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袁鲲鼻间一哼算是应了一声。
闻听走廊上的动静，相思向孙寅使了个眼色，孙寅会意，立马出去了。
好巧不巧的，着急出去的孙寅竟和正要进来的袁鲲撞了个满怀。火爆脾气的袁鲲也不看人便破口大骂起来，“急着去投胎啊！小心老子……”
说着袁鲲就要向腰间掏枪，相思赶忙出声阻拦道，“袁伯父又何必跟个下人一般见识呢？当心失了身份。”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袁鲲这才抬头向着相思的方向望去，当下眉头皱得更紧了，四下看了看，便没好气道，“尤叔懋呢？我是来找他的，没时间和你这个小丫头瞎白活！”
孙寅瞅着空档，向相思回了个得手的眼神。相思略一颌首，孙寅便带上门出去了。
袁鲲见连个招呼也没打，便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刚待要发作，只听相思道，“袁伯父想必也听说了，我父亲昨晚突发重病，现在不方便见客，我……”
没等相思解释完，袁鲲大手一挥，喊道，“没拿这些来骗老子，告诉你”，以手轻蔑的指着相思道，“老子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一个黄毛丫头，少在这儿给我玩这套。”
眼见袁鲲的轻蔑态度，相思计上心来，笑道，“论年岁，我自然及不上袁伯父。您征战沙场数十年，攻无不克，我是差得远。但是不知您听没听过这句话，‘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相思见袁鲲一脸糊涂的样子，在他将要发难之时，解释道，“哦！抱歉，我忘了。袁伯父是没念过书的，这是离骚里的句子，意思就是正如那青史留名的倾国美人都活不长久，像袁伯父这样的英雄也是不该到了骑不得马，拉不开弓时再缠绵病榻而亡的。要不就是马革裹尸，要不就是登时死了，也不必留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千古笑谈了！”
“你……”袁鲲总算听出了相思的意思，这分明是咒他早死。袁鲲上前，一把提起安坐在椅子上饮茶的相思，掏出抢来，顶着相思的头，“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能杀了你！”
面对语出恫吓的袁鲲，相思倒是闲适的很，低垂着眉眼，似乎完全没把眼下的困局放在眼里，反而出言反讥道，“我不信，我说了你老了，更何况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的男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相思轻声细语间却是处处讥讽，顿时，袁鲲被相思激得勃然大怒，扣动扳机大喝道，“现在就算尤叔懋站在这里，也保不住你。”
只听，咔哒一声，相思还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而且还注视着一脸惊诧的袁鲲，浅浅笑着。
这个本该如春花般灿烂的微笑，在袁鲲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耍了，而且不止一次。
相思轻轻一指，推开了袁鲲的枪头，柔声含笑道，“袁伯父，息怒。”
“你……”袁鲲脸色涨红，暴怒的指着相思，愤恨的看着这个可怕的女孩。
“袁伯父此来的目的，我早就猜到了。就算没有我父亲，我一样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相思娓娓道来，像是方才的冲突完全不存在似地。
袁鲲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痛，似是车轮碾过般。到了此刻即便是倔强的袁鲲也不得不紧抓着胸口，静待着这阵绞痛的离去。
相思眼见袁鲲脸色涨得发紫，嘴唇发青，额头间兀自冒出了许多冷汗，心下明了了几分。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多美的诗啊！”相思眼见着那个昔日强大的男人此刻正被痛苦折磨得脆弱不堪，却还不见半丝怜悯，径直说道，“华弄碧也算的上个美人了吧。”
一听到相思口出提到亡妻的名字，袁鲲精神一震，强撑着看向相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成全了她，让她美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把倾世美丽带进了坟墓里。怎么样，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相思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袁鲲只觉得胸口的疼痛更重了，重到这个铁打的汉子也要撑不住了，身形晃动起来。
“怎么样？袁伯父是不是还要我再送你一程啊！”眼见着袁鲲的嘴唇酱紫，眉头紧锁，相思越发放肆起来，樱唇微张，便如同射出千万只淬了毒的利箭般，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余地。
此言一出，袁鲲更是气怒万分，只觉得胸口有千万只针扎着，整颗心都被一双狠毒有力的手肆意揉搓着，身子愈发虚弱起来。
相思见状，佯装关心道，“袁伯父，没事吧？”说着相思端起茶几上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关切的送到袁鲲嘴边道，“要不要喝杯茶？”
就算是此刻的相思，眼神中流露出的真诚，还有眉宇间的恳求，都足以说服世上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乓……
茶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向地面，登时摔得粉碎。
相思不无惋惜的望着破碎的杯子，喃喃自语道，“不喝就不喝嘛！干嘛要把杯子摔了呢？那还是前朝的雍正官窑呢？”
刚才那奋力一推用尽了袁鲲全身的力气，“咚”一声响，只见那个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
“气性这么大啊！”相思见状不无惋惜道。
造反前夜
“听说那天，你几乎把他气死？”袁潜玩味着手中的酒杯，不经意间提到了那日的事。
那天从别墅回来的袁鲲被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抬下了车，几乎就剩了半口气了。
“我怎么舍得他死？”要不是马医生的及时救治，说不定袁鲲那天就真的驾鹤西去了。相思倒是没料到，袁鲲竟然气性那么大。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竟然一时三刻间就能把他活活气死？”袁潜盯着相思的眼睛，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好奇吗？真的只是好奇这个？”相思也学着袁潜死盯着他的眼睛。同样相思一眼看穿了袁潜的意图。聪明人谈话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无需多言。
“哈……哈……”袁潜见状笑了起来，“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
“有，有一样。我始终想不明白。”相思一脸郑重道。
“什么？还有什么能难住你的，我倒是真的好奇了？”袁潜笑道。
相思深看了袁潜一眼，沉吟良久才缓缓道，“我不明白，你和他明明是父子，为什么却连半点父子情分都没有？你是不是真的想让他死，我还不知道。但是，看得出，他是真的没把你当儿子看，时时都防着你。”相思实在搞不清楚一个父亲真的能对亲生骨肉心狠到如此地步吗？
“除非……”相思想着那个已然被她否定了的答案。
“除非我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见相思停住了，袁潜替她说出了那个答案。
闻言，相思同样摇了摇头，“不可能。按着袁鲲的性子，如果你不是他儿子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留你活这么久。”
袁潜又要开始佩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了，看着相思难得被难住的样子，袁潜粲然一笑，“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着迷了。”说着袁潜抢过相思手里喝了半口的杯子，放到嘴边，专注的望着相思，一饮而尽。
“你……”饶是相思这般，看到袁潜的所为，还是红透了脸，窘得说不出话来。
袁潜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世界上的事，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清楚的。我可以是他儿子，也可以不是他儿子。只要能确定任何一个答案，或许我的人生都不会过得这么辛苦。”袁潜自嘲笑道，随即拿起酒壶，抛掉壶盖，一仰头便照头浇了下去。
第一次看到袁潜这样剖析着自己尴尬的处境和痛苦的人生，相思赞赏的看了一眼有些快意恩仇的袁潜。接着相思便一把抢过袁潜手中的酒壶，摇了摇，好像还剩半壶。相思也顾不上仪态了，也学着袁潜灌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一壶酒已被两人喝了个底朝天。相思更是夸张的一扬手将酒壶整个的抛到了脑后去，见状，袁潜也学着相思的样子将酒杯扔了出去。发泄过后，两人同时抹了抹满脸的酒渍，相视一笑。
“会杀他吗？”
“我想这个答案他也想了几十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