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几百里的路程，但是这关外的气候却和燕城大异。如今在燕城已是一片花红柳绿了，这里依旧是凛冽的北风，裹着大粒的沙子，刮到人脸上生疼。唯独这太阳，带着些春意，晒到人身上暖暖的，算是足安人心了。
在宁水城的这半日沈君狂也称得上“偷得浮生半日闲”了，竟成了被人高高供着神像了，随便找个庙宇一搁，就算是完事了。头一回，沈君狂竟觉得自己那么尊贵，那么无害，如同个二世祖般肆意挥洒着前人的尊荣。
“大哥，查到了。”李韦明还未待合上门，便急冲冲的回报起来。倒是惹得安心望天的沈君狂收回游思，好整以暇的望着气还未喘匀的李韦明。
“大哥，这宁水城说大不大，可说小夜不小，要不是碰上个意外之人，我还真难得查到呢？”李韦明言语间全是得意，故意停了一下，期待着向来寡言的大哥能夸上一夸。谁知，看透李韦明心思的沈君狂只是静待消息，脸上不见丝毫异样，甚至还兀自转向窗口，重新做起了坐井观天的青蛙，专心的望着那块井口大的天空。一时间天地都仿佛安静下来，李韦明只听得自己尚未平复下来的心脏如擂鼓般“梆梆梆”的狂跳着。
“哎！大哥就是这点不好，总是让人提不起劲头来，无趣得很。要是小姐在就好……”话还未完，李韦明就被沈君狂猛然沉下来的脸吓得不敢说下去。这两日大哥从未主动提起过小姐，甚至连眼里也没了他日离开小姐的惶惶不安。李韦明只以为大哥已经习惯放下了，放下那噬心的不安。
“呵……呵……”李韦明正想着如何缓解当下的尴尬时，沈君狂倒是主动用手搭到他的肩上，轻拍两下，淡然一笑，“我相信她很好，她会很好的。”
这样温和淡然的态度，在沈君狂身上倒是难见的。即便是面对最亲密的兄弟，沈君狂也经常是冷着一张脸，私下里也得了个“冷面阎罗”的外号。李韦明只觉得自从回来后，大哥变了，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越来越像个人了。以前的沈君狂让他觉得只有在战场上，那个充斥着血腥和杀戮的地方，才能让一贯冷血的沈君狂的血液燃烧、沸腾，好像是他人血管里的热血喷薄而出才能稍稍温热了他冰冷的血液。但是现在的沈君狂不一样了，没有战场，没有尤相思，他的血也会温了。
“发什么楞啊？”对上愣神的李韦明，沈君狂难得夸张的用手在他眼前左右扇了两下，笑道，“还不快说，遇上了谁？”
“嗯？”兀自发呆的李韦明刚刚回神，脑子还在消化着沈君狂的提问，下一瞬才大声叫道，“哦！那个人，那个人不知大哥还记不记得？”
“谁？”沈君狂也提起了兴趣，如今回忆起临行前老爷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下才知，老爷早就料敌在先了，必然在这里有了万全的准备。
“在六七年前，老爷身边的副官，名唤刘昆的。早些年我们这帮小孩子因为淘气，还没少受他的教训呢？”如今想起早年间在督军府里的那些趣事，李韦明只觉得好笑。那些年，是他记忆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他！”沈君狂也记起了那个总是默默跟在督军身边，绷着脸，碰到淘气的小孩子总是要教训上两句的。李韦明、孙寅，他们这些淘气的孩子，也就只怕他了。
“他应该早就得到信儿了，我就是在赵牧官邸瞎转的时候被他逮住了。他昨天探听到了一个对我们至关重要的消息，只因为我们的住处甚为隐秘，才没能及时通知我们。”李韦明仔细回禀着和刘昆会面的细节。
那刘昆一身短打扮，随意的领着李韦明就在一个路旁的茶摊上坐了下来，也不刻意避人。两人边喝边聊，李韦明竟有了几分故人重逢的激动。古人云“他乡遇故知”为人生四大喜之一，果然不错。
“他说在我到的前一天，张君升的人也到了这宁水城。那赵牧果然狡猾得很，只是将他们安排在一间极普通的小院里，也没派什么人特别守卫。刘大叔只是在门外见过赵牧去了一次，是在我们到的当天晚上。听他说的时间，应该是赵牧安排我们住下之后去的。”言至如此，李韦明只觉得这世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心眼，总是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老爷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竟能布置做这样长远的布局。
“那小院周围的地势如何，布局怎样？”闻言，沈君狂敛眉深思道。他不指望以刘昆现在的身份能打听到什么内幕，只是至今还不见那赵牧动手，自然是还在权衡。而他向来不喜欢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别人，先发制人是最好的制敌法宝。
猛然间被沈君狂问到这个问题，李韦明沉吟半晌，仔细回忆着那座小院的点点滴滴。“那小院地处偏僻，周围三三两两的有那么几座院子，都不大。大白天的那里也没见有几个行人，想必那些房子里大半是空着的。故此我们怕被发现，也没敢多留。那小院布局就是最普通的四合院，看那破败的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前后大概长七八丈，只有东南一个大门。那墙头也极矮，想是年头太久了。”李韦明事无巨细的回报着。沈君狂自不会无故问起这些，想必心里早有了谋划。
“嗯。”听着李韦明的回报，沈君狂连连点头，脑海里早就有了布局。“那你们可有探明张君升的人此行来了多少人？”
“具体多少人我们还不能确定，但是刘大叔说他偷偷向一个给他们送过饭的人打听过，从他们每次要的饭食推断，应该多不过十来人。至于有没有武器，都带了什么武器，我就无从得知了。”一路看下来，李韦明更是佩服刘大叔的心细如发，似乎大哥的所求他早就料到了。
“好！”听完李韦明的话，沈君狂禁不住喜上眉梢。“韦明，你说我们今晚再来个别墅合围如何？”
“什么意思？”一时间李韦明还跟不上沈君狂的思路。
“哼！既然赵牧那小子一时间做不了决定，那就由我来帮他下这个决心吧！”沈君狂朝着李韦明神秘一笑，已是胸有成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