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有着充足且浓郁的耐心。
“我……我说！求皇上，求皇上为我石家留下一个后嗣！我这一辈子碌碌无为、投机取巧，不过是想挣个前程，却不想，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人生就是如此，一旦踏出了这一步，没有人能够在原地等着你改过自新的那一日。”
石仁吭哧瘪肚地说出了一系列的人名，大多都是朝堂各处官员，被上官峰以各种理由收买了，或是雄心壮志的出人头地，或是金银财帛之上的诱惑，总之，鲜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东西。
即便是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士，也不过是这些东西的裙下之臣。
林煜收拢了名单和供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这些大臣全部下狱，颁布圣旨，等候处斩。
自此，上官氏一族在朝堂上的钉子，算是拔了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林煜也没食言，答应的话自然做到了。
那个石仁留下的小小的孩子，被他以旁的名义送了出去，远离这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未尝不是种善果。
“皇上就不怕那孩子……您忘了郡主曾有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么？”
林煜站在空地，看着马车徐徐远去，“他日后远离庙堂，不会再牵扯这许多是非。况且我这一辈子鲜血淋漓，坏事做尽，也想做些好事儿。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陆栖迟的目的并未完全达到，她现在不过是取得了上官峰的信任，离间了四个长老之间的关系，但是内斗的旋涡既然已经开始，她又怎么能放任他们安然无恙下去呢？
“上官年因为这几个女人的事情，算是彻底给他们几个闹掰了，说来也是奇怪，生死之交的情意竟然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事情，闹了个天崩地裂。”上官峰手中拿着茶盏，眼角眉梢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昨日你看见那场面了么？足足闹得脸都挂不住了。”
昨儿，在几个夫人的挑拨之下，古堡的大殿之上，爆发了无比激烈的争吵，就连上官峰也惊动了。
“自然是听见了，动静那么大，碧落就算想不知道，也难。”陆栖迟笑着为他续上茶水。
“如今上官年无枝可依，自然要来与我交好，重整旗鼓，这样兵权便能够顺理成章地收拢回到我的手里了。碧落，此事你功不可没。”
“还是族长未雨绸缪得好。”陆栖迟话锋一转，“碧落这些时日读了不少史书，倒是发现古往今来主上和臣子总会因为兵权之事闹得不愉快。甚至是置多年情意于不顾，兵戎相见，只是内斗不止。”
“你是想提醒我一山不容二虎？”
“碧落不过说些史书，也并不牵扯什么旁的事情。”
“不过你说的有理啊，这兵权交付于他人手中，总让我于心不安，夜夜难眠。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这般境况，若是真有一日……”上官峰童孔收缩，有些担忧地皱眉，不愿再提起。
“族长宽心，这是厨房做的一些鲜嫩羹汤，挺新鲜的，族长喝些吧。”陆栖迟不再多言提及此事，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心中既然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事情就不可能再出现任何的转机，人也不会全身心的去交付任何事情。
过了几日，陆栖迟身在古堡之中，竟是收到了一封密信。
它被一个神色匆匆的下人谨慎地扔在了桌下，悄无声息地递给了陆栖迟。
是一封不是很厚实的密信，弥漫着动人的玫瑰气息，隐隐约约的那股残存的花香，犹如置身于浩然烟海之中，妙不可言。
还有一支玫瑰玉簪子。
送东西的主人，自然不必多言。
这是林煜精心准备过的东西，也只有他，敢于冒这样的险，又有这样的能耐，在这样封闭严密的古堡之中，安插上人手和眼线，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之下，为她送东西。
他……原来还记得她的喜好。
那么多娇艳欲滴的花束之中，陆栖迟只喜欢玫瑰这一种，好看却有刺。
她叹了口气，簪到了头上，又一目十行地将信读完，紧紧地攥在手里，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之色。
信上无非是说了最近的一些消息，还有便是他亲笔所写的他想她，他在同她一起，担忧着所有的一切。
“年长老安好。”陆栖迟收拢起来一切，若无其事地轻声问安，并无任何异常之色。
“碧落姑娘安好。”上官年是个长相粗犷的汉子，但双眼中却透着几分市侩世俗的样子，并不是战场上杀伐之人的粗犷豪迈，反而流露出几分精明。
“我给族长做了些点心，族长特意吩咐，要我过来给年长老送一些。上次年夫人也说，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特意多拿了些。碧落会的东西有限，还望年长老不要嫌弃。”
“怎会？姑娘惠质兰心，自是难得。”
“前几日的事情闹得很僵，族长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年长老，毕竟此事是他无意中向其他几位夫人提及的，才闹成了这副样子，这……”
“你说什么！？此事是族长无意提起的？”上官年的神情瞬间变了，有些狰狞。
“是啊……碧落失言了，年长老恕罪，还望长老莫要提及此事……碧落……”
“你放心，放心，我不会提及的。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了个这个醒儿。”上官年的头微垂了下去，脸上青筋直露。
“那糕点我给长老放在这里了。碧落先告退了。”
“姑娘慢走……”
“好啊，好啊，上官峰，亏我把你当成兄弟一般，诚心诚意，你竟然在背后如此算计我！若不是你，又岂会闹得那般难堪！我说嘛，几个女子的事情怎么就会闹得这么大，若不是你这位幕后之人从旁挑唆，又怎会如此！？”
陆栖迟眼中浮现了几缕笑意，提着食盒快步走了出去。
临行之际，依然听见了上官年的窃窃私语，他是眼中难揉沙子，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过去，永远都不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