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居中，今日稍显沉寂。
此处算不上什么大的酒楼，就是名字取得不错。胜在价格公道，在这物价甚高的汴州府算是一股清流。
海选的第二日，多数人都已经参加了比试。获胜的寥寥无几。好在是降到“黄”级便没有下降空间了。
小二站在门口迎接着回来的武师们，但是面对着一个个哭丧着的脸，却也说不出什么恭喜话来。
陈玉也是哭丧着脸。今日他胜了三场，现在手中有两枚“地”字腰牌。两枚玄字腰牌，以及一枚“黄”字腰牌。距离“天”的评级仅仅一步之遥。
故此他现在的这番作态在众人看来未免有些凡尔赛的嫌疑。
然而事实并非是这样。陈玉的烦恼来源于江雷的一番敲打。这老哥不知抽了什么风。絮絮叨叨了半个小时，警告他切不可学乔峰那般目无法纪。
不知缘由。不知所云。
陈玉在想，若是有一天告诉江雷自己就是乔峰。江雷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自己。
杀之前再絮絮叨叨一番陈玉犯了何罪。那是他的作风。
裴霜璃又不见了。一整日看不到人影。或许是躲在哪个角落盯着自己也说不定。本以为今早同行以后会变成常态，但是陈玉的想法显然落空了。
蒙桓与简素珍逛夜市去了。原来还打算与他们一起去的。可回到鲤跃居时，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灯泡算是当不成了。却从笑呵呵的店小二那里得到了一封请柬。
邀请陈玉川流阁一聚，落款是陆鸿。
陈玉压根不认识此人，正要询问旁边傻笑的小二。却看见一群甲胃在身的士兵已经走了过来。
“可是幕槐城来的陈玉公子？”
为首之人是个大胡子壮汉，言语间却谦和有礼。见陈玉点头这才说明了来意。
“在下是巡防营副都统闫双。奉指挥使之命请陈公子川流阁一聚。”
他挥了挥手，一架无比奢华的马车被人牵了过来。四匹高头大马立于前方，那闫双走到马车前，对陈玉比了个“请”字。
一时之间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周围其他人在说“巡防营”之类话。
陈玉当然知道巡防营。这是汴州府的府卫。与驻扎在城外的玄武卫不同。巡防营与卫道司一样都是属于世家门阀直辖的武装力量。二者分别针对平民以及武师。
对方以礼相请，倒是让陈玉不好拒绝。
他思索了片刻，翻身上了马车。
一路平稳无比。马车内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那陆鸿甚至还在宽阔车厢中安排了两位侍女，给他倒酒捶背。言语间颇有挑逗，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陈玉心中更是疑惑了。他与这陆鸿素昧平生，此人贵为巡防营指挥使，何以对他这般热情。
待到走进了川流阁。陈玉的眉头终于紧锁了起来。
昨天还在川流阁与蒙桓他们举杯庆贺。偌大的川流阁可谓是热闹非凡。可今日再来，川流阁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任何客人。
耀眼的长明灯璀璨夺目。一条红色的长毯直通最远处的桌桉。十几位妙龄女子随侍在侧，个个娇艳欲滴。正对着陈玉微微欠身。
舞台两侧坐着许多琴师乐工，也没有看陈玉，像是在等待他人的吩咐。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陈玉摸了摸鼻梁。
想回头问问，只见那闫双站在川流阁之外冲着他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陈公子？”
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精致的屏风之后出现了几个身影。有男有女个个气质非凡，却都是陈玉未曾见过的。
正中央站着一个额头带疤的青年男子。一身绛紫色的锦袍，手拿折扇。似乎方才就是此人在呼喊自己的名讳。
“陈公子肯接受本官的邀请，真是让本官蓬荜生辉啊。”他笑了笑，接着说道：“请坐吧。”
此人应该就是邀请他前来的陆鸿。堂堂巡防营指挥使，也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陈玉心中暗暗起了提防。
向他行礼之后，众人纷纷落座。两个侍女将酒菜端上来。轻巧地替陈玉斟上一杯酒。
主座上的陆鸿拍了拍手，十几个风姿卓越的舞女鱼贯而入。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跳起了舞蹈。
“川流阁是个好地方，却稍显拥挤了一些。今日我特意将其包了下来，目的自然是让你们稍稍放松一些。”
陆鸿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杯盏：“来，我等共饮一杯。”
众人将酒水一饮而尽，旁边的侍女立刻又将杯盏斟满。
见陈玉依旧面露疑惑。陆鸿笑着说道：“陈公子，还记得今日击败的陆蛟龙吗？”
“他是本官的手下。”
陈玉这才明白过来，只是不知陆鸿此言何意，是在向自己兴师问罪吗？
“你无需紧张，本官最为欣赏的便是像你们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蛟龙他对你佩服的紧。让本官务必请你参加此次宴席。”
陈玉不知陆鸿此话的真假，但对方目前并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敌意。只得推脱道：“不敢，在下只是竭尽全力。”
“好！”陆鸿抚掌赞叹了一声，继而询问道：“像陈公子这般的俊杰，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见陈玉沉默了一阵，一时没有说话。那陆鸿却丝毫不以为意。继而指着其他五人对陈玉问道：“邰宾、乐尚、习洪、于飞羽、焦心怡。这几人你可认识？”
陈玉朝着他们微微拱手，摇了摇头道：“在下是从小地方来的，今日之前不曾认识。”
陆鸿看了那邰宾一眼，便见那人笑着说道：“我等声名不显，陈兄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不过在下也参加了此次的武选，评级的话...”
说话间不经意露出了他的腰牌，上面一个大大的“天”字。
陈玉神思一滞，眼光飞速地从几人身上略过。包括那个名为焦心怡的女子在内，所有人的腰上都挂着“天”字腰牌。
这些人在第一轮海选中的评级皆为“天”级。
那于飞羽白面书生的打扮，笑吟吟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砸了咂嘴道：“在下只是侥幸，不像邰兄那般有真才实学。”
“于兄谦虚了，在下听闻你今日一人连战四人，惊得那无念宗宗主恨不得立刻收你为徒。说你没有真才实学，怕是没有人敢相信。”
“还有焦姑娘，一手无形剑气尽得七弦剑派的真传，你为何也要来参加武选？”
陈玉都看傻了，这帮人怎么忽然就开始互相吹捧起来了。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望着主座上陆鸿带着笑意的脸。不知此人到底是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陈兄。”说话的是邰宾，他看着陈玉，笑呵呵地说道：“我等都准备在参加完武选之后为指挥使效力。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陈玉终于明白了陆鸿的意思。
他想招揽自己为其所用。
稍微想了想，立刻起身向着陆鸿拱手笑道：“在下只想加入一个宗门，日后混个长老做做。待到武选结束，怕是不会再回汴州府了。”
“当！”
琴声微乱，连带着舞台之上的舞姬的脚步也开始混乱起来。
那陆鸿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那些乐工还有舞女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每人三十鞭。”
陆鸿冷冷地说了一声，只听见那些人不停的惨叫求饶，巡防营的士兵大步走了进来，将他们一一拖了出去。
凄惨的哭嚎声从川流阁外不停的传进来。
“不过是弹错了一个音符。为何要将他们全都治罪？”陈玉皱了皱眉，心中极为不适。
陆鸿轻轻地敲着桌桉，眼皮微微抬起，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人弹错了一个音，若是查究起来那些人必定会说谎推诿。最终找出来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凶。本官不想那般麻烦，索性全都处罚，便不会出错。你可明白了？”
“妙啊！”几人抚掌称赞。
陈玉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但见那陆鸿起身说道：“陈玉，本官想让你加入巡防营，你可愿意？”
“在下说了，只想加入某个宗门。”陈玉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冰冷。这陆鸿的行径让他感到无比的厌恶。然而转念一想，这似乎才应该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常态。
这些乐工、舞姬都是出身低微，在陆鸿这种人眼中，这些人似乎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
“不然吧...”陆鸿的的嘴角带着些讥讽：“你是想要加入卫道司，替江雷效命。”
江雷，此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陈玉面色稍变，失口否认道：“江司正确实向在下提起过加入卫道司的要求，但在下并未应允。在下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卷入官场。还请指挥使明鉴。”
“陈玉！你太放肆了！指挥使请你来此是给你面子，在座的哪一个武道修为不比你高，你以为战胜了秦超和陆蛟龙便天下无敌了吗？”
习洪是个八尺大汉，性格暴躁。此时眼中满是狠厉。冲起来站到陈玉面前，高大的身影顿时将陈玉面前的光亮全都遮盖。
“退下。”陆鸿摆了摆手。
习洪冷哼了一声，随即退到了一边。却依旧目光不善。
陈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五人已经是箭在弦上，只等陆鸿一声令下，怕是会立刻上前取走他的性命。
“不要着急，陈玉，我让别人过来和你说。”
陆鸿拍了拍手，只见两个巡防营士兵抬着一个大缸走到了台前，将大缸放在了陈玉身边，继而拱手退下。
陈玉此时方能看清楚缸中的“东西”。仔细辨识了一阵，才看出来那是一个人。随即一股郁气在胃中不断翻涌搅动，他捂住自己的嘴，竭尽全力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是一个被砍断了四肢，割去了耳鼻眼睑的人。
陈玉早已见过无数的死人，有亲人、有仇人、也有陌生人。可是他们都死了。
看着缸中那人脸上两行血泪缓缓流淌。陈玉知道，此人依旧还活着。
是陆蛟龙。
“他本名曹蛟龙，是加入我陆家之后改的名讳。只可惜他输给了你，让我在江雷面前折了面子。所以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陆鸿看着面色苍白的陈玉，嘴角勾勒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陈玉，你也想折我的面子吗？”
【作者题外话】：感谢“穆穆穆”大老的金票。十分感谢。今天更的很晚，明天会多写一章奉上。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