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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摇椅在清风中微微摇动着,相思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这缓慢的节律摇晃着,那复杂的世界仿佛都重归了寂静,一切烦扰都伴着那晃动飞走了。斜阳夕照,树影被拉得极长,恰恰覆到相思身上,斑驳的光影在身上游走跳动着,像是想要挑动那颗寂然的心。才在世上活了短短二十年,相思只觉得累了、乏了、倦了,为何这残忍的命运总是不放过她,任她翻转腾挪,总也逃不出这既定的窠臼。

将将是初秋,风吹到身上,相思却只觉得冰凉入骨,忍不住收紧了怀抱,冀望于能留住些许温度。突然,一只大手覆住了相思冰凉的小手,骤然一股暖意袭上心头。抬眼望去,绿影黄昏间依旧是那张明媚笑脸,只为她一人绽放的明媚。

“再这么放纵消沉下去,我可要吃醋了?”半开玩笑的口气不似当初,那仍旧深情而眷恋的眼眸里总有些灼热的气氛在氤氲。

“沈哥哥?”初闻此言,相思心下也是吃了一惊,忙张开眼帘,抬眼望去,眼眸间还是那个他,却也不似原来的那个他。

但见相思一脸惊诧的望着自己,沈君狂却也不忙答应,一手轻松的拽起相思的身子,笑道,“随我来。”接着便是“啾啾”一声尖亮的口哨声,只见闪电黑亮的身子一闪而至,轻快的上下跳跃着蹄子,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沈君狂如同老友般拍了拍闪电的鬃毛,反观闪电却高傲的昂起了头,似乎看不上这种世俗的寒暄。见状,相思倒是难得的笑了,记得第一次见闪电时,相思才发觉原来这马也是有性格的,它便是头少见高傲的马。听到相思轻笑出声,闪电竟像白了她一眼,似乎越发看不起这两个庸俗的人了。

只见沈君狂飞身上马,便探下身子,朝着相思伸出一手,笑望着她,静待她的答复。触及沈君狂那熟悉的小心翼翼询问的眼神,相思心头一热,忙伸出一手放到沈君狂的大手里,嗖的一声,眼前一晃,相思已堪堪做到马上。

早就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的相思却反手细细抚着沈君狂的大手,这才多少日子没见,这里竟又生出这许多老茧。心下一疼,相思将那双大手紧紧握在两手之间,这个男人手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为她受的。“啊?”眼前一黑,下一瞬相思竟是被一件黑色披风捂得严严实实。

“闭上眼睛,只抓住我的手,只感受我的温度。”无力替小姐遮去所有风雨,至少在这一刻,让这天地间所有存在都为我们让路吧!

一路来,经过了喧闹的街市,寂静的井巷,经过了人声鼎沸,也总有叫卖吆喝声不断,但是被披风围得严严实实的相思只是呼吸着沈君狂的气息,紧紧握着那双手,她的世界好像真的只剩下身后这个男人了。马儿一路狂奔,几乎不用指引,胯下的马儿似乎读懂了主人的心思,一心朝着那个地方奔去。渐渐没了人烟,那些吵闹的声音也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取代,或许只有这些天真纯然的存在才能踏入这禁地。

“吁!”长喝一声,沈君狂拉住了缰绳,马儿随即也乖巧的停下。呼啦一声,玄黑的披风豁然放下。绿,满眼的绿。哦!不对,该是满世界的绿,连半点枯萎的黄也无,好像将全世界的生机都聚集到了一处。那些翠绿、嫩绿、娇绿,全都伸展着、张扬着、张牙舞爪的交错着,都在拼命展示着自己的风采,生怕落于人后。

“好美啊!”这漫山遍野的绿色,嚣张的宣示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主权,连一点赤红都不留下。绿叶只能配红花,绿也理该是红的陪衬才对,相思从没想过这清爽的绿色生猛的聚到一处竟能结出比香艳的赤红更艳丽的景儿来。原来再无害的颜色无边无垠的弄到一处也可翻江倒海!

“尤——相——思!”但见,沈君狂将双手放到嘴边,奋力喊出那个名字,那个在心底喊了千遍万遍的名字。“尤——相——思……”仿佛那些年在心底的呐喊都存在了这片山谷里,如今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沈……”声声下下都敲到相思心上,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斜脸望着沈君狂,那罕见坚定的神色,更是震动了相思敏感的心。

“我——爱——你”,紧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所有障碍,深吸一口气,先时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但是一旦喊出了口,那深埋多年的话,便如同开闸洪水般一发涌了出来。“我——爱——你……尤——相——思……”再一次清楚的喊出那个名字,那清新纯粹的绿色、那勃发的生机似乎也鼓动起了沈君狂深藏多年的激情,“我——爱——你……尤——相——思……”望着那一斛秋水,灿烂的笑容再也藏不住,雀跃的心也不必掩饰。就这样吧,就当这天地间本就只有你我,我爱你,我爱你,我就是爱你,应该在诞生之初我就注定爱你,所以老天爷才给了我颠沛流离的前半生,就是为了让我割断和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一心一意的只为爱你。

“哦!我的天哪!”激动的捂住双唇,不敢置信的相思,眼角泪花微泛。从到了这里一切就开始不真实了,那生生呐喊、表白更是把这里美化得如同天堂。“你……”爱情早就在那里,只增不减。但是疯狂的表白总能轻易逼疯每一个女人。

“我爱你,尤相思。”郑重其事的凝视着心爱的女人,双手紧抓住那越发单薄瘦弱的肩膀,无比坚定的当面说出那几个字。“我爱你,或许在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可怜的伸向我时,我就爱你;我爱你,或许在你喂我第一口粥时,我就爱你;我爱你,或许你不是你,我还不是我的时候,我就爱你。”在此之前沈君狂总觉得和相思永远永远隔着一道银河,那不是爱与恨的距离,也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千万颗星星构筑成的永难跨越的深渊。

“我总以为我不该爱你,你的心也不会总在我身上停留,所以我怕,怕总有一天我终要面对你决然离去的背影。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时不时梦到离我而去的你,你身边总是站着一个人,他比我好。那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冷汗淋漓的被吓醒,我总是要冲到你的床前,看着你恬静的睡颜,说服自己你就在那里。”第一次,沈君狂将心底最隐秘的忧伤毫不保留的展现在相思面前,那惊恐未定的眼神里,透视出的还是满满的爱意。“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我在战场上得知那个可怕的消息,”直到如今,沈君狂仍不愿正面称呼那个谬误。“当即,我便如死了一般,只会机械的上马、回来、见你,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动,全身便要散架了。”只见沈君狂眉头攒到一处,眼神痛苦,一双小手适时出现,抚平那满脸忧伤。

“天可怜见,你还活着!我爱你尤相思,沈君狂爱尤相思。我要当着你的面亲口说出来,沈君狂爱尤相思,不管你是把我当跟班也好,保镖也好,哥哥也好,我都认了,我都跟定你了。下半辈子我便要死缠着你,只有一个方法能让我远离你。”

“是什么?”

“杀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