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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一更】

“冀北大学教员们的薪资由两个部分组成。”

李勋来在桌上翻来翻去, 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着他为了挑父亲的毛病,认认真真的把从上一任李市长手中签发出去的政令都看了一边, 其中有一份冀北大学的教育拨款, 让李勋来觉得颇有问题,特意选了出来。

本想着以后慢慢琢磨该怎么折腾,可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用手指点在了已经被他划过线的地方, 李勋来示意陆沅君和封西云仔细的看。

“市政楼只每月拨给每位教员十块大洋作为薪酬,也不管男的女的,大教室小教室, 统统都是十块。”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李勋来有凭有据,并非是在胡扯。

“可剩下的钱从什么地方来呢?”

陆沅君在冀北大学上了几个月的课, 收到的可是二十块。

从来只听说过发的工钱少了, 还没听说过会多发呢。或许是吴校长倒贴腰包了?

李勋来放下手中的文件, 把食指朝着头顶一指。

“陆司令给的。”

封西云和李勋来同样迷惑, 难道沅君不晓得吗?冀北大学的房子和地皮是建康政府给置办的不假,但其余剩下的一切,几乎都是陆司令一手经办。

“我以为你在做教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李勋来嘴角向下扯了扯, 合着陆沅君也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精明嘛。

一个连自己家里钱花在什么地方都不晓得的人, 能治好运城么?或许自己就不该回到运城来, 又或者等把父亲发出的政令一一推翻之后, 就该回沪上的十里洋场去。

曼丽还在百乐门三楼的房间里等着自己呢。

陆沅君仔细回想一下,去大力教授家做客的旧事猛的撞进了脑海之中,怎么就把这茬忘了。当时两位教员说的清楚, 她的工资的确是由亲爹发的呀。

“确有其事。”

回过神来,陆沅君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

李勋来办事不怎么光明正大,是能走捷径就走捷径的一个人。

“如今你做陆家的主,回去以后把这部分钱砍了就成。”

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李勋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低到陆沅君觉得或许现在的阳光不该这么刺眼,而应当是太阳落山之后的昏暗与朦胧。

“到时候,吴校长自己就会来找你了。”

“什么?”

封西云轻咳一声,显然不怎么认同自己老友的手段。

还以为你在沪上任职,身上有几分本事呢。封西云并不认为吴校长会因为陆家的钱断了,就回来服软。

那可是曾经刺杀过数位大员和铁帽子王爷的人,为了每月十五元银洋服软,可别胡说了。

陆沅君和封西云一样,不买李勋来的帐。

比起封西云的惊诧,陆沅君做的更绝了,转过头来冲着封西云问了一句。

“要不还是把那位李市长请回来吧。”

要是引用陆司令的话来说,李市长的儿子李勋来,是个驴粪蛋蛋,面儿上光。

李勋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他是绝对不会把这间屋子重新让出去的。起码在他推翻父亲的政令之前,不成。

“我这样说当然是有原因的。”

李勋来为了保住这把椅子,给封西云和陆沅君解释了起来。

吴校长之所以受人推崇,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他早年做下的事,算得上是新政府和新青年的先驱。

二来,是因为他是冀北大学的校长。

华夏如今的校长多了去了,也就只有吴校长一个人名噪天下,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关照学生和教员们。

要是家里头条件不太好的学生,吴校长就会自己掏腰包把学费垫上。还有些学生是地主出身,乡野的地主家里头并没有现银,得地主驾着几辆驴车车,到镇上,县里把粮食卖了,才能有钱交学费。

粮食没卖掉之前,也得吴校长给垫上。

教员们谁要娶媳妇了,给孩子办周岁了,没钱也去找吴校长支借。

这些请求吴校长从没拒绝过,二十五块大洋的薪资,本够好几口人过的舒坦滋润。可吴校长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就是因为这个。

“等等,吴校长可是最早一批留洋的人,不该指着校长的这点薪资度日吧?”

陆沅君抬手,打断了李勋来滔滔不绝的讲述。

“我看还是把李市长请回来。”

“听我说完!”

李勋来这次不再兜圈子了,直入重点。

吴校长家跟着前朝的皇帝一起败了,要不说老一辈的新青年是真的厉害呢,连自己家里都不放过的。

“眼看就要到冀北大学收取下一年学费的时候了,会有许多学生来求吴校长垫付,这时候如果你把吴校长月俸减了一大半,他肯定是撑不住的。”

李勋来双手环在了胸前,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沅君依旧不大相信,李勋来不是在东洋,就是在沪上,根本没有机会跟吴校长走的这么近呀。

封西云为自己的好友脸红,凑在陆沅君的耳边说了一件在东洋留学时的事。

彼年正是李家父子闹的最僵的时候,李市长别说学费了,生活费也没有给李勋来寄去。李勋来即便饿的成天找人蹭饭,也不愿意给家里写信和好。

这时候就要提起那位带着李勋来来东洋的田中医生,田中医生跟吴校长认识,吴校长在东洋学习时的友人。

多年来彼此之间的联系没有断过,在运城时也总在一起回忆旧日的时光。田中医生回了东洋以后,书信仍在往来。

信里和吴校长提了李勋来的事,吴校长的回信里就夹了学费和生活费,解了李勋来的燃眉之急。

甚至吴校长还亲自去了李市长家里,劝他不要跟孩子置气,真饿死在了异国他乡,后悔药没地方买去。

“他也接受过吴校长的资助,所以说的大概是真的。”

封西云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羞于自己竟然跟李勋来认识这件事。

陆沅君在封西云所说的之后,再看李勋来脸上得意的神情时,想要让上一位李市长回来的冲动更加强烈了。

不管是李勋来句句话不离东洋也好,还是他‘恩将仇报’,都是人品不大好的表现。

“我试试。”

但李勋来上任才第一天,给他一个机会好了。不是有个说法吗,三振出局。

今天这码先记在陆沅君的小本本里,秋后再一起算账。

“银行和厂房的事,你也操心着。”

陆沅君在和封西云离开之前,回头对李勋来如是说道。

从市政楼回去以后,陆沅君按照李勋来支的招,把陆家给冀北大学教员们的经费砍了。吴校长生气异常,在学校里发了一大通脾气。

陆沅君请了病假,她可不想去上一堂课,被所有的教员团团围住,问为什么自己的钱少了。

然而陆沅君在家等了十来天,别说等到吴校长求和的信儿,压根儿就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冀北大学的消息。

报纸上都开始笑话冀北大学的校长穿着两只不一样颜色的袜子了,吴校长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李勋来该不会算错了吧?”

陆沅君的筷子在饭碗里头扎来扎去,丝毫没有胃口。

陆夫人刚想教训闺女,这样做不吉利。可惜没等到这个机会,说曹操曹操到,李勋来从外头闯了进来。

“以前怎么不晓得你的力气这么大?”

封西云从后头环抱住了李勋来,不想让昔日的同窗在自己的未婚妻和丈母娘面前失态。

“我这就带他出去。”

说着捂住了李勋来的嘴,凑在他耳边到。

“我来解决就好,你怎么就藏不住事情呢。”

显然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封西云都不想让李勋来说出口。而或许是发生的事情太过严重,李勋来实在憋不住了,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封西云的手心。

封少帅手上吃痛,一时不防撒了手。李勋来就见缝插针,闯进了陆宅的吃饭的餐厅里。

先是惊讶于陆家饭桌上菜式的简陋,但这份经验没有蔓延许久,他气喘吁吁的,嘴角还挂着封西云手上的血。

这一口咬的不轻啊。

陆沅君看到李勋来唇畔的嫣红,替封西云疼。

“吴校长去找你了?”

被李勋来这样闯入,陆沅君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吴校长对自己拉不下脸来,去找了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来做说和的中间人。

可怜的吴校长,还不晓得就是李勋来这个白眼狼出的主意。

“吴校长?”

李勋要摇摇头:“什么吴校长?”

刚上任的市长远没有上一位来的稳重,吴校长的事情也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那日从市政楼回来,陆沅君按着李勋来的主意照做了,李勋来也按着陆沅君的指示行事了。虽然晚了几天才去关注银行和厂房的事,但一关注还真就坏事了。

银行那里就马马虎虎,除了穷酸一点,没什么意外。

“是你从沪上带回来的那个疯子!出问题了!”

李勋来双手按在桌上,上身俯了下来。

“出大问题了!”

曾兰亭有老婆照顾着,又住在某一位刘团长的家里,有吃有喝能出什么问题?

陆沅君扭过头,看向封西云。李勋来的话陆沅君是不敢相信了,封西云的倒还能给只耳朵听一听。

“到底怎么回事?”

发现曾兰亭不对是前一天的晚上,封西云试图把这件事按住,在让陆沅君知晓以前,就解决于无形之间。

可谁晓得李勋来这人根本靠不住,不管自己怎么阻拦,还是要把事情捅到陆沅君这里来。

眼下好了……

封西云耸耸肩,没法子用言语来形容曾兰亭所做下的事,只能模棱两可的开口。

“你最好亲自去看看。”

不管是李勋来,还是封西云,都没能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陆沅君放下了筷子,露出了我对你们非常失望的神情。

反正也吃不下东西,出去看看也好。

在路过李勋来的时候,陆沅君冷硬的撂下了一句话。

“最好是大问题,不然我就让那位李市长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半个小时后,当汽车停在了刘大团长的旧居门外时,李勋来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因着陆司令穷惯了,认为最好的宅子就是和地主家一样,五进五出的院子。故而当大司令都住在五进五出的房子里,他手底下的团长当然不能住的比司令好了。

刘团长的院子,只有三进三出,门也没有陆家的宽大。

刘宅的牌匾下头,跪了数不清的人,几乎把整条街巷都堵了起来。若是这会儿再来一辆车,是绝对避不开的。

跪在门外的人又老又少,穿的衣裳也有好有坏。有戴着首饰的妇人,也有鞋底都烂塌了的乞丐,统统垂下头,虔诚的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跪了下来。

陆沅君急忙从车上下来,这些可不像是工厂要雇佣的职员呀。

不信七八岁的孩子也会做相机。

恰在此时,紧闭的大门从里头被人拉开,陆沅君看到了曾兰亭和他的妇人,以及院子里满满当当,跪着的人。

院子里的那些,比门外的还要虔诚。前额贴在石砖地上,双手的掌心朝上,上百人却安静异常。

“不大对。”

陆沅君低语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曾兰亭手中端着那天在回运城的火车上,他展示给陆沅君的,能即时把人像显露出来的相机。

而在陆沅君的猜测中,这些天曾兰亭应该不断的完善,改进他做出来的机器,好尽早把工厂从沪上搬过来。

可曾兰亭没有。

三十余岁的曾夫人点了三个人出来,让他们并排站好。曾兰亭端起相机,对着三个人按下了快门。

片刻之后,一张薄薄的纸片从相机了弹了出来。曾兰亭捏着相纸,端详着照片中的人影。

其中一个模模糊糊,一个黑成一团,只有一个还算清晰。

对着模糊的那一个,曾兰亭道。

“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尚未开启,你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人跪下亲吻起了曾兰亭的鞋面,单手竖起朝天发誓,自己过几天再来。

对着黑成一团的人,曾兰亭道。

“你和另一个世界的永生没有缘分。”

这人嚎啕大哭起来,蹲在地上抱着头,如丧考妣。

对着清晰的那个人,曾兰亭亲自弯下腰,亲切的挽住了他的手。

“你可以去另一个世界侍奉我了。”

最后这一位,眼神中满是骄傲,抬脚迈进了门槛里。

站在巷子里的陆沅君目瞪口呆,才几天的功夫,曾兰亭在她的运城,她的眼皮子底下办了个邪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