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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何为生,为谁死

聂音落正在看着手中的地形图,想着无殷有可能采取的战术,在看到祁连山的时候,心中猛地划过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抓住,反倒是心中的烦躁之感越来越浓。

帐帘掀起,聂音落闻声而望,却是见得宋临照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子卿?”

聂音落站起身,走到宋临照身边,宋临照很是正常地牵过聂音落伸过来的手,直接便带着她走到了桌边。

“落落,放心,我没事。”

宋临照安抚地对聂音落笑了笑,然后就像往常一样把目光都放在了眼前的请报上,开始絮絮地道,“宋润流七天之内必会动手,到时候怕是宋皇即便不退位,其权力也会被架空;楚渊泽和楚皇又起了争执,楚皇似乎快要忍不下去了;夜镜尘最近不知道跟什么人接触了一下,竟然对无殷起了疑心;还有燕云笙……”

“够了。”

聂音落实在是受不了了,宋临照这哪是没事的样子,明明就是有事。他平常怎么会一次性出这么事来,一般都会过滤一下然后挑出最为重要的几件再告诉她,可是今天他却是未曾挑拣直接了出来,定然是出事了。

“子卿,是孟书礼吗?”

宋临照看她已经猜了出来,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所有事情都了出来,“孟书礼的父母是夜国人,因此他的血脉中有着能被天下令影响的部分,怕是就是因此他才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了这样形同背叛的事。”

聂音落了头,虽然觉得宋临照这话中还有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是到底是没有深究,只是心中对天下令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她以前一直不想用天下令的力量来对付别人,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利用这个来对付自己。只是,这事儿难道是无殷吩咐的吗?若是他,他后来又为什么要助自己?

聂音落知道,无殷在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同的,虽然还是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聂音灏,但是她心中却是已经把他当成了那个死妖孽,也因此她每次想到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便有些接受不能,特别是如果他使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的话,她更是无法承受。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至少得先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所以,你是把孟书礼逐出了碧落宫吗?”

宋临照听到这句话,眼中变得晦暗,猛地闭了一下双眼,强自把心中的暴虐感压下,这才张开眼睛,“他服了浮屠,后来又从祁连山的半山腰上跳了下去,我下去得晚了一会儿,

浮屠尽数发作,他的尸体,也是消失不见,化为飞灰了。”

“什么?他怎会如此?”

聂音落十分惊讶,这也不算是绝境,孟书礼怎么会选择这样毫无挽回可能的方法?服了浮屠之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便会化为飞灰,在这世上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其痛苦,也是常人所难以承受。

一般来,就算是碧落宫要惩罚背叛之人,也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况且,在她看来,孟书礼根本罪不至死,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落落,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孟书礼的时候,他不过十五,却已经是四位护法之一。那个时候我还不打算接手碧落宫,与师傅打赌,若是我能够赢了他**出来的四大护法中的任意两个,便无需承担起碧落宫的这份责任。”

宋临照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聂音落知道,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像他陪着她那样,也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就好,不需要再多什么,因此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鼓励他继续下去。

“当时是玖苑先出的手,她那种媚术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抗,可是我心中只念着你,再加上玖苑当时也并没有竭尽全力,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也因此全身而退,算是赢了。后来便是谢晚风,可以,谢晚风真的是个武学奇才,当时他就比我大了一岁,内力却是比我深厚了许多,要不是我后来服了那么多玄机果,可能还真比不上他。所以这一局,我自然是输了。”

宋临照习惯性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流火扇,眼中的晦暗散去,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落落,你可知,言繁跟我比的是什么?”

“言繁不是总管碧落宫内事务的吗?这样的话,他又能跟你比什么?”

“是啊,言繁的本事确实不,可是要是把什么都单拎出来比,却是不太可能。所以最后反倒是孟书礼提议,让言繁对着我教,看我能不能挺过碧落宫内的最高纪录,即两个时辰都不会觉得不耐烦。”

“这,也太过玩笑了吧?”

“是啊,就是这么玩笑,言繁和师傅却是都答应了。言繁那人,实在的,他平时的话真的不多,无论什么问题,都会尽量用最短的语句解决。可是如果是他发现了你身上的什么问题的话,只要一开始教,便是停不下来了。孟书礼便是受他荼毒最深的人。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想让我也受荼毒。”

“可是你却并不在意言繁在一旁教吧,只要把心思放空,或者专心想着一件事情,便自然可以视其为无物。”

“不,落落,这次你猜错了。我输了。”

“怎么可能?”

“我的确是输了。落落,你根本没有听言繁唠叨过,根本不可能猜出他这教的厉害所在,别两个时辰了,我连办个时辰都没挺过去。即便是我的毒舌,也是根本不起作用。”

“这样的话,你最后的机会,便在孟书礼身上了。”

“是啊,可是我却是没想到,孟书礼根本连比都未比,直接认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怕被你师傅怪罪吗?”

宋临照笑笑,仿佛是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捧着一堆账本,心算能力极强却认输的人,他的话依旧在耳边响起,文雅有礼却似乎并未被世俗所碍,“他,若是我一直对碧落宫无心,就是被逼着继承了碧落宫,也是无甚用处。何必非要逼着别人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这样的人生,也忒没意思了。”

聂音落听到这话,又想起那个并不是很熟悉的男子,却是觉得直到这一刻他的形象才在她心中清晰了起来。原来,他竟是这样豁达之人,与她三哥倒是有些相似。只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件事,便自绝而死?

“所以,落落,其实孟书礼这个名字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一向视世间俗礼为无物,活得看似拘束,其实心中最是潇洒。刚刚我只是被他的死亡所惊,却是一直忘了思考,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选择这么一条死路?”

聂音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是为了保护谁?”

宋临照揉了揉额角,了一下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的事,确实是他做的无疑,但是很有可能他并不是因为被天下令控制,而是因为有别的人想要这么做却被他得知。他很了解我,知道发生这种形如背叛的事情我会怎么处理,所以他制止了那个人,却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失败了,所以这才自己动手。后来抢先自绝,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而我们不会查到那个人身上。”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对待?”

“谁知道呢?只是他既然用他的命如此求我,那么,也只能完成他最后的愿望了。”

宋临照这么着,却是想起了他跳下崖边最后的那句话,“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却只能这么放在心中。

也罢,也罢,既然你心甘情愿为了她放弃自己,那么我便应你一次好了,就算是偿还这么多年的相助相伴吧。只是若有下一次,我便是不会再留手了。

“子卿,那么就这么结束吧。”

宋临照看了一眼同样有所猜测的聂音落,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落落,你放心,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信你。”

聂音落把自己的身子靠在了宋临照怀中,阖上了双眼,“子卿,我今天好累。”

宋临照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也是她抱紧了几分,“好好睡一觉吧,落落,今日我们都是累了。”

完这句话,宋临照便把聂音落抱了起来,两人一起躺到了床上。交颈而卧,互相汲取着温暖。

亲近之人的背叛,确实让他们都累了。只是,这世上却是始终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永远不会有背叛的可能性,那便足够了。

此时此刻,祁连山的一座营帐里,一个女子坐在地上,想着那个人最后离开之时对她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抱着头便哭了出来。

只听她一边哽咽一边呢喃着,“书礼,对不起,对不起,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