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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个宝贝

许珍并不知道自己的失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她夜里稍微眯了会儿眼, 起来时候想着, 这会儿山长估计要扣自己工资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现自己失踪的事情。

天初亮时,她蓬头垢面, 不甘心就这么被绑着, 趁着外面没动静的时候, 偷偷的想要逃走,但很快又被踹了回来。

旁边小姑娘低声笑道:“逃的话不用想了,不可能的。”

许珍问:“为什么?”

小姑娘说:“那两人会武功。”

许珍想:小叫花也会武功, 不知道和这两人比, 哪个更厉害点。

过了卯时,太阳初升,外头换了两个人。

许珍挪到小姑娘身边提醒道:“要是我没来拿的话, 你一定要记得, 把东西都给我说的那个人。”

小姑娘闭着眸子说:“放心。”

许珍问:“你还记得那人长相吗?”

小姑娘低声说:“胡人长相, 眼角有疤。”

许珍点点头:“你记得就好。”

她说完后暗想:那我就去送死了。

等外面的交班完毕, 许珍探出头在窗口趴着。

这举动立刻引来了一个守卫。

她趁着这守卫没回神, 与守卫说道:“我昨日听说了一个稀奇的事情。”

不等守卫反应, 许珍继续说:“原来你们这的短工都是互相监视, 若犯错就会被扣月钱的, 当真有意思啊!”

那守卫听后瞬时愣了愣。

“你说什么?”

许珍道:“你们最近新出了一个规定吧?如果那个和你一起看守的兄弟犯了错,你告诉管事的,他扣掉的月钱就会归属于你。”

守卫有点懵。

他守了太久的小屁孩,这群小屁孩大多是直接哭闹着要回去的, 头一次遇见许珍这种人,竟和他聊八卦内容。

而且这八卦内容,还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被同事打小报告,就会被扣月钱?

守卫细细一想,回忆了一番自己月钱,发现自己最近月钱的确少了点。

难道真的是被打了小报告?

自己被监视了?

不,不对,定是这人在挑拨!

守卫很快醒悟过来,拿起藤条,打算把许珍赶进去。

许珍又飞快说道:“你别打我啊,你被扣了钱币,是你兄弟的问题,你打我干什么!”

守卫说:“你骗人。”

“你可别乱冤枉好人,我也是昨天无意听到的。”许珍说,“你要是不信的话,有个很简单的验证办法。”

那守卫的动作顿了顿,看起来有些心动。

许珍便立即说:“你可以到外头走一圈,然后再回来,等你回来后,你那兄弟也必定会离开一会儿。”

守卫皱眉问道:“为何?”

许珍说:“因为他要找掌事的看你脚印啊!这样能证明你工作期间出去晃了。时间久了脚印消失了,他还怎么克扣你月钱?”

那守卫是个直脑筋,听了许珍的话,想了会儿,便直接照着办,和一起看人的短工说了声,要去山林方便一些。

另一名守卫应了声好,随后自个儿坐在地上。

过了会儿,许珍见人走远,门外只有一人。

便又探窗招呼那剩下之人,将那人招来后,她问道:“刚刚还有个人呢?”

那剩下的守卫直接推窗,打算把窗户关上。

许珍连忙抵着窗说:“我不小心说错了地方,你能不能和他说一声。”

那人动作顿了顿,问:“什么说错了?”

许珍哀叹:“自然是藏钱的地方,我这不是,饿的不行吗,正好之前在附近树下藏了银钱,希望大兄弟能行个善心,帮我买点吃的。”

那人听到银钱,呼吸急促了几分。

许珍暗想,钱还真是万能的。

她继续瞎编:“刚才和那位大兄说了东边的树,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并非东边,而是是西边的,西边的一棵树啊!哎!你看我这什么记性!”

那人连忙问什么树,什么特征。

许珍一一的编给他听,并且真诚的恳求道:“大兄弟,那里头也没多少钱,都给你们了,我就想吃口饭。”

那人应了声,随后立马将窗户关起,在外面用木头抵住。

许珍在窗边守着。

大约半柱香功夫后,外头有人开始聊天,声音嘈杂,大概是有点争吵的意味。待嘈杂声逐渐安静,一阵奔跑声传来,窗户被打开。

最先那名守卫探头找许珍,看见许珍后,他急匆匆的说:“那人,真的也要离开会儿!”

差不多成了。

许珍暗地里舒了口气。

表面上还要努力演一演:“谁啊?是你那个大兄弟吗?他往哪个方向走的?”

守卫想了想,说:“西!”

许珍假装不知情的表情,十分诧异问:“怎么会往那走?”

“那阿姐住处,和下山的位置,不就都是西边吗!”守卫越说越慌,“他竟真是如此!先生!我该如何?”

“还能怎么办?”许珍叹了口气,指挥道,“追啊!你不追,这月钱可就扣定了!”

守卫觉得有道理,拔腿往西边跑去。

跑了几步忽的折回来,从窗户中将许珍拽出去,随后把窗户关上。

他说道:“你和我一起,去管事那头说清楚,让那恶人的真面目展露出来!”

“啥??”许珍有点傻眼,“等等,等等。”

这过去不是送死吗!

许珍想喊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粗暴的栓了绳子,那守卫并未因为她提供建议而温柔点。

一道劲风吹过,吹起了许珍的刘海,击在她的额头上,让她忽然一阵头痛。

这个发展,她当真是怎么也没料到的。

她原本想的是,挑拨这两人关系,运气好的话,两人会同时离开关押场地,运气稍差点,就是两人在门口打架,她找机会撬开门离开。

可现在这个发展啊——

玩脱了。

许珍悲惨的判断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拐的小孩中有看起来精明的。

这会儿已经没人看守了。

希望那几个看起来精明的,可以带着剩下孩童跑出去。

之后的事情许珍完全无法控制。

那名守卫追上了另一名,起先一顿殴打,接着不知怎么的对上了口供,得知许珍在耍诈,顿时慌的不行。

两人飞快的跑回黑牢。

黑牢大门的铁链已经被砍断了,里头已经没了人。

许珍瞧见后,松了口气,觉得用命换来的钱币,应当稳了。

她松气的同时,也不出所料的遭遇了一顿锤头乱打,许珍被打的难受,呕了口血,差点哭出来。

她想着,小叫花当时被打的时候,应该也这么难受吧,可小叫花年纪比自己小,竟然还能忍住不哭,真是太厉害了。

两人打了她一顿,怕被责罚,将她丢下山崖后快步逃走。

许珍意识昏迷了的趴着,趴了会儿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半山腰的一颗树上。

她动了动,结果又疼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想着,这系统好像挺准的,自己这次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山林上的官道之中,几名学生慌慌忙忙的踏步寻找。

“见到先生了吗?”

“没有,快下暴雨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

几名学生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不小心被李三郎听见了。

李三郎大骂:“先生还处在危险之中,你们就要退缩!以后你们这样的当什么官!转眼就是逃兵,卖百姓的!”

那学生苦着脸说:“先生又不一定有事。”

李三郎骂:“她阿妹说了,就是被掳了!八成是先前的农夫!”

学生们想反驳。

李三郎已经快步走开,继续在四周寻找,有没有方便藏人的地方。

几人走了几步,天上乌云阵阵,几乎要压到地上。

树林丛生的路边,一名老妇人跪坐在泥土上嚎啕大哭。

葛喜儿瞧见了,迟疑片刻,跨步上前问道:“妪,为何哭?”

老妇人跪在地上哭泣不止。

葛喜儿一身粉衣沾了尘土,面色沉重,问道:“妪,你若是一直在这,可否瞧见一个身穿白衣左衽衣衫的年轻女先生?”

老妪哭的更惨,喉咙若挤着声音说道:“我瞧不见,我要能瞧见,又怎么会弄丢了我的孙。”

葛喜儿问:“你的孙也丢了?”

老妪哭着绝倒在地上。

天空更加压抑,有白光在云中闪动,随时都要落下暴雨的样子。

葛喜儿看那老妇哭泣不止,听不见自己说话,凑近两步问:“妪!你的孙是哪里丢的,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找到她!”

老妇不答,只是哭泣。

葛喜儿没办法,在旁边等着。

俄顷,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要下暴雨了!”学生喊道,“江陵的牙婆子,再怎么坏,也不会让人淋雨的,我们先躲躲吧。”

李三郎又想骂人。

忽然间,远处传来好几人踩踏土地,奔跑的声音。

李三郎循声看去,瞪着眼干看好久,发现朝着自己这边走跑过来的,似乎是一群孩童!

而且还是群衣衫破烂的孩童。

这群人从哪来的?

深山老林?

李三郎想不通,招呼同学继续找许珍。

那哭嚎的老妇猛地大喊一声:“啊!!”

李三郎吓了一跳,惊慌的看向老妇。

老妇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孩童奔去,喊道:“孙!我的孙!”

那孩童之中有个总角小儿对着呼喊的,大喊:“祖母!!”

李三郎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事。

葛喜儿却瞧见了。

她和李三郎说:“是许小春!”

“谁?”

李三郎问完,自己也瞧见了。

他看到许珍的阿妹,许小春站在最后头的山头上,头顶脸上都是灰和血迹,抬手正用袖子擦脸颊,像舔舐伤口的狼崽。

这人脸上的伤疤原本无比的凶煞。

现在看起来,倒没那种感觉了。

李三郎急的呕血,跑过去喊:“喂!!”

荀千春垂眸睨他。

李三郎喊:“先生呢?!”

荀千春说:“不知道。”

李三郎没听清:“你说什么?!!”

荀千春砸了个石头下来,正中李三郎软哒哒的肚子,李三郎被击退好几步,拿起石头生气的想砸回去。

发现石头上面写了行字。

“我找先生,你们送孩童回家,勿找县令。”

李三郎怔楞半晌,连忙站起来,想问荀千春要去哪找。

可山谷风声呼呼,树影唰唰,黑云压地。

小石坡上早就没了人,只有成群的孩童,哭喊着朝他奔来。

……

许珍昏昏沉沉的,意识十分不清楚。

她听见呼呼的风声,还有暴雨砸在树叶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声音巨大,冷风不知是从哪里刮来的,刮的她半边身子麻木了一般,完全动不得。

她偷偷睁着眼观察。

观察了会儿,发现自己还活着,正身处一个洞窟之中,外头不知是什么时间,略微有光,被乌云与暴雨遮盖的几乎瞧不见。

门口似乎坐着一个人。

许珍略微挪动,那人便转过身,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这双手的手心有坚硬的茧子,许珍用指腹抚摸,问:“小叫花?”

荀千春并未回答。

许珍想坐起来,可浑身都疼,刚刚只是说了三个字,她就觉得喉咙疼,眼睛疼,胸口疼,肚子疼,哪里都不舒服。

她想问问小叫花怎么会在这里。

荀千春握着她的手,跪坐在地,附到她耳边说:“不要说话。”

温热的气体喷在许珍耳边。

许珍觉得痒,从耳边一路痒到胸口、心口。

她动了动脖子,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荀千春一直握着许珍的手,在她身边跪坐着。

安静许久,许珍有点缓过气了。

她问:“你……怎么在这?”

荀千春说:“找你。”

外头突然射进一束光,即便消散极快,仍让许珍瞧见了小叫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撕裂开,而且还湿哒哒的。

这人是在找自己。

找的浑身是伤,半张脸沾了泥土,脏兮兮乱糟糟。

许珍看着又开始心疼,她呼着气说:“不,不划算。”

“划算。”荀千春说完,停顿片刻后补充,“你该,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个屁。

许珍想,我都是被系统说了生存率不到10%的,能不能熬过三天还不一定,别说什么长命百岁了。

但是竟然这就要死了……

许珍虽然身体疼的不行,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想到不少事情,忽然无比后悔。

本以为自己拿了偷渡客系统,只要攒够功德点,便是不老不死的,可完全忘了,自己这条命是偷来的,死就死了吧。

她在这世上活一天,就是赚到,活了这么久,已经赚够了。

那还在意什么被反派砍死?

之前的自己,可真是傻啊。

许珍想通以后,更加难过,她看着小叫花半边沾泥土,花的看不清楚的脸,几乎要哭出来。

她好想和小叫花说,自己有多想她,前几日半夜还偷偷的出去寻找过,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看一看自己右手边,原本该存在的那个,端着饭碗认真吃饭的人。

可是她不想说的这么直白。

许珍忍着哭意,对荀千春说道:“我有点难过。”

荀千春握着她的手,沉默的注视着她。

许珍说:“我真的,很难过。”

荀千春说:“不要难过。”

许珍忍了忍,依旧很难过,她想了会儿,觉得自己和小叫花明明一直相依为命,类似于母女的关系,可自己并没有给小叫花该有的爱护。

别的母亲会给女儿做早餐,洗衣服,买好看的新衣服,打扮的像个小公主。

她干了什么,她只会给小叫花带来伤害。

许珍眼眶盛满泪水。

她想对小叫花更好一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负责的好妈妈,而不是之前那样。

她想了很久。

其余的现在都不太好做,只有给早安吻、晚安吻这类的,算是方便。

可惜自己还是动不了。

许珍看着荀千春,等哭意稍微淡了些,能说话了,可怜巴巴的哀求说:“你亲我口吧。”

荀千春闻言,瞳孔一缩,握着许珍的手顿时用力几分。

她抬头看许珍,眼中的感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却很快垂下眼,不再透露出半点情绪。

许珍说话说的疼,呼一口气吐一个字,她慢慢的,正想说,脸蛋和额头都可以。

这时,嘴唇上覆盖上一层柔软,她看到小叫花纤长的睫毛瞬间离自己很近很近,几乎要与她的睫毛交叠在一起。

紧接着,她觉得自己的嘴唇也开始疼,好像是被咬到或者磕到了。

许珍睁着眼,看着眼前那一片漂亮的墨蓝色。

待嘴上的触感消失。

荀千春依旧看着她,深沉又执着,眼中似乎有一片能溺死人的海洋。

许珍缓了口气,看着荀千春眼睛,许久之后,缓缓慢慢的说道:“你亲错了。”

荀千春应了声。

许珍重复:“亲错了。”

荀千春依旧抿着唇,不肯道歉。

许珍呼了好几口大气,累的有些睁不开眼。

但她还是坚持的纠正,说道:“该亲脸,再亲下。”

荀千春抬头,沉默的看着她。

许珍催,催完后又觉得喉咙疼,到处疼,原本嘴巴不疼,现在嘴巴也疼。

她疼的死去活来,心想,自己或许真的不行了。

还好,那些被拐卖的都救出来了。

之前和自己求救的小姑娘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只要她真的愿意送钱币,以后即便小叫花一个人生活,也不用再愁钱了。

这时脸上也传来阵温温的触感,是嘴唇贴上来的感觉,即便没有看到,只能感受,却依然让人忍不住的心跳加速,浑身骨头疼的更加剧烈。

许珍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好受了不少,没先前那么难受了。

她欣慰的闭上眼,忍痛想着,原来养女儿,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油菜大王毛伍伍、顾之(x2)、carol-chin、鲜衣怒马少年时的地雷~~

是不是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