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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战前插曲(中)

与此同时

欧普赛巨岛

要塞都市北边陲

外城区西面要塞

早在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状况之前,灰塔法师会就已经接管了这座要塞的实际控制权。在整个外城区早已搬空并被改造为适合巷战的防线之时,灰塔法师会的施法者以及卫军们就尽可能的聚集在了这个要塞里。而由法师们联合施展的预言系法术已经证实了在六个小时之后异化的肉海将再次对整个北边陲发起一波全方位的冲击。现在整个北边陲所有仅剩的人手全部被调配起来,用以修理在之前的冲击中破损的防线和掩体。

身着灰色甲胄和灰色披风的灰塔卫军们忙碌地搬运着所有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派上用场的物资,而在这群人之间,在要塞走廊下的一个小板凳上,索菲亚.克劳迪娅正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

她的易容项链已经在和巴风特的战斗中坏掉了,所以此时此刻的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只魔裔的样子。灰塔法师会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纯血统魔裔,而那些身份卑微的灰塔卫军们就更不知晓了。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下,她之所以还没有被士兵们抓起来施以穿刺之刑,或者被人当街吐口水,只是因为她是灰塔首席大法师德伦.D.巴克唯一的内门弟子。

可就算顶着这样的名号又有什么用呢,在这场每个灰塔学徒都会进行的游历之中,她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和邪教徒们的战斗,和恶魔的战斗,以致于到最后介入了对魔君的决战,她只是尽力做到不拖所有人后退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可还要她做出贡献什么的,根本就做不到。

巴风特那震慑人心的恐怖形态再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无定形的躯体和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似乎只要它愿意,就没有一个凡人的强者能在这样的怪物面前撑过三个回合。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无所畏惧的冲向那个神一般的怪兽啊!在见到这移动天灾般的恶魔之前,难道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逃跑吗!我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有力量对抗真正的天灾啊!

真是龌龊而且自卑的想法,索菲亚抱紧自己的法杖,法杖上的红宝石清晰的照印出她的侧脸,也印出走廊上来来去去的那些繁忙的人。尽管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所思所想是不行的,她也知道自己龟缩在这里事情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好或者更坏。她不过是在尽自己所能不断的逃避而已,这可算不上什么英雄之举,离她想要达成的目标也是无尽的遥远。

就像帝国中每一个诞生的神裔会受到教会热烈的欢迎一样,每一个魔裔从诞生那一刻起在这个国家就永远受人唾弃。即使过去的灭世之战已经几乎快要化为了传说和故事,可人们依然记住了恶魔就是谎言和堕落的集合体,而继承了它们血脉的魔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受诅咒的孩子,只配在贫民窟的烂泥沟里怕打扑腾。

所以索菲亚.克劳迪娅是那么的仰慕真正的英雄,并且想要成为他们,可当她今日真的看见之后,却愈发的觉得那是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你准备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熟悉而又严厉的声音从索菲亚面前传来。

魔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她最敬佩的老师,也是整个帝国最传奇最强的施法者之一——德伦.D.巴克。他还是老样子板着个苦瓜脸,就算是在私下里索菲亚也没能见他笑过几次,这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而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的苍老了。

“抱歉,老师,我……”索菲亚垂下头,她现在没有勇气去凝视恩师的双眼,“我也许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难道说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内疚和困顿吗。”德伦握紧手中的法杖,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踌躇和犹豫,如火和光一样拷问着索菲亚那自相矛盾的内心。

短暂的沉默,每次索菲亚都觉得德伦的眼神可以看穿她的身体,直直的抵达她的内心深处,将她的想法看个精光。事实也是如此,索菲亚从来没能在德伦面前藏住什么秘密,即使有些事情大法师本人不提,可索菲亚心里很清楚他其实心里面都是知道的。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索菲亚.克劳迪亚,你在困惑犹豫什么呢?”两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德伦说出了一句索菲亚想都想不到的话。

“啊?”索菲亚抬起头,困惑的看向她的老师,“可是我这么懦弱,这么弱小,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如说,这正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在法师会的学院里以才女自居,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自己的崇拜者,而你也确实很有才华,这也是我选中你的理由,”德伦如此说道,可他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不过我们要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极限和自己所能做到什么程度,只有清楚的认知到自己的缺点和长处以及极限之后,这个人才有可能继续提升,而不是在自大里自我堕落。”

是这样吗?索菲亚看向大法师德伦那蓝灰色的双眼,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虚伪和虚假,即使他已经太过衰老了,可那双眼睛里充盈着的欲望和斗志实际上和年轻人没有任何的不同。可就在这么一双眼睛里面,索菲亚似乎从中看到了对她的关心和关切。即使那也许只有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因为德伦很快就掩藏起了自己的情绪,而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那你还打算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老者握紧权杖,“你是我唯一的内门弟子,我还有需要你来办的事情。”

“好的,老师。”

很多时候,像德伦这样的人也许并不是真的不解人情,也许只是因为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是像他这样在自己的领域几乎已经登峰造极的人,依然有自己的不擅长之处,不如说正是因为他将主要的精力基本全部都投入了研究,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的不苟言笑吧。但让索菲亚没有想到的是,平时看起来都过于严肃的他实际上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不如说他很多时候在这样笨拙的安慰着索菲亚的情绪。既然如此,那还要什么理由继续在这里颓废呢?索菲亚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扑打了一下袍子上的灰尘,握紧自己的法杖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