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闻言，相思似是松了口气，只是眼底氤氲更甚。“你回去歇着吧！”索性将半个身子探出亭外，双脚上下晃荡着，更是惹得水面波纹荡漾。
“小姐，小红她……”起身要走的孙寅，终究还是敌不过心底的那份担忧，遂停住脚步，欲言又止道。
“我要罚她，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会子还不是你求情讨好的时候！”这几句话依旧是淡淡的，但是听在孙寅耳里便知不必再劝了。“是。”略一拱手，孙寅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
“只怕你也要怪我了。”像是自言自语，相思呆呆的盯着水面，兀自呢喃道。
咚！
一枚小小石子落水，落入相思眼里却是漾起千层巨浪。眼见着一片金黄色的枯叶飘飘荡荡的从天而降，恰巧掉落进如许波澜，随之逐之。看似漂泊无根，对这片枯叶来说却可能是最安乐的所在。
极目远眺，如霜冷月遍洒一地，黄沙似雪如银，真不负这苍凉冷峻之境的深秋胜景了。
“等等，”尤老爷适时出言叫住了已走到门口的沈君狂。要他出发卢州的消息甫一出口，尤老爷便瞧着沈君狂扬起的眼角骤然坠了下去。这般难舍难离，他也年轻过，又岂会不知？只是……
“这些年形势一直不稳，如今我又已近知天命之年，身边能倚靠的，除了也没有旁人了！”如今尤老爷显然已将沈君狂视为接班人的不二人选了，自然要小心谨慎的为他铺好前路。
闻言，沈君狂转过身来，面色如常道，“老爷正值盛年，又何须作此哀言呢？”不卑不亢、无喜无悲，沈君狂还是一贯的淡定自若。
对上沈君狂的一脸平静，尤老爷倒是笑得欣慰，“相思那丫头果然没看错人，你小子比当初的我更多了几分从容无争，这才是成大事的样子。”
“不是我从容无争，只是小姐说过，做好本分，安安分分，才是我当下的第一要务。至于其他，不是我该想的，也不是我能想的。”面对如此谬赞，沈君狂拱手推脱道。
“这……这些话，相思什么时候说的？”尤老爷从没想过世上看他看得最清楚的竟然是那个昨日还似不谙世事的女儿。
闻言，尤老爷在座位上呆愣了半晌，“哈哈哈！”接着便是拊掌大笑，“好啊，好啊！”他的女儿竟如此冰雪聪明。“是这世上的女人都如此聪明，还是唯独我身边的如此呢？只是……”略一沉吟，尤老爷沉下脸来，颇为严肃的对上沈君狂的眼睛，幽幽道，“爱上一个你永远需要仰视的女人，是男人的悲哀，也是女人的劫数。”面对沈君狂罕少不解的表情，尤老爷娓娓道来，“人生总有许多无奈，许多迷茫，还有许多不可追的错过。我无奈过，迷茫过，最终还是可悲的错过了。现在你不懂这句话，是你之幸事，也是相思之幸事，我只望你们一辈子都不懂。”短短几句话像是耗尽了尤老爷所有的气力，整个人颓丧的半躺在椅子上。合上双目，尤老爷像是在闭目养神，胳膊微微抬起，稍稍一挥，便是要沈君狂出去了。
“爱上一个你永远需要仰视的女人，是男人的悲哀，也是女人的劫数。”反复呢喃着这句话，那晚的情景迷惑着沈君狂，那该是怎样痛彻心扉的懊悔才换来老爷那样伤痛的样子。或许为了那追悔莫及的前车之鉴，老爷才会在婚礼前夕派自己出来助他早日成为那个小姐的良配天成。
“副将，”推门便入，却是赵辰。闻言，沈君狂依旧临窗望月，沉声道，“有消息了？”本以为此行不过是来接管投降的队伍，稍加改编即可，谁知到了这临近的鹞马渡歇脚才发现事情远非那么单纯。
“是，”赵辰向来谨慎，不光派人里里外外将这里围住，光是这座小楼就加派了两个小队驻守。饶是这样，赵辰还是小心的关严了门，走至沈君狂跟前，这才低声回报道，“这卢州城里原有我们五千人马，便是先时搁在这里看守之用的。举城投降的是这城里原来的副手，是他们的师长生前嘱咐过的。据说那是个极慈善的人，对待下属是极好的，当时眼看取胜无望，他又重伤不治。兼之他的部队又不是张君升的嫡系，平日里就不大受待见的。为着兄弟们的前程，他这才忍痛命人开城投降。”赵辰一五一十的据实回报道。
“现下那人死了吗？”听闻如此说，沈君狂心里倒是有了主意。看来此人颇孚人望，要是还有一口气在，此事可从他处解开。
“哎呀！就是从他死了这件事才出来的！”说到这里，赵辰也是满心懊恼。“当初那师长还剩一口气在，却因为我们这边的那个参将叫什么贺仪的，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只顾着收缴武器，轻点装备，愣是拖延了治疗时机，弄得当天晚上那个师长便死了。第二天不知是谁将这件事捅了出去，那些降兵如同炸开了锅般，便要暴动。”
“现下城里形势如何？”沈君狂满心盘算着，那个师少说也有将近一万人，自己随身带着不过数千人，再加上城里的五千人。若是来硬的，就算他们都没枪，只怕也会有所伤亡。况且此处地势险要，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出了乱子，那边刚刚停歇的战火只怕就要重燃了。
“形势是还好，贺仪一直弹压着，只是要想彻底解决就不是他能做得了主了。”赵辰低着头，抬眼扫了沈君狂一眼，似有深意道。
“做得了主？”咧嘴一笑，沈君狂玩味着这几个字。恐怕这主事关的就是上万人的性命了吧！“古时长平之战，四十万人尽被坑杀。这贺仪本事不大，心可是够大的。”一语中的，沈君狂可不是那甘愿本人当枪使的人。这贺仪急急的报上来，不过是想找个背黑锅的罢了。
“这……”赵辰不是没看穿贺仪的心思，今儿下午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让他懊糟透了。“只怕眼下，也没的其他法子了。”赵辰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没了吗？”闻言，沈君狂双眼明亮起来，瞪着眼珠迎上赵辰一脸的无奈，却颇为自信的冁然一笑。
“给我找口棺材来，要最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