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真的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在林志常的后背上出现了道道抓痕，根据对比，应该就是林小姐所为。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林志常张口想争辩，却被丘处机一巴掌拍晕，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墙壁，似乎——
似乎丘处机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想想也是，如果丘处机撞墙，也理属正当，因为全真教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人啊。
但是，撞墙也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丘处机一脸苦涩地向赵天伦抱拳："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赵天伦愣了几秒钟，因为丘处机如此鬼鬼祟祟，这说明这个林志常的身份不一般啊。
难道这个林志常还是全真教的二代不成？
可是...
可是王重阳姓的是王啊！
不对...
赵天伦的大脑疯狂转动，狂开脑洞，最终还真让他联想到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跟着丘处机，赵天伦步出公房："丘道长，有话但请直说，但若让在下为难，那就爱莫能助了。"
"丁先生，"丘处机愁容布满额头，长吁短叹了三声，这才开口，"这个林志常罪在不赦，但他在我全真教地位特殊，所以还请先生能否周旋一二。"
周旋一二？
赵天伦苦笑："丘道长，你也看到了，林小姐出身官宦，这件事情，不是你我之间的私事，纵然要周旋，也应该是去找那位张提辖周旋才是。"
找张提辖...
丘处机苦笑，张提辖知道他是老几？
没错，他丘处机现在也算是江湖知名人士，但全真教是在金国，在大宋武林眼中，官府眼中，全真教是金国的，他丘处机也是金人。
让他一个金人，去找宋国的官员，干欺瞒自己同僚的事情，除非对方脑袋抽筋才会干这种没节操的事情。
当然，如果对方级别够高，说不定也可以，但一个小小的提辖，级别太低了。
丘处机低头苦苦思索解救之途，将近一分钟后，丘处机抬头，郑重其事："丁先生，下面的话，事涉机密，还请丁先生能够保密。"
赵天伦也严肃起来，他敏感地意识到，丘处机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与华山论剑相关。
"丘道长请讲。"
"丁先生，华山论剑的请柬，你也收到了，"丘处机面色严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要举办这个华山论剑？"
"愿闻其详。"
赵天伦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因为万一出现了偏差，对他接下来掌握话语权很不利。更何况，他也要给丘处机说话的权力。
"我全真教虽然发源于金国，但我们以反金复汉为己任，"丘处机语音低沉，"在金国境内发动了多次反抗金国的起义，却屡遭金国镇压而失败，后来师尊以全真教为名，保存火种，在终南山立教。"
"韩相上位之后，力主北伐，恢复故宋之地，重振我华夏雄风。"
丘处机语气慷慨激昂，带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姑且不论他后期弃宋投蒙古，但在这一时期，他应该还是一个亲宋人士，因为他是一个金国的汉人。
"两国相争，情报为先。"丘处机压低声音，"京兆府是金国、吐蕃、宋国三方交汇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华山举行一次武林盛会，必然会吸引金国朝野目光，而金国其他方面的戒备则会放松到最低，利于对金国军情的刺探。"
"同时，华山论剑也是对金国武林的一次重创，"丘处机自信一笑，"金国境内首鼠两端的门派、帮派颇多，若是在华山论剑中，金国武林一无所获，必将士气低迷，信心尽丧，待到王师北伐之日，金国武林中若出现倒戈相助者，也在情理之中。"
赵天伦恍然：华山论剑，果然是宋国布下的一个局！
想想也是，以区区一个全真教，有何资格举办这种几乎涵盖了整个天下的武林盛会。
若无宋国点头，来自金国的丘处机等人能够在宋国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既然是武林盛会，当有彩头才行。"丘处机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发现不了，幸好赵天伦站在他的对面，这才注意到丘处机向渡河方向瞥了一眼，"这个彩头就是《九阴真经》，黄裳在归隐之前，将《九阴真经》藏于他所编纂的一卷《道藏》书中。"
"难道就是林家？"赵天伦歪了歪下巴，点向渡船，"可是，若真的如此，难道朝廷对《九阴真经》就不心动？"
黄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编纂《道藏》领悟《九阴真经》，遂成一代宗师，其经历与少林无名扫地僧、元廷宦官桂公公如出一辙。
"《九阴真经》此事，朝廷自然知晓，但藏于哪一本《道藏》经卷，则是贫道师傅王真人通过研考黄裳的生平，用了数年时间才探访到，《九阴真经》藏于黄裳亲手所抄的一卷道书中，而这本书在林姓官宦手中。"
"《九阴真经》是用道家暗语抄写，必须是精通道家暗语且武功修为深厚的人才能看懂，否则，任你才高八斗或技艺无双，也是如读天书，不知所云；"丘处机淡淡一笑，然后脸色黯淡，"敝师名满江湖，自然不屑做不告而取的宵小之辈，故向韩相提出借阅黄裳手著的《道藏》中的七卷道书。"
赵天伦有点奇怪："难道韩相就没有怀疑过尊师的用心？"
"当然有怀疑，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丘处机微微一笑，"韩相提前派人搜集了黄裳手抄的几卷道书，并找来道门大家进行查阅，并互相印证，但这几卷道书本就没有异常，所以韩相自然一无所获，误以为这是敝师对先贤的一种仰慕。"
好吧...
赵天伦似乎明白了一点，眼神向公房斜了斜："你是说，他是来取道书的？"
丘处机表情纠结，如遭煎熬："林志常只是随从，敝师亲自前来取书，因这也是林官宦的要求。"
赵天伦也纠结起来——
原来这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啊！
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王重阳干的，毕竟现在王重阳已经年纪一大把，纵然体力强健，但那林小姐还没妖艳到可以让王重阳七十余年节操一夕尽毁的程度。
如果指认林志常是凶手，那很有可能会牵连出王重阳，进而会影响到华山论剑，影响到宋国朝廷的布局。
更何况，若是《九阴真经》被王重阳获得的消息现在就传出去，宋国朝廷索要一本抄录本，王重阳无法拒绝，届时，大半个天下的武者闻风而动，如同绿头苍蝇一般涌向宋国，说不定会导致宋国的彻底灭亡。
这个真的不好说。
欧阳锋随手一挥能堵死数千头鲨鱼，那用用心、用用脑，是不是可以堵死大半个临安城的居民？
★★★★★
砰！
公房的木门被人暴力破开，赤裸上身的林志常从公房内蹿出，手持宝剑，狼狈不堪地冲向士兵稀少的地方：
"让开，都给我让开，挡我路者，杀无赦！"
丘处机气急败坏地随后冲了出来，嘴角噙血，胸口也是血迹斑斑，嘶哑着声音，愤怒狂呼："林志常，你这个孽障，忘恩负义，戕害师长，禽兽不如！"
渡口外，正在等待结果的众人惊呆了，因为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演的是那一出好戏——
全真教的弟子反目，击伤了丘处机？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等他们弄明白，赵天伦从公房内抢步而出，一把夺下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枪，随手掷向狂奔的林志常——
呜！
长枪如电，一闪而逝，再次出现时，已经穿透了林志常的脖颈，将他死死地钉在数十米外的空旷地。
这个林志常必须死。
这是丘处机的意见，也应该是王重阳的意见。
林志常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林朝英的族弟，也算是林朝英遗留下来的唯一的亲人。
活死人墓是王重阳在终南山修建的一个抗金基地，林朝英入主之后，变成了女冢，你说是女校也行，反正林志常是不适合留在活死人墓，所以林志常加入了全真教。
林朝英因情伤逝，王重阳虽然对林朝英没有感情，但也难免心生恻然，所以这次带着林志常来取书，顺便表示对林志常的关怀。
以王重阳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与林小姐接上头，取走道书，没有任何难度。
原本这件事情，既然王重阳出手，那丘处机他们就不用出动，可是，不知为何消息泄露，为避免林小姐出意外（林小姐对外的名义是回乡祭祖，实质的任务是送道书给王重阳），丘处机等人也只有动身，保护林小姐归乡。
当然，是暗中保护。
取走道书后，林志常与王重阳分道，与丘处机等人合流。
谁能想到，与林小姐有了一面之缘的林志常竟然会心生歹意，抓住机会潜入了林小姐的花轿，然后就发生了拔枪杀人的罪恶。
林志常必须死——
林志常死了，林姓官宦才会稍息怒火，此事才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林志常死了，王重阳的行踪才不会暴露，才不会影响双方的大局。
所以，林志常必须死，还必须在众目睽睽下不经过公堂刑罚而死！
...
"怎么感觉有一种杀人灭口的味道？"
欧阳锋现在的罪行不彰，加之欧阳锋用毒之术令人惊惧，所以洪七公捏着鼻子与欧阳锋聚在一处，避免欧阳锋狂性大发。
欧阳锋的疑问，同样也是洪七公的疑问，因为丘处机、赵天伦两人这出戏做的有点假，做的非常假。
丘处机好歹也算是高手一流，这个林志常纵然是猝起发难，也不太可能重创丘处机，难道旁边站着的赵天伦是死人不成？
至于后来赵天伦的投枪掷杀，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杀人灭口的行为。
渡口外，这么多的高手...
纵然不论这些高手，单是渡口外的士兵就足以拦住林志常了，还需要他赵天伦去雷霆击杀吗？
"唯有一种可能，"欧阳锋阴郁的目光在双眼中闪过，"叫花子，咱们都上当了，《九阴真经》怕是已经落入了王重阳之手。"
洪七公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但他心中却在想——
怕是不止如此啊。
说不定，王重阳这个牛鼻子已经来过了。
不过，欧阳锋不是宋人，也不是金人，更不是汉人，所以洪七公的猜测并没有告诉欧阳锋。
"叫花子，"欧阳锋冷森森开口，"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终南山，看看王重阳的成色到底有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洪七公哈哈几声，没有接话。
开玩笑，让老叫花子陪着你去欺负汉人，而且是欺负一个抗金的汉人，你真当老家花子是数典忘祖之徒啊！
在赵天伦的周旋下，张提辖等人也接受了丘处机的解释。
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更何况是全真教这种门派呢。
不过，关于林小姐遇害这件事情，不可能就此简单了解，但具体的善后事宜，就不需要张提辖操心了。
林小姐的家人是进一步追究全真教的责任，还是愿意息事宁人，与他张提辖无关，因为他张提辖已经将凶手缉拿归案...
嗯，当场处死了！
"丁先生，终南山风景秀丽，山清水秀，若日后有暇，还请到终南山一行，敝派上下，无任欢迎。"
丘处机对赵天伦还是蛮感激的，曾经的不满、愤怒也慢慢消散，毕竟若赵天伦死缠烂打，那他们全真教真的就糟糕了。
堂堂全真教的掌教涉身到一起奸杀案件中，这还让道家的信徒怎么去相信他们全真教？
堂堂全真教的第一高手、武林中的绝顶高手，竟然还有干这种事情的嫌疑...
哪怕只是嫌疑，那王重阳在众口铄金下积毁销骨了。
"丁先生，"欧阳锋也向赵天伦搭讪，"若论风光美景，我白驼山才是天下奇观，既有西域大漠的异域风光，又有江南山河的秀美温柔..."
"多谢欧阳先生的好意，丁某若有暇，定然登门拜访。"
赵天伦对欧阳锋实在是不感冒，估计欧阳锋对赵天伦也是如此，刚刚那些话，估计也是欧阳锋捏着鼻子说的。
"相比他们两个，"洪七公摇摇头，"我丐帮就没有什么奇观异景，唯有大小乞丐一大堆，如果丁先生你不嫌弃，不妨代我教导教导他们。"
纳尼？
众人闻声震动，骇然看向洪七公，心中同时涌出一个念头——
这叫花子，疯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