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斑驳，透过月光绕满枝头，偶尔传出低鸣的叫声。
重重围墙之后，传来窃窃私语却略显激动的声音。
“不是本宫不想做！是无能为力！前有狼后有虎，只怕是本宫和孩儿未等登上大位，就死于非命了！告诉你家主子，这险本宫不冒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娘娘此时才说这种话，是不是晚了？”
“你！”
陆栖迟侧过身子靠着宫墙，凝神听着，微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暗自操控。
据她的了解，慧妃不是个胆大包天，更不是个手眼通天的人，背后若无高人指点，怎么会想到利用吴国王室和李家的那一点儿猜忌和嫌隙下手呢？
主子？
若是让他任由操控，只怕是自己的计划要全然泡汤了。
“什么人！？”
一声断喝吓了陆栖迟一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赶忙一跃而起，彷佛被人抓包了一般疯狂逃窜着，她的武功可不行，不能跟人硬碰硬。
脚尖轻点，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
谁知，背后“蹭蹭蹭”的也跟着窜起来三四道人影，直挺挺地就追着她过来。夜黑风高，谁也看不见谁长什么样子，但却在人家的地盘上搅弄着这般风云。
慧妃也吓了一跳，粉嫩的小脸儿此时变得煞白，忙吩咐宫人关上宫门，“今夜无论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就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本宫在宫里早已经安歇了！”
陆栖迟被追得四处逃窜，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怎么这武功不行，还总爱单独行动呢？
她扬手扔出去了几枚银针，又掷出了几枚飞镖，寄希望于能通过这点儿暗器让对方莫要穷追勐打。
身后暗卫灵巧一躲，竟是巧妙避开。
陆栖迟气了个半死，现在这高手怎么这么多！？再一抬头的功夫，面前竟然站着个人。
那张脸，即便是化成灰，即便是容貌尽毁，陆栖迟也能认个清清楚楚。
前有狼后有虎，她缓慢停下来。
“栖迟，好久不见！”眼前人嘶哑着嗓音，眼眶泛红，手中翠绿色的珠串都在“砰砰”作响，他颤抖着僵硬地立在原地，想要向前一步，却又退了回去。
林煜没有想到，这一趟吴国之行，本来是为了暗中彻底收拢吴国的势力，没想到竟是找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猩红色的衣裙，闪着寒光的面具，那双清冷薄凉的眼眸，连带着眼角下的泪痣，都已经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地重复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即便是夜色笼罩，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她，过目难忘。
陆栖迟的心“咯噔”一声，古井不波的心绪此时正在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不知道说什么，隔着国仇家恨，隔着鲜血淋漓，无论是说什么、做什么都该是错的。
“栖迟，这三年，你过得好么？我记得你那时候一到阴雨天气，总爱受凉，这三年有没有好好调养？软软怎么样，就是那只金色的狗狗，它一向与你亲昵，有它在，你还能够有所安慰。你的身量一直没变，我将你所有的东西，哦，不，连郡主府的一切我都封存了起来，我......我一直不曾立后设后宫，栖迟......我很想你。”
林煜几乎是语无伦次了，所有的英明智慧和谋算在相见的那一刻全部消失殆尽。他几乎快哭出了声，有些哽咽。
“劳烦皇上记挂了，栖迟如今不过一介平民，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属实是担不起天成皇帝如此记挂，受宠若惊。”陆栖迟将自己的手放在心脏处，感受着它剧烈的动荡，既怨恨自己分不清前生今世，绕不开这张脸，绕不去这个人！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但同时又忘却不了那份鲜血淋漓的仇恨！
“不不不......栖迟......”
“三年前满地的鲜血还不曾干涸，皇上带兵闯进郡主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嬷嬷的牌位至今摆在灵堂之中，任何的解释都稍显苍白和无力了。”
“我是想要江山！我想要天下！但我同样将你放在心尖儿上，片刻不离！我或许对不起所有人，满手鲜血，心硬如铁，但我只想拥你入怀，将江山放在你面前，做我娶你的聘礼！”
透过这张面容，陆栖迟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前世，一场美好的开始和相遇，最终因为相隔人命，消散殆尽。
“若今日不是阴差阳错你我相见，林煜，你依然还是不会寻我，你来这吴国当中，不是为了我陆栖迟，更不是为了和我解释，也不是为了和我相见。而是为了通过慧妃和这吴国二皇子掌控吴国，取而代之吴王！孤儿寡母，将这吴国广阔的土地彻底纳入天成的版图，对么？”陆栖迟心针扎一般的疼痛，眼眶通红，缓缓说道。她每说一句，林煜的脸就白上一分。
她是把林煜当成前世感情的延续和替身么？
当时三年前，若没有意外出现，她也是真的愿意和他平安一世、厮守终生，然后将前世的一切逐步澹忘，可得善终！
“栖迟，我......林煜一生不求旁的，终生谋求权位，唯有你，是我谋求之外的意外。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呢？”
相信，怎么能不相信呢？
爱是真的，可其他发生过的一切也是真的。
陆栖迟缓慢低下头，一向冷静自持的心绪中，莫名乱成一团。
二人之间的关系斩不断，理还乱。
还没等掰扯明白，沉寒和幽华已经带着暗卫匆匆赶到，护卫在陆栖迟的身侧。
而林煜身边的暗卫，也是手握刀剑，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敌我阵营分得很是明白。
林煜，你看，做敌人，终归还是注定了的。
只见林煜身后心腹属下扬起手中刀剑，便腾空而起，冲着几人袭来，刀剑相搏，在即将亮起的寂静夜空之中显得分外清晰。
“保护主上！”
“不准给朕伤了郡主！”
陆栖迟抽出腰间匕首，向前轻轻一跃，闪身躲过侵袭，手一扬，便将匕首送进了对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