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稷死了，城主府血流成河。
凶手现在就藏身于幕槐城中，青龙卫副指挥使陈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令封闭幕槐城。
从石尘那里出来，陈玉还有些茫然与疑惑。连忙赶到城主府前，那里的火势已经被熄灭，原本巍峨恢弘的城主府此时已不见它之前的模样。
只剩下被烧的漆黑的残垣断壁，空气中依旧能闻见烧焦的味道。
四处有青龙卫把守，陈玉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只得折返回去。
陈亦薇还没救出来，自己却又有熟识的人遇难。
一路上情绪都十分的低落，想起前两日还在与何若芸说话，现在已是阴阳两隔。
世事无常，直教人唏嘘不已。
走入了清沅客栈中，店前的小二先是热情的打着招呼。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对着陈玉复述了一遍石尘所说的幕槐城的大致情况。
临了还顺带着夸赞了几声方家的好，在此特殊时分愿意挺身而出协助青龙卫保护普通人，真不愧是武道魁首。
陈玉只是冷哼了几声，对着他所说的话嗤之以鼻。
在他来看，方无涯如此热心八成是出于心虚。也不知道方家在此次城主府血桉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无论如何，他还得将陈亦薇救出来，要杀死他名单上的最后一人，方无涯。
推开自己的房门，里面的摆设依旧是那么豪华，清沅客栈真不愧是幕槐城中最好的客站之一，就连床睡着都那么舒服。
懒得去洗澡了，将自己身上的掩饰解下来全部都丢到一旁。
直接躺到了床上，想着先睡上一觉，将伤势恢复过来，再去找那方家的麻烦。
“嗯...”一阵细微的支吾声让陈玉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他缓慢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清丽的面庞，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弯弯的。小鼻子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动静，在陈玉完全转过身子之后，少女的眼睛也稀松的开始睁开。
又眨了眨，盯着陈玉看了好一会儿，继而眼角开始涌现出泪水。
“等一下！”陈玉连忙捂住了她作势欲哭的樱唇。
双腿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上半身也开始有序的向被子外挪动，陈玉一边安稳着她的情绪，一边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可以解释，首先这是我的房间。其次我事先并不知道你睡在我的床上，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干，你滴明白？”
见少女点头，陈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现在松开我的手，你不要大喊se狼，也不许直呼流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误会，你滴明白？”
“明白。”说话的却是他真元海中的铜镜碎片。
“滚犊子。”陈玉无暇与那小废物拌嘴，见少女没有拒绝的意思，将捂住她嘴巴的手移开，紧接着一个翻滚便要下床。
“陈玉！”少女哭喊着，两只碧藕般的手臂紧紧地将陈玉抱住，早已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陈玉脑海中一懵，只感到自己的身后贴着的软玉柔香，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让他的整张脸变得通红。
这是在干嘛？她想要干嘛？
“太好了，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少女抽泣着，将眼泪和鼻涕一并抹在陈玉的背后，哽咽着说道：“我以为姐姐是骗我的，她告诉我你还活着。”
何若芸也在这里？
她们俩都还活着，陈玉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从旖旎的情境中脱离出来，正要翻身下床却又听见何若玥呜咽着说道：“父亲死了，他死在了方家那些恶人的手上。陈玉，既然你还活着，那你能让我父亲也活过来吗？能让城主府死去的那些人都活过来吗？”
又是方家，陈玉的牙齿咬得卡卡作响。
见陈玉久久不说话。何若玥吸了吸小鼻子，轻轻地拍了一下陈玉的后背，又抓住他身上单薄的上衣，略带着绝望说道：“你做不到是么。”
陈玉回过头，正对着少女清丽绝美的容颜。
她的那双清澈的眼中掺杂着愤怒、不甘、哀怨、悲戚、绝望等诸多情绪。
“我做不到。”陈玉叹息了一声。
他看见少女眼中最后的希望在逐渐消失。
顿了顿，陈玉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的父亲，家人也都死在了方家的手中，直到此时，我妹妹还被关押在方家生死未卜。那些死去的人，我无法让他们死而复生，可是我也有能替他们做的事情。”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有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觉得都是狗屁不通的废话。”
“若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为那些枉死的人们伸冤，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陈玉轻声说着，抓起被子的一角替她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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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妹被抓走的时候我在心中留下了一份名单，上面有五个人的名字，方无涯、方无靳、方无讳、江沛、徐虺。”
“现在这个名单上只剩下方无涯一人。”陈玉看着何若玥，努力挤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如果你想要报仇，就也要在心里列一个名单，然后去努力，去拼搏，直到你死亡为止，直到他们死亡为止。”
何若玥沉默着，若有所思地看了陈玉许久，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送我的风铃我没来得及带出来。”
陈玉稍微愣神，何若玥这思维未免有些跳跃，连忙安慰道：“没事，回头我再做一个送给你。”
何若玥却摇了摇头，抓住陈玉胸口的一部分衣物说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陈家傻...陈玉哥哥。”
少女对他称呼的转变让陈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酸，即便像何若玥这般灵动活泼的女子在经历了这样的惨剧之后也发生了许多的转变。
温和的将自己一路上所遇到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个清楚。少女有时恐惧，有时悲伤，有时却又离奇的愤怒，在陈玉说出他是如何杀死方无讳等人之后，她又有些钦佩。
“我也想报仇...”何若玥扁了扁嘴。望向陈玉的眼神此时满是渴求。
“你能不能教我该怎么习武，用毒也行。”
“额...”陈玉顿时满头黑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不是很提倡用毒这个方法，毕竟是武师，说出去不大好看。
见陈玉有些犹豫，何若玥还以为他不愿意，将小脑袋凑到了陈玉面前很近的位置，吸了吸鼻子说道：“陈玉哥哥，你可是差点成了我姐夫的人，父亲在世时一直盼望着你上门提亲，现在他不在了，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何若玥的脸上变得绯红无比，她垂下头，有些扭捏地说道：“再说，再说我和姐姐都被你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你如果觉得姐姐一个人不够，那我....”
“停！”陈玉心中悚然，哆嗦着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了下去，指着何若玥悲愤地说道：“这是谁教你说的话？”
“我觉得她这是真情流露。”铜镜碎片忍不住开口道。
“你闭嘴。”陈玉心中不耐，又面向床上的何若玥说道：“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能乱说，你才多大，以后不想嫁人了？”
“我十六岁，晋国女子十六岁就可以出嫁了。我和姐姐都被你做了不要脸的事，刚才你还和我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我早就嫁不出去了。”何若玥一脸悲戚地说道。
眼睛眨着眨着，又开始浮现出泪花。
赖上了，这是赖上了。
她看了一眼陈玉身后。咬了咬嘴唇，将自己左肩的衣物向下拉了一点点，露出了一小片洁白的肌肤。
“反正你本来就是个坏人，我也早就知道了。”
艹。
陈玉连忙飞身上去将她的衣服给拉起来，可眼前的少女却并不配合，两人拉扯之间，房门被悄然打开。紧接着装着温水的铜盆落在了地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将两人吓了一跳，陈玉连忙收回了伸出的双手，看着门前气得满脸通红泫然欲泣的女子，心中勐然一沉。
“登徒子！”
捂着自己的左脸，陈玉垂着头坐在了桌子的一侧，见何家姐妹二人红着眼睛抱在一起，陈玉顿时觉得一阵牙疼。
自己被这何若玥给阴了，她肯定是早早察觉到或者是算到了她姐姐来的时间点。
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梅去哪里了，她比你们俩好对付多了。”陈玉不禁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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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若芸绝美的脸上满是清冷，用极为澹漠的语气说道：“她好对付是因为她完全相信你，陈玉，你就是这么对待相信你的人的么？”
何若玥的心情像是好了些，挽着自己姐姐的肩膀看着陈玉，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何若芸见陈玉久久不说话，心中既是气恼又是悲苦，恨恨地说了一声：“她说她去找一些熟人去了，还有，她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陈玉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有等阿梅回来才能向她道歉了。
站起身，陈玉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眼前的两女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城主对我不错，他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你们就在这里住下，等到我将幕槐城中的恩怨了结再护送你们出去。”
“我也想去。”何若玥扁了扁嘴。却被何若芸所制止。
她抬起头，望向眼前高瘦的青年，微微摇头道：“太危险了，只靠着你一个人与方家为敌是以卵击石。你虽然讨厌，可我也不想你，不想你白白丢了性命。”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她所说的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陈玉摆了摆手，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在二女诧异的目光中，陈玉想起了许多人和事。
陈燮挥舞着他的大刀，张伬与其他几个护院擦拭着手中的兵刃，丫鬟仆役们弯着腰浅浅地笑着，王厨子捣鼓着他的那些青盐。
他闭上眼睛，陈府中那些旧人仿佛一直都站在他的身后。
从未离开。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的尺度不知道有没有问题。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