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宫的嫔妃们惊诧万分。
盛宠果然名不虚传，一怒之中伏尸百万的当今圣上，竟然也会如此柔情款款，体贴备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陆栖迟突然感到一阵翻涌，捂着胸口疯狂地咳着，脸色涨红。
“栖迟！栖迟！快！朕带你回宫！这是怎么了？”不由分说，林亦一把拦腰将陆栖迟抱起，大步流星地就要走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皇后，这里就交给你了，朕先带贵妃回宫了！”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一派平静，缓缓说道：“你们才入宫，才看到的不过九牛一毛。没有人能够取代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你们日后习惯就好，莫要冲撞了贵妃。”
“臣妾没事儿，老毛病了皇上还不知道么？”
“朕就算知晓，也总是忍不住担忧。”
梧桐宫中，陆栖迟褪下了繁复的衣裙，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这里的精致和奢华，比之昭阳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外间满池花香，犹如瑶池仙境一般。
“皇上先回养心殿吧，臣妾无事，一会服了药就先睡下了。源儿和念儿也都让嬷嬷带着睡下了，皇上安心朝政就好。”
“你总是如此妥帖。”林亦轻轻一笑，“那你好好歇息，朕晚上就过来。”
李宜笑住进了咸福宫中，深深觉得这是一条不归路。贵妃如此在前，哪里还轮得上旁人的盛宠。更何况，她亲眼看见了一向凉薄的君王眼中，尽是柔情的疼爱和毫不掩饰的温暖爱意。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也别巴望着不可多得的富贵了。
除了君王的宠爱，其余的东西，宫中应有尽有。嫔妃和善，不像以往，尽是勾心斗角。
陆栖迟服了药睡过以后，天色还亮。觉得浑身的气息略微好些了。
贴身丫鬟烟雪忙给她披了件衣服，“娘娘慢着些，刚起来容易头晕。”
“无妨，皇上来过么？源儿和念儿呢？”
“皇上政务繁忙，打发玉喜公公过来看过两三次，说是娘娘睡了也就不惊扰了。小殿下跟着皇上去养心殿了，公主在御花园里被嬷嬷和宫女带着玩耍呢。”
“那便好。”
陆栖迟看着窗外的光景，却觉得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她给自己松松地挽着头发，一支玉钗固定，又用着几分脂粉遮住脸色的苍白。
她在这宫中十年，在太子府中一年。
而今不过须臾二十七岁，却觉得犹如过了这一生。
她本是待嫁于辰王林煜，阴差阳错之间成为太子的侧妃，太子登基，又成为贵妃娘娘。外人眼里的三千宠爱，在她眼中，犹如枷锁一般喘不过来气。
她望着梧桐宫中侧门之后的一处小书房中，静默地挂着一副画。
上头的人，腰别佩剑，眉目含煞，生的与林亦有六分相似，眼窝深陷，却是一派肃杀的气息，俊朗而又风采夺目。
陆栖迟摸着这幅画，心中思绪万千。
这是她不能分说的秘密和几分心思。
“娘娘，新入宫的宜嫔娘娘和云贵人，过来向您请安了。”
陆栖迟不动声色地将画收起来，神色平静，“请进来。”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特来请安看望，不知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李宜笑清丽脱俗，魏云清秀可人。
“好多了，两位妹妹坐吧。”陆栖迟澹澹应着，“今日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点心，是栗子糕和核桃酥，还有炖的红枣银耳羹，本宫嗜甜，却不知两位妹妹爱不爱吃。”
陆栖迟不像寻常宠妃般骄横跋扈，浑身半丝盛宠的娇媚气质都没有。反而是冰雪光华间的凛然风姿，一派温和有礼。
“娘娘这里的点心，和御膳房似乎不相同啊。娘娘这里的，更可口些。”
“这是本宫父亲派人寻的厨子，说是会很适合本宫的口味，本宫尝了，滋味果然与御膳房的不同。”提到点心，陆栖迟笑意璀璨，“你们既然喜欢，来！烟雪，给两位娘娘包一些点心回去。以后你们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和本宫说。”
“娘娘为何待我们这般好？”
“一入这宫门，终身也就困在这里了。你们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过来了，也是几分不为人知的心酸。往后随时可以过来坐坐，无妨的。”
“多谢娘娘，娘娘如此盛宠，看起来似乎不太欢愉。”
“盛宠未必能够换来欢愉，两者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陆栖迟看着角落中有些枯萎的花朵，轻轻一叹，“本宫就如这朵枯萎的花朵一般，在角落中，浑身桎梏。”
“娘娘，玉喜公公来了。”
“请他进来。”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安好。”玉喜满脸堆笑，他是伺候林亦的老人儿了，皇子时就伺候在身旁，直至今日成为帝王，他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
“贵妃娘娘，皇上让奴才给娘娘送一盏刚炖好的燕窝过来，热腾腾的浇上了娘娘喜欢的牛奶和蜂蜜。说是娘娘今日相比胃口欠佳，喝了这盏燕窝免得夜里起身胃疼。”
“替本宫多谢皇上。”
李宜笑和魏云在一旁暗自思索，这般心细，显然是日日夜夜放在心头，才会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吧。
“是，还有，皇上说，晚上想让娘娘摆棋局，皇上晚上回到梧桐宫中来陪伴娘娘。”
“本宫知道了，公公慢走。”烟雪还在玉喜的口袋中塞进了一袋子银子。
“皇上待娘娘当真是极好的。”旁人无不艳羡，如此关怀，哪怕是溺毙其中都是心甘情愿。
陆栖迟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犹如一块儿大石头压着，难以喘息。
是好，是万中挑一的宠爱，是所有人难以巴望的盛宠，是能够带给自己家族的满门荣耀，是权势滔天、烈火烹油的三春盛景。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多年前那件错事的补偿？
还是说，希望能够换回当年逝去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