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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身世

虞国建国之初,前朝势力并未剿灭殆尽,其中南擎末代皇帝一位安姓妃子被忠心耿耿的太监用宫女替换,悄悄护送出宫。彼时,这位安妃已怀有两月身孕,而这个孩子,在南擎皇宫一场大火,所有人化为灰烬之后成为了南擎皇室最后的血脉。

当时虞姓兄弟争夺皇位,虞太祖的弟弟正是看准了这个孩子身上的价值,才将怀远的安妃控制在自己手中,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安妃肚子如此不争气,竟然诞下了一个女婴,虞太祖弟弟大失所望,为了继续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来实现自己的野心,竟然狸猫换太子,找了个男孩来替代。

自此之后,这场夺位之争彻底演变成了兄弟残杀,最后 虞太祖虽然赢得了最终胜利,但却仍旧对那个差点害自己的功亏一篑的孩子心有余悸,为此特意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真正有着皇室血统的女孩找出来,并叮嘱且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她处理掉。

可惜不论他如何努力,那个女孩竟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又因为早年征战过度,虞太祖身子每况愈下,最后不得不传位给虞文帝,这父子俩可谓是如出一辙,都认定这个前朝公主的存在是一种威胁,便命身为镇远大将军的甄燚北来料理此事。

甄燚北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查清了这位前朝公主的下落,然而就当他准备依照皇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位公主处死之际。他却突然变得良心不安,因为当亲手放火将南擎皇宫付之一炬的人,正是自己。

动了恻隐之心的甄燚北悄悄将公主转移,对上则宣称自己遍寻无果,而当时刚刚继位的虞文帝诸事繁忙,自然也无暇顾及此事,便并没有深究。

自此,那位前朝公主便在民间长大,若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好,可惜有些事情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熟料十七年后的,甄燚北之子,也就是如今的卫国公甄昭良,因一次意外误打误撞同公主相识,二人很快双双坠入爱河,甄昭良不顾父亲反对,强行娶了改名为安宁的前朝公主为妾,而甄家的灾难,也随同那位苦命的前朝公主一并降临到了卫国公府。

虞文帝的近侍不知通过了什么手段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匆匆的禀报给了陛下。随后,皇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派人捉拿拿镇远大将军,将其问罪。甄燚北为了保护一家老小以及卫国公府众人,毅然决然的饮鸩而死,那外界所传言的病重,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然而甄燚北的死并未能彻底阻绝文帝的猜忌,在此之后,卫国公府祸患不断,直到甄昭贤成为惠王侧妃,这才又为甄家带来了短时间的宁静。

一切的镜花水月在甄琢出生后被打破,为此当时的卫国公不得不娶当初曾有婚约的元氏女为正妻,元家家主在虞太祖当政时候曾做过太子太傅,同文帝交情匪浅,如此一来,文帝不得不又暂时打消想要彻底搞垮卫国公府的念头。

又过了五年,文帝设计将卫国公甄昭良留在京都,名义上为其治病,实则为软禁,随他同行的只有正妻元氏,因为在圣旨抵达卫国公府的同日,安氏悬梁自尽。

安氏虽然已除掉,但甄琢却是她的血脉,虞文帝不肯善罢甘休,最后威逼怀孕的元氏,赐予她一杯鸩酒,让她选择是自己饮下,还是喂给当年只有五岁的甄琢。然而怀孕的元氏却毅然决然的自己饮下鸩酒,临死前命产婆剖腹取出腹中的胎儿,也就是现如今卫国公府的二世子——甄瑾。

萧瑟的秋风带着渗人的凉意吹寒了人的心绪,随着玉辇渐行渐远,潮水般的百姓们也都四散而去,然而胡同中的家禾却仍旧矗立在原地,难以自拔的沉浸在甄琢沉重的往事之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鼻尖萦绕的香气逐渐淡了下来,原来是甄琢后退了两步,家禾这才猛的抬起头,刚刚从方才的故事中苏醒。

“这……这都是真的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的望着甄琢,听完了这些,她终于明白,为何虞国天大地大,却不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阿禾,”听到家禾的声音,他心中清楚对方并不是在质疑自己,嘴角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骗你。”

不知道是被这个故事的打动,还是被甄琢最后的那一句话打动,家禾竟莫名的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喉咙和鼻孔也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憋闷的难受。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不管前世的陆沉如何看待自己,又到底是否真的做了可怕的事,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生今世,他肯向自己袒露心声,肯将自己那样沉重而又惨痛的身世讲诉于她听,她无法想象,经历了生母和养母都因自己而亡伤痛之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在甄家,难怪甄瑾于他,重于生命。

想到前世那个小恶魔,很有可能在戏楼的那天就被锦衣卫害死,家禾只觉得浑身冰冷,瞬间理解了曾经的陆沉,难怪他永远阴沉着面色,一身煞气。

他所有鲜活的情感,都在亲人们一个个离去之后,焚烧殆尽,心如死灰了。

终于,家禾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甄琢冷峻的侧脸,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转移过来,又急忙躲开,匆忙之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道:“对不起。”

甄琢被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逗笑,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眸光若有若无的瞟向玉辇离去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此事与你无关。”

家禾摇了摇头,甄琢不明白,她的这句道歉,是为了连日来自己对他的猜忌,还有每每想到他可能是害死自己的凶手而生出的怨恨。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既然是前世的事情,她还为何要抱着执念呢,她需要的,是珍惜现在。

思及至此,家禾突然伸出手抓住的甄琢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认认真真的开口:“你……还怨恨么?”

“怨恨?”甄琢自嘲的笑了笑,旋即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怨恨,试问这世上有谁经历了这些又能不怨恨,我,并非圣人。”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

“只是相比怨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倒不如说我更怨恨自己,毕竟,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生母也好,养母也罢,她们都不会过的如此艰辛了。”甄琢说着,突然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自狭长的凤眸中落下,点缀在冷峻的面容上,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刹那间,家禾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痛了一下,像是一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呐喊,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整个胸口都憋闷的异常难受。

“所以说,相比于怨恨别人,我更怨恨自己,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她们,在敌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家禾抓着他的手猛的一紧,用力摇头:“不是的,这与你无关,你要知道你的存在不是没有价值,你母亲也好,还是故去的国公夫人也好,她们肯为你做出牺牲,那一定是因为……你值得。”

甄琢惊讶的抬起头的,难以置信的看着家禾,只见对方娇俏的面容上难得一见严肃,明明是的那么小的手却可以将自己抓的那么紧,就仿佛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才是他的救命稻草啊!那个可以将自己从无数梦魇中解脱,让自己觉得此生并不全然是悲剧的救命稻草。

“琢哥哥,你值得的,你值得她们为你这么做。”家禾边说边笑,只是这笑容中不知何时已经掺杂了泪水,这句话发自内心,因为她是真的感谢,感谢那两个女人的付出,让她此生有机会,能够遇上这个一见倾情的男子。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她会陪伴在他身边,绝不会让她重蹈前世覆辙,成为西蛮王的爪牙,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杀人工具。

“你啊……呵……”甄琢看着这个突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家伙,觉得又是好笑又让人心痛。

唉……他怎么就没有忍住,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她呢。

只是想到刚刚家禾第一次唤自己为“哥哥”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些暖意,而这股暖意,让他觉得或许曾经的种种也没有那么悲惨了。

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一直都挣扎沉溺在那些伤痛之中,但是今天,在他全部说出之后,却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恐惧和痛苦,已经不能再威胁他分毫。

因为现在在他的心中,已经有能够为之抗衡的信念了。

就如阿禾所说,母亲也罢,养母也罢,她们之所以用生命换来自己,一定是因为值得。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感恩她们的付出,拼尽全力的生活。

相信九泉之下的她们看到,也一定会心安的。

甄琢深吸一口气,突然俯身用力的将家禾拥紧。

从今天开始,他会为了那些爱他的人,好好珍惜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