”

想到那些死士们从容就死时的悲壮惨烈,南宫洪又不禁毛骨悚然。

湘江小红道:“我说的第二个人,你已跟他交过手了。”

南宫洪道:“吕迪?”

湘江小红道:“不错,吕迪,你也许一直都低估了他。”

南宫洪苦笑道:“至少我现在已不能再低估他,我已几乎死在他手下。”

湘江小红道:“但你却还是不会知道,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南宫洪道:“哦?”

湘江小红道:“他的武功你已见过,你觉得怎么样?”

南宫洪道:“他若守时无懈可击,攻击时一发如雷霆,而且,出手机变巧诈,竟能先布好圈套,引人上钩。”

湘江小红道:“但你的贺氏神笔若出手,他还是未必能闪避得开。”

南宫洪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对他的出手,他自己从不愿评论。

湘江小红道:“这人最可怕之处,一共有十六个字,你只说出了四个。”

南宫洪道:“哪四个?”

湘江小红道:“机变巧诈。”

南宫洪道:“还有十二个是什么字?”

湘江小红道:“深沉冷酷,机变巧诈,心如豺狼,貌似君子。”

南宫洪笑道:“他还是个年轻人,这十六个字,说得也许过份了些。”

湘江小红忽然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能击败你?”

南宫洪摇摇头。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说。

湘江小红却替他说了出来:“他能胜你,只因为你的贺氏神笔未出手。”

她又问:“但你知不知道,你的贺氏神笔为什么会没有出手?”

这次南宫洪想说话,湘江小红却不让他说出来,就已抢着道,“因为他自己先将剑掷了出去,你当然不能再用笔。”

南宫洪道:“难道他先就已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根本不用剑的?”

湘江小红道:“不错。”

南宫洪道:“可是他自己也再三声明,他的手也是杀人的利器。”

湘江小红道:“那只因为他已算准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越是这样说,你越不会再使出贺氏神笔来的,所以乐得故作大方。”

南宫洪苦笑。

湘江小红道:“你可知道最后他为什么不杀你?”

南宫洪道:“因为……”

湘江小红又打断了他的话,道:“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要下杀手,你的笔也可能出手的,他当然也知道你身上带的不止一支笔。”

南宫洪道:“可是,他最后又和我再度邀战……”

湘江小红道:“这次已对你手下留情,下次纵然再战,你能对他下杀手?”她笑了笑,又道:“何况,经过这一战之后,你已觉得他是个英雄,已对他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以后他纵然还要*你出手,你也会尽量避免的。”

南宫洪不能否认,湘江小红道:“所以他不但击败了你,不但交了你这么样一个有用的朋友,还博得了必将传扬天下的侠义名声。”

她慢慢地接着道:“所以我才说他,深沉冷酷,机变巧诈,心如豺狼,貌似君子,这十六个字,一点也没有错。”

南宫洪只有苦笑。

湘江小红道:“他不但有权术,有城府,还有阴谋,有野心。”

南宫洪道:“所以你才希望我能替你杀了他。”

湘江小红承认:“这个人活在世上,对我的确是种威胁。”

“至少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南宫洪道:“所以你认为他比墨五星更可怕?”

湘江小红点点头,显得有些疲乏:“但是最可怕的,却还是第三个人。”

南宫洪道:“第三个人又是谁?”

湘江小红道:“竹云签。”

南宫洪怔住。

湘江小红道:“你想不到是他?”

南宫洪又在苦笑:“他的确是很阴沉、很有机谋的人,可是……”

湘江小红道:“可是你却不相信他会比墨五星和吕迪更可怕?”

南宫洪承认。

湘江小红道:“你认为他的武功太差?”

南宫洪道:“他……”

湘江小红道:“你没有把握,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武功是不是真的比你差,世上也许还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武功究竟是怎么样。南宫洪道:“你也不知道?”

湘江小红道:“我也不知道。”

南宫洪沉吟着,道:“你认为他并不是真的对你忠心?”

湘江小红道:“我没有把握。”

南宫洪道:“但你却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湘江小红道:“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他对我做过一点不忠的事,我根本就抓不到他一点错。”

南宫洪道:“也许他根本就对你很忠实,也许你对他的疑心根本就错了,女人的疑心病本就比较大。”

湘江小红道:“但女人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有第三只眼睛一样,往往就能看出一些男人看不出的事。”

南宫洪道:“你看出了什么?”

湘江小红道:“我早已感觉到,在我最亲信的几个助手中,有一个奸细,只要我一不小心,就可能毁在他千里。”

南宫洪道:“你怀疑这个人就是竹云签?”

湘江小红道:“因为他的嫌疑最大,我甚至怀疑地就是魔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

南宫洪道:“但你却没有证据。”

湘江小红叹道:“连一点证据都没有。”

南宫洪道:“所以真正的奸细也很可能不是他,是别人。”

湘江小红道:“就因为我完全没有把握,所以我一直不能对他下手,他的确帮我做过很多事,的确是个好帮手,我若不明不白地除去了他,不但别人看见要寒心,我自己也觉得可惜。”

南宫洪淡淡道:“看来这‘神风集团’的老总,并不是容易当的。”

湘江小红道:“的确不容易。”

南宫洪道:“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又吃力、又危险的事?”

湘江小红目光凝视远方,过了很久,才徐徐道:“因为我是湘江小红,是湘江老人的女儿。”

南宫洪道:“所以你只有等着那个奸细先对你下手?”

湘江小红点点头,长叹道:“我只有等着他先出手。”

南宫洪道:“他的出手一击,很可能毁了你。”

湘江小红道:“很可能。”

南宫洪道:“所以你想安心地睡一晚上,却不容易。”

湘江小红的目光已自远方收回,正凝视着他,缓缓道:“这些年来,我只有在你陪着我的那几个晚上才能安心的睡着。”

南宫洪避开了她的目光,冷冷道:“那是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

湘江小红握住了他的手,道:“现在也一样,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人都不怕了。”

南宫洪道:“你不怕我……’湘江小红道:“我不怕你,我信任你,我这一辈子,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人。”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慢慢地接着道:“只要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就算有十个吕迪,十个竹云签一起来对付我,我也有把握能将他们打回去,只要我们在一起,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南宫洪没有再开口,连眼睛都已阖起。他居然睡着了。

湘江小红凝视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地放下他的手,轻轻地走了出去,她看着南宫洪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好像已知道这个人是属于她的,看来她竟似已有非常的把握。

竹云签低着头,垂着手,肃立在院子里,也等了很久,因为湘江小红要他在这里等。

“湘江小红就算要他站在热锅上等,他也绝不会移动半步,他的服从和忠心,令人不能不感动。湘江小红正走下台阶,看着他,眼睛里也不禁露出满意之色。无论多挑剔的人,有了这么样一个帮手,都已该心满意足了。湘江小红道:“我要你找的人,你已找齐了?”

竹云签点点头道:“叫他们进来?。”

竹云签拍了拍手,外面竟有十个人走了进来,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货郎,有小贩,有三姑六婆,也有市井好汉,他们的装束打扮虽不同,其实却是同一种人。

神风集团门下,只有一种人——绝对忠心,绝对服从的人。

湘江小红说的话,就是命令。这次她的命令很间单:“到长安城去,传播南宫洪的死讯,无论你们用什么法子,只不过一定要令人相信南宫洪已死了,只要还有一个人认为南宫洪是活着的,你们就得死。”

她的命令虽简短,却有效。看着这些人走出去,她眼睛里� �不禁露出了满意之色。叫这些人去传播谣言,就等于要蜜蜂去传播花粉一样容易。她知道这次的计划也一定同样有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