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等到了集市, 下午三四点, 人已经很少了，只有一些店铺还在开着。
楚乔乔拉着平安先去了广元镇最大最贵的一家小众男装品牌连锁店。当初来楚家湾，没想到孟泽会醒的那么快，楚乔乔只带了她与平安两个人的衣服，孟泽身上现在穿的都是她在小摊子上买的二十块钱一件的打折品，脏了就扔一点儿也不可惜。
现在孟泽都苏醒了，以前的那些衣服就没办法再穿出去。楚乔乔不会买男装, 只给店员描述了一下孟泽的大致身型, 选择了码号, 然后在平安的指点下挑选了好些件应季的衣服。
把口袋里拿的钱花了大半, 楚乔乔又骑车子带着平安去了菜市场。这里的菜应有尽有，有些还带着泥土, 刚从大棚里摘出来卖, 保险柜里的猪肉是今早杀的猪没有卖光剩下的。楚乔乔想了想家里的人口，买了一只竹林走鸡, 让老板宰杀清理干净, 又买了几斤猪肉和墨绿色的小河虾。
带来的钱几乎花了干干净净，最后只能给平安买了一根烤红薯和一个吹着就会有胡子出来的小玩具，楚乔乔就载着平安回了家。
等到了家，楚乔乔却发现家里只有刘阿姨一个人, 她闲不住，正在拿着鸡毛掸子打扫亭子上方粘连的柳絮。楚乔乔环顾一周，有点纳闷的问道, “他们人呢？”
“去湖边钓鱼去了。”刘阿姨接过楚乔乔车子上的东西，一边说道，“买这么多东西，你这是要做多少菜啊？”
楚乔乔把车子停好，抿了抿唇才笑着说道，“阿姨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好多拿手菜你都没有吃过。想想你一走，我们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见面，我就想多做点好吃的，让你离开之后还想着我。”
“你这孩子......”刘阿姨暗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乔乔一直都这样，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想还千倍万倍，刘阿姨被弄得也鼻子发酸，“行，今天阿姨是有口福了。”
楚乔乔笑笑，“咱们晒的梅干菜已经可以吃了，买的猪肉还算新鲜，一会儿就做道梅干菜扣肉。我看那小河虾还活蹦乱跳的，一会儿去菜地掐点儿韭菜花，配着翻炒，又鲜又香，农家最爱这一口。”
光是听楚乔乔说，刘阿姨就已经能够想到会有多么好吃了，“那我先去把小虾给整理干净了。”
楚乔乔点点头，进了屋给平安把电视打开，看看太阳，日头已经偏西，楚乔乔拿着买来的菜就走进了厨房。
楚乔乔先把需提前准备好的香菇和梅干菜泡发，又拿出两个砂锅，一个放五花肉，一个放洗干净的整鸡。她的行动有条不紊，等把两个大菜都加上热了，才到外面菜园里去摘韭菜花。前些天刚搭的架子上，那几个只长了大概手掌大小的苦瓜和丝瓜，也被楚乔乔摘了回来，陪着鸡蛋炒或是洋葱凉拌，怎么样都是一道简单的佳肴。
饭菜坐到一半，外出钓鱼的三人就回来了。
苗帧来时准备充足，多带了一一声衣服，远远看去三个人中只有他还有些都市文明的影子，头戴棒球帽，一手拿着吊杆，一手提着一个红色的小桶。另外两个......黑色运动阔腿裤，十元一双塑料拖鞋，孟泽坐在轮椅上还看不出什么，一向风流不羁的余九歌穿上这一身，说出去还不把人大牙笑掉。
还没进门，就听见余九歌的声音，“我们钓了好多鱼，晚上就吃鱼吧！”
再加一道鱼也无不可，楚乔乔从厨房里走出去，看三人钓了好久才钓到的鱼，一条条只比手指略长一点儿，塑料小红桶里大概有二十几只的样子。
“不是我们技术不行啊，实在是那个湖里的鱼只有这么大的。”余九歌看楚乔乔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连忙嚷嚷道。
楚乔乔怎么不知道呢，那湖里的鱼是前些日子刚放的小鱼苗，这些天能长这么大已经不错了。楚乔乔嫌弃的只是小鱼不好清理，做起来麻烦而已。
“吃鱼可以啊，你们三个把这些鱼整理干净，晚上就加上一道盐酥小麻鱼。”说完这句话，楚乔乔就无所谓的站了起来，又钻进进了厨房。砂锅里炖的鸡汤已经有了味道，平安看完电视，就被这股香味弄得，跟在楚乔乔的身后，搬个凳子站在上面，看楚乔乔怎么做饭。
被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让他们把鱼整干净？让他们吃鱼还行。就连被称为中医传人的苗帧看着这些鱼苗都忍不住犯难，怎么择鱼？拿银针吗？
“怕什么，不就是择鱼吗？小菜一盘，楚乔乔还看不起人。”余九歌看了兄弟两人一眼，把有点长的裤腿往上挽了挽，越来越有乡土气息了。
孟泽淡淡的瞄了余九歌一眼，赞同的点点头“嗯”了一声，手里的玻璃珠子都转的缓慢了一点，他手上无力，怕是有心想要参与也无力，只能坐在一边给阿九还有苗帧加油打气了。
刚把小河虾弄干净的刘阿姨见三个人一筹莫展的样子笑了起来，“来来，阿九，我教你们怎么择鱼。”
等楚乔乔再次看到小鱼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盘子里的鱼倒是弄得干净，就是有的少了头有的少了尾。再从窗户上看一眼刚才还活力四射的三人一眼，除了孟泽坐的笔直，慢悠悠的正在喝着茶，余九歌和苗帧都瘫软在竹椅上，一副被折腾惨了的模样。
楚乔乔忍不住偷偷笑笑，把手里的小鱼加上盐和雕花老酒腌上，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咸味都进入每丝鱼肉的内部，才把小鱼一条条摆好，放在烤箱里烤个半干。其实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在太阳下暴晒，此时吃的匆忙，只能先这样处理了。半干的小鱼放在热油锅里炸的酥脆，然后起锅撒上酥盐，加点柠檬汁，咬一口，又香又脆，连骨头都可以嚼碎，简直是人间至美。
太阳落山后，村子里都安静了下来。没了白日里的热闹和喧嚣，在这种安静里，蛙声和虫鸣就更加清晰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时不时的狗吠声，交相辉映。这是在大城市里听不到的声音，有句诗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孟泽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或许只有在这远离都市，亲身经历自然的生活里，才能明白这句古诗真正的意境。
那三人坐在茅草亭里，看着天高云阔，星子点点，看远山雾色弥漫，晚风吹过树梢，有成群的白鸥飞过山头，一时间都静默了。
直到刘阿姨端着菜走出来，才打破这股静谧悠然的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啦？”刘阿姨笑着问道。
美景美食和音乐都有共同的语言，三人也无法说清刚才那一瞬间直抵心灵的感受，见刘阿姨走了进来，余九歌和苗帧坐直了问道，“阿姨做好饭了啊？”
“嗯，你们坐着别动，我一会儿就端完了。”
苗帧站起来开口说道，“我帮忙快一点儿。”说着就跟在刘阿姨身后进了厨房。
余九歌在孟泽的注视下，举了举双手，“好好好，我也帮忙行了吧。我不进厨房，我给大家搬凳子。”话音刚落，余九歌正准备站起来，就看到平安那个小家伙，搬着他的小椅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好吧，他现在连个三岁的孩子都不如了。
这会儿风正好，不冷不热，就着虫鸣，一道道香味四溢的菜被端到饭桌上，算上平安六人围着木桌坐下，头上的灯悠悠的散发着光芒，照得菜色鲜嫩多汁，色香俱全。
“妈妈，可以吃饭了吗？”平安拿着自己的小碗和小筷子，等不及的问道。
楚乔乔听了这话，看着刘阿姨。刘阿姨立刻拿起身前的筷子，对着平安笑着说道，“可以吃了，平安吃吧。”说着从砂锅里熬得非常入味的鸡汤中，把鸡腿撕了下来，放在了平安的碗里。
平安冲着刘阿姨笑笑，把手里握着参差不齐的筷子放在桌子上，手握着鸡骨头，就把那个比他拳头还大的鸡腿拿了起来，一口就咬下一大块儿。
楚乔乔笑了一下，从身后拿了肚兜给平安围上。
余九歌看着金黄色的小麻鱼唏嘘一声，想想他和苗帧哥处理这些小鱼，那尴尬又手忙脚乱的场景，牙根又痒了起来。穿廉价又邋遢的衣服，处理小鱼，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干的事情，也都发生在楚家湾了。
苗帧和余九歌是一样的心态，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先把筷子伸向了小麻鱼。过程虽难以描述，可是等他们把这小鱼吃进嘴巴里，才发现所有的劳动都是值得的。酥脆香辣，还带着柠檬的清香，各种滋味都在口腔里迸溅开来，一口一个，口口生香。
苗帧一边动作优雅的吃着菜肴，一边忍不住冲着楚乔乔比了比大拇指，不说其他，光是楚乔乔这一手的好手艺，比起他吃过的名家私房菜也不差到哪里。想想家里母老虎，苗帧忍不住向孟泽露出一个羡慕的眼神，这个小子，婚姻歪打正着，算是便宜他了。
楚乔乔低下头微微笑笑，看到大家这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大概是她最快乐的事情了。
说话间，平安已经把一个小鸡腿啃得干干净净的了，楚乔乔拿起平安的碗，给他舀了一勺鸡汤。在集市上买的走鸡，都是农家散养着长大的，熬出来的鸡汤鲜亮泛黄，楚乔乔只放了少量的盐和香辛料，配上当地山上采摘的干香菇，喝起来营养又美味。
平安对着楚乔乔露出一排牙齿，嘴边边糊了一圈因为啃鸡腿弄上的油，刚把手里啃得干净的鸡腿骨头给扔了，就立即接过碗，两手捧着喝起了鸡汤。他一向最给面子，又特别的好养活，什么都爱吃，当然最爱的最是楚乔乔吊的各种汤了。孟泽养病期间，一家人都胖了不少，尤其是平安，以前脸只有巴掌大，现在一低头，都有双下巴了。
楚乔乔一边发笑，一边在想是不是要给平安控制一下饮食，眼睛不经意的扫到了孟泽身前，碗里除了几个素菜，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楚乔乔想了想，故作自然的拿起孟泽身边的碗，给他同样舀了一碗鸡汤，又起身夹了些河虾还有小麻鱼放在他面前。
身为妻子，别的不说，好好照顾行动还不方便的他，是楚乔乔应该做的。
孟泽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瞟了一眼冲他挑眉的余九歌，面无表情的无视了。楚乔乔做完这些事情就不自在的低下头吃饭，根本没有注意孟泽还有余九歌他们的眉眼官司。若是早发现，也不会被孟泽的表象蒙骗那么久了。
月至中天，一家人才吃完这顿饭，洗漱好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大早，楚乔乔就起来简单的做了早餐。今天刘阿姨就要跟着余九歌他们先回到京市，然后再出发去美国了。
楚乔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像平常一样，把平安叫醒，给他穿上衣服洗漱后，剩下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刘阿姨早就脱掉和农村妇女类似的大半，穿上一身古风剪裁的长袖纺纱群，裙尾摆有一朵笔墨描绘的莲，看起来素雅又大方，真的很符合刘阿姨的气质。楚乔乔心里赞叹一声。
她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东西当做离别的礼物，楚乔乔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厨艺，酿酒也算上不错。想了想，楚乔乔从地窖搬出一坛米酒，这酒从她来就开始酿了，完全是用灵泉水酿造的，时间不长虽比不上那些陈年的米酒，喝起来依旧绵延香醇，带着可以回味许久的清甜，美容养颜口口生津。
昨天夜里楚乔乔就把这坛酒包装好了，除了这些，还给三人都带了昨天打下来的枇杷果，还有楚乔乔自己做的点心。东西不多，也说不上珍贵，只是楚乔乔的一点点心意罢了。
吃过简单的早饭，楚乔乔推着孟泽，一手拿着平安，站在门前，看刘阿姨跟着余九歌他们一起，坐上那辆黑色的车子，一路驶向远方。
半晌儿午的时候，平安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熟悉的人，他连手里的玩具都扔了，跑到楚乔乔身边问道，“妈妈，刘奶奶去街上了吗？”
正在烘烤草莓，做草莓干的楚乔乔叹息一声，望着孩子清澈的眼睛，她该怎么说才能让平安明白，刘奶奶以后要离开他们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