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大宅
是夜，这倒是难得的月明星稀。抬眼望去，银盆似的月亮四周倒是飘着几片黑云。那几片黑云像是怕了月亮的光芒，如同无胆鼠辈般在四周游走着，愣是不敢遮了月亮的半分光彩。
“各位统制、协领都在西跨院泺源厅的正厅里呢？李统制早就在那儿等着了，等人都到齐了，这才差我来请少爷。”小四一五一十的介绍着泺源厅内的情况，不敢有丝毫遗漏。饶是他只是个下人，也明白今日的事关乎着他们这些人的身价性命，自然不容有失。
“嗯。”袁潜点了点，却是停下来，抬头望了望天，心内喟叹道，不管是成是败，再从那房间里出来，看到的这四四方方的天，必然变了个样子。
眼见主子无故停住了步子，小四也不敢造次，只得在旁静静等着。半晌，才听得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走吧。”
这里虽说是袁家的老宅，但是自从7岁那年搬出来后，袁潜还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看看这个给他留下过特殊记忆的“家”。一路走来，时光似乎在这里静止了，除了那些长得有些疯狂的杂草之外，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入夜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到处都是让人心惊的黑暗阴影。晚风袭来，树影婆娑，地上的黑影更是如同疯狂般不断变化着位置，更显诡异。
及至来到泺源厅前，一向镇静的袁潜似乎也难以维持一贯的淡然了，就连那时时挂在嘴角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也在主人刻意的拉扯间变得僵硬而尴尬。
“呵……”袁潜长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坐定的众人，一时间都把目光投射到袁潜的方向，一众人初见到袁潜时脸上呈现的千奇百怪的表情，倒是着实缓解了袁潜紧绷的神经。
“大少爷来了。”还是李克沧先开口的，三个字“大少爷”当即便确立的袁潜的位置，他是代父亲来的。
“嗯。”袁潜抛弃了往日在众人面前的唯唯诺诺，只是略一颌首，显示着袁家大少爷此刻应有的风范与威严。
屋内的几张椅子上早就坐满了人，算起来也有六七个人。其中几个还算是熟脸，往日也常在袁府走动的，也是袁潜需要格外注意的人。至于剩下的那几个，虽然也有些势力，但是也算不上什么人物，何况又都是习惯了墙头草、两边倒的人，不足为虑。
众人早就被莫名出现的袁潜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李克沧难见的恭敬吓住了。李克沧在袁鲲一系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平日里他又何尝将这些兄弟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是这个在袁家平日里连下人都不如的袁潜呢？
“父亲因为昨日的事受了些伤，此刻不方便见大家，但是又有件事不得不召集大家立刻前来。在电报上想必李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此等大事自然不放心外人。我虽愚钝，但是在这等大事上也不敢推诿了。”袁潜不急不缓的解说着自己此刻出现的原因，同时细细观察着在座各位的表情变化。
“哎呀，大侄子可别那么说，这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什么事，大侄子只管吩咐就是了。”倒是大老粗刘冠雄沉不住气，站起身来，拍着袁潜的肩膀吵嚷道。只见他脸黑如碳，若是再留上满脸的络腮胡子，倒是有几分张飞的影子。刚才一嗓子，也有几分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气势。
平日谨慎寡言的施肇基暗地里拉了拉一旁刘冠雄的衣袖，想提醒他先别这么早表态。谁知，直肠子的刘冠雄却直接甩开了施肇基的手，大声嚷开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穷酸，老是瞎猜疑。人家父子的家事，轮得到我们管吗？”
施肇基，也算得袁鲲手下的军师级人物了，跟在袁鲲身边有些年头了，就连袁潜也说不清这个人何时到了袁鲲身边的，只是袁潜清楚这个人实力不容小觑，且不是可以争取的对象。甫一进屋，袁潜便多加留意了施肇基的动作。只见此人端坐在那里，就算方才袁潜进屋时，也不见此人脸上露出什么惊讶之色，面色如常，想必心里早已有了算计。
本来意在小心的施肇基，被大老粗一闹，倒是让他进退两难。本来离开燕城前，袁鲲他们早就商定了日后成事时的电报暗号，就是以防他人“假传圣旨”。此番他们也是按密令行事的，自然不会有错。但是谨慎一生的施肇基总是本能的觉着事有蹊跷，才在来时吩咐副将带一队人马紧随其后，要是天明之时还未见他归来，只管领兵攻城。虽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但是他也只能尽人事了。
只见施肇基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道，“少爷，我自然是相信的。毕竟是大哥的亲生骨肉，断然没有帮着外人的道理。只是……只是……”既然电报上说一切顺利，为何今日又不见大哥亲自前来，况且还是约在这偏僻的袁家别院，处处都透着蹊跷。
“我了解施叔叔的顾虑，你跟随父亲多年，当然是谨慎些好。我虽然年轻，又没有声望，但是有李叔在这儿，”说着袁潜看向一旁的李克沧，“李叔也是跟随父亲多年，忠心耿耿，就算我会被外人蒙蔽，李叔是断然不会的。”
李克沧见施肇基还是心有疑虑，连忙走到施肇基身前，一把拉起这位往昔的战友，真诚道，“哥哥，此时还要疑我？想当初我们兄弟几人并肩作战，是火里雨里，豁上命，趟出来的交情。如今大事将成，你们便要把我当成外人了，当真是要我无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一番告白，也是让施肇基眼眶湿润，当下便紧握着李克沧的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放心。”
施肇基本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平日也是公认最有机谋的人。他既然这样说，就说明信了袁潜。登时，众人都卸下心防，重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众位叔叔风尘仆仆一路赶来，”袁潜举起面前的茶杯，“晚辈我先以茶代酒敬诸位叔叔，也是提前预祝我们大事即成。”
众人见袁潜诚心感谢，也不便违逆，都纷纷举起茶杯，浮一大白。只有，刘冠雄茶一入喉，便满口嚷了起来，“我们一帮大老爷们，这又是难得的庆功酒，怎么能喝这娘们喝的东西呢？”
闻言，袁潜连声道歉道，“都是我考虑不周了，”忙对着侍立在旁的小四吩咐道，“去，吩咐人拿酒来。”
见状，小四连声答应着，便出去了。
甫一出了院门门，小四便被一个黑影拦下，直扯着他向门外走去。小四当下便慌了，却也不敢贸然叫出声，只得小声询问道，“到底是谁？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开玩笑！”
只听得一个女声强压着笑意，低声回道，“是我。这时候你出来可是要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