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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十八口

黎嘉洲本来很紧张,听到这话, 漫了一丝低低的笑音。

而陶思眠同时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愚蠢问题, 本就烧透的小脸更是红得快滴出血来。

一秒, 两秒,三秒。

陶思眠强撑淡然地朝左走,黎嘉洲拦住左边。

陶思眠朝右走, 黎嘉洲垂手拦住她右边。

陶思眠胸口起伏,分外能忍地贴着树干徐徐蹲身,借着身高差距从他手臂下跳出来。

是的,那个动作是跳。

黎嘉洲几乎当即就笑了出来。

陶思眠闷闷朝宿舍走,黎嘉洲就抿着笑意跟在她身后。

可笑意越抿越抿不住。

路过一阵风,树叶沙沙响。

黎嘉洲轻咳一声:“你刚刚……害羞了?”

陶思眠:“我没有。”

黎嘉洲:“我有感觉到。”

陶思眠否认:“你感觉错了。”

小姑娘耳尖又红又软, 黎嘉洲笑意更甚:“有点可爱。”

可爱?

陶思眠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学校里听到过这个形容词。

但她宽宏大量她也不气,她只是停下脚步,顶着仍旧红红的小脸转过身, 走到黎嘉洲面前, 然后恶狠狠地踩他两脚:“可爱你妹!”

然后,又格外干脆洒脱地继续走。

陶思眠自认力气很大, 打人从不手软, 这两脚能踩得黎嘉洲心服口服收回那些戏弄她的心思,明明最开始是她想作弄他。

事实上,小姑娘这两脚如同隔靴搔痒,踩得黎嘉洲浑身都痒酥酥的。

如果不是小姑娘正在气头上,他甚至还想把另一只脚伸出去让她踩个对称。

大抵是想隔黎嘉洲远点, 大抵也是不想面对刚刚乱七八糟的事实,陶思眠走着走着,脚步加快,快着快着,跑了起来。

黎嘉洲双手抄兜跟在她身后,步伐仍旧不急不慢。

眼看着她要进宿舍门禁。

黎嘉洲脸上蓄着温柔的笑意。

他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喊:“喂!你问题问我吧,程果没时间我有时间。”

陶思眠:“我有时间的时候估计你都没时间。”

黎嘉洲眼底柔意更深:“只要是你我都有时间。”

五月天光落了一半在楼边,鸟儿衔着黎嘉洲声线飞到陶思眠耳边。

这人今天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陶思眠没回答,揣着“噗通噗通”的心跳把门禁摔得很重。

“哐当”一声,黎嘉洲不仅没怕,笑意反而更浓。

瞧瞧,瞧瞧,这劲儿。

真真就是我家小姑娘……

————

裴欣怡昨晚追剧追到三点多,十一点醒来,对陶思眠这个点在宿舍表示诧异。

裴欣怡揉揉睡眼:“你账报好了吗?”

陶思眠趴在桌上:“遇到盛文杰起了点纠纷,但后来老师来了,老师拿去报的。”

裴欣怡:“那你怎么没在自习室?吃午饭了吗?下午要去哪?”

陶思眠心不在焉但依次回答:“本来要去校门口取快递,结果中途又出了点意外……没吃午饭……不知道……”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裴欣怡走近看到陶思眠状态,担心地把手覆上她额头,比了比,“没发烧啊。”

那为什么脸这么红,看上去恹恹的。

“我没事,”陶思眠眉头蹙了蹙,“可能是我犯了神经,然后遇上一个也犯了神经的神经病……”

本来她还想感谢一下盛文杰,如果不是盛文杰,她那两罐薏仁粉送不出去。

可在某人这么恶劣之后,她甚至想问他把那两罐东西要回来。

他怎么可以那么讨厌,那么坏。

陶思眠满脑子都是他斜斜勾唇笑,他漫不经心地笑,他说自己“可爱”……

啊啊啊!陶思眠简直要疯了!她把头埋进臂弯滚啊滚,她很抗拒可爱!哪里可爱了!哪里都没有!

黎嘉洲走在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想到是自家小姑娘在想自己,他走着走着低头就笑了,惹得过路女生红着脸和同伴说什么,但又不敢多看。

黎嘉洲拎着那个纸袋子没回宿舍,反而大大方方把研究室逛了个遍。

同学们问:“诶,不是和傅教授去行政楼了吗?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黎嘉洲道:“中途有事。”

同学们看到他手里袋子,很自然地问:“手里拎着什么?”

黎嘉洲假意低头看一下,“哦”一声,分外云淡风轻道:“养胃的,家里拿的。”

没错,养胃的,小姑娘家里拿的。

黎妈妈是个贤惠的人,不少同学都收过黎妈妈送的特产零嘴,这厢纷纷夸赞:“好羡慕,你好幸福……”

黎嘉洲不置可否,转身去了下一个科室。

一整天,他带着这个袋子参观了整个研究室。

他回答的时候面上无波格外坦然,可每次回答,心里都藏着暗戳戳的小欢喜。

你们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你们不问我不告诉,问了我也不告诉。

直到晚上,黎嘉洲才拎着袋子,第一次怀着依依不舍的情绪离开研究室。

————

黎嘉洲和盛文杰都算校园风云人物。

上午的纠纷发生在学生会内部,老师处理的时候就吩咐过在场同学不能外传。

黎嘉洲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刚回寝室,推开房门,便见宋文信和程果兴致勃勃坐在桌旁,桌上立着块平板,平板里开着群视频,傅阔林极具渲染力的说书声就从平板传到了黎嘉洲耳里。

“你们是不知道,黎嘉洲看到盛文杰朝小姑娘身上泼水,当时脸就变了,”傅阔林伴着手势,“有个词叫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我带黎嘉洲四年,第一次看到他气得头发一根一根竖起来。”

“黎嘉洲就走过去,接三杯水,一言不发,反手直接浇到盛文杰脑袋上,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灯光打在黎嘉洲身上,他那张脸侧着,”傅教授连连感叹,“我要是个小姑娘我都得死心塌地爱上。”

一群研究生听得津津有味。

“关键是小姑娘也帅得一比,”傅阔林接着道,“黎嘉洲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站着,她也没多说话,盛文杰一喷黎嘉洲论文是不是抄的,小姑娘抬手一拳径直抡盛文杰脸上,盛文杰头一甩,血就从鼻子里流出来……”

傅阔林看到程果和宋文信身后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程果和宋文信循着傅阔林的视线朝后看,看到了微笑着的黎大佬。

“傅阔林教授,”黎嘉洲叫了全名,“所以您建了一个讨论组没拉我进?”

傅阔林理直气壮:“八卦就是要背着说才有意思。”

黎嘉洲嘴角弧度愈明显:“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讨论一下师生关系。”

傅阔林挂了视频。

一分钟后,傅阔林的来电提醒亮在黎嘉洲手机屏幕上。

黎嘉洲折身去阳台,深呼吸:“别想着认错可以解决问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添油加料……”

傅阔林直来直往只顾自己的脾气的性格和黎嘉洲一脉相承,但这次,他难得耐心地等黎嘉洲一大通说完了,这才拎出重点关心道:“所以你们今天牵手了吗?亲到了吗?”

黎嘉洲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阔林在听筒里的声音分外了然:“我和你师母都是过来人,我们还专门帮你和小姑娘算了名字配对,陶思眠,黎嘉洲,87分,天作之合……”

“你在乱说什么幼稚鬼东西,我听不懂,”黎嘉洲被“天作之合“四个字掻得浑身不自在,这厢他挂了电话刚回寝室,便被程果好说好话地拉着坐到桌边。

寝室环境很熟了,不知是程果和宋文信的眼神太莫测,还是太安静,黎嘉洲凭空有些呼吸不畅。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撑淡定:“见义勇为的结果就是审讯伺候吗?”

程果没理他,挂着高深的笑容。

“你第一次反常是送小饼干,当时整个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二次反常是水吧,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三次反常是藿香正气液,你去医院看病的时间,刚好是陶总去医院看秦夏的时间。你第四次反常是杀青宴,剧组在,研究室在,”程果想起魏可的话,“可你和陶总在休息室,二十分钟出来……”

程果望着黎嘉洲:“五年室友情,你看着说。”

黎嘉洲握手机的手收紧了一瞬,面上却没有松动。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黎嘉洲问。

程果给他递了个眼神。

黎嘉洲素来光明磊落,有话直说。

可真当问题那么裸-露被人问出口,黎嘉洲脑海里先是小姑娘和自己的那些电话,然后是白天,小姑娘被自己摁在树下,然后是点赞,程果说“陶总也每天给我点赞”,再然后是她的很难靠近。

而程果包不住话,程果和许意菱现在的关系不可言说。

夜晚未睡的鸟儿好似在树叶上跳伞,但在黎嘉洲心里跳蹦蹦床。

黎嘉洲垂眸盖了一下情绪,再抬眼时,裹着一丝骨子里的寡薄风流不在意:“我喜欢她,见第一次就有说不上的喜欢,一种似曾相识的喜欢,我喜欢她所以愿意为她打破那些‘不谈恋爱’‘恋爱费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的鬼话,我喜欢她想和她谈恋爱想和她结婚……”

陶思眠是许意菱放在心坎护的人,黎嘉洲有多冷情程果也知道。

黎嘉洲这语气太薄,对象还是陶总,程果听不下去,笑了一声:“黎嘉洲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黎嘉洲心里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假话,”黎嘉洲扯了扯唇角,顿一会后,他面色逐渐认真起来,“真话是,陶思眠和我很像。”

“单纯的学妹欣赏。”

“她是那个我举着灯,能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的人。”

“所以该帮的忙我会不由自主帮,该送的人情我会不由自主送,可能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微妙……”

黎嘉洲后面半段没走心,咬字正经地说起来反而真。

程果觉得也是,象征性问:“真的?”

“你觉得呢?”黎嘉洲嗤了声笑。

程果不疑有他,看到黎嘉洲拎回来的袋子,随口道:“里面是什么?”

黎嘉洲保持着那种不在乎:“我家陶总送的两罐养胃粉,之前给她讲过两次模型。”

程果笑着推了黎嘉洲一把:“嘴炮辣鸡。”

黎嘉洲塌肩,很随意地拿了毛巾到洗漱台。

宋文信已经上床去了,程果边接许意菱电话边起身去阳台,压低声音:“我也感觉很奇怪,可宝宝你还是收收月老心思吧,黎嘉洲亲口说的是欣赏,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欣赏……你要知道黎嘉洲这种人从来不妥协,陶总也是,这样两个人要真强行捆在一起那一定是相爱相杀两败俱伤……”

而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

黎嘉洲轻手轻脚从洗漱台回到寝室。

他弯身从柜子里拿出很少碰、几乎崭新的单反,装了个最贵的短焦镜头,然后去到桌边,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那两罐养胃粉,摆在一起。

黎嘉洲调光圈,对焦,手里相机发出极细微极快速的“咔擦咔擦”,听到程果回来的脚步,他小心把两个罐子重新放回袋子,然后飞快把相机塞柜子,镜头都没来得及卸就重新回了洗漱台……

程果要睡的时候,黎嘉洲还抱着电脑。

“定题会在下周,”程果打了个哈欠,“大佬您这么努力让我们怎么活。”

黎嘉洲指指宋文信,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程果睡下。

夜深人静,黎嘉洲p着那两张罐头图,越p越兴奋,终于p好之后,他传到手机上,配文又在纠结。

这算自己第一次发非工作相关的朋友圈,别人会察觉出特别吗?

别人察不察觉他不在乎,她会察觉吗?

黎嘉洲几个字退了写写了退。

他发了一次无文字的公开,秒删,然后又发了一次无文字的私密。

折腾完这张照片,黎嘉洲仍旧没有睡意,他又百度了姓名配对,输入陶思眠和黎嘉洲,果真是“87分”。

评价那一段话明明是鬼扯,他却看得快要背下来,天作之合。

还是睡不着,黎嘉洲又点开她的朋友圈。

好像那些内容没怎么变,可他看着,又好像不一样。

比如这条,小姑娘在陪老爷子剪枝,他也很喜欢盆景。

小姑娘喜欢灰色但又喜欢暖色系的东西,他也是,他家装修就是。

小姑娘喜欢吃甜食,尤其翻糖蛋糕,他会做一些甜品,也会做翻糖蛋糕……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天作之合。

黎嘉洲想起秦夏出事那天,他想抱她没抱,又想起今天,啊不,凌晨过了,是昨天,在树下。

她大概到自己肩膀这,黎嘉洲在被窝里抬手比了一下,小小的一只,如果当时背后不是树,他应该就能带着恶作剧的意味抱住她,像这样,黎嘉洲在被子曲臂,然后好像真的抱住了她,她身上有香,唇形精致,绯红,看上去很软,很甜,有点像翻糖蛋糕,他喜欢轻轻咬……

啊呀,不对劲,黎嘉洲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带着点明知故问的小心思,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脑袋里全是这些粉粉的东西。

————

陶思眠是个冲动过后很理智的人。

黎嘉洲把她咚在树上那天,她没有拒绝黎嘉洲让她“问他问题”,陶思眠冷静下来之后,很自然地给程果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找黎嘉洲约了时间地点。

周五早上,陶思眠比平常起得更早些,化了个不那么明显的全妆,然后,趁寝室另外两只还没醒,默默打开衣柜。

她平常习惯宽衬衫搭修身长裤或者一些冷色调有设计感的衣服,想穿点不一样的,可又无从下手。

粉色连衣裙?

太嫩,许意菱的审美她素来不苟同。

橄榄色波西米亚?

可又不是去海边,会不会太刻意?

这条黑色a字裙?

皮肤是衬得很白,布料也蛮有质感。

陶思眠扯出来一看,许意菱送裙子难道就不能过膝吗???

下一条。

七点半,王潇想起床上个厕所,看到陶思眠,一脚踩空差点从床侧楼梯摔下来。

“你还好吗?”陶思眠问。

“还,还,还好。”王潇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陶思眠身上就挪不开了。

这是王潇第一次看陶思眠穿及膝裙,掐了一抹窈窕的腰身,几何线条加泼墨涂鸦的底面看上去很鲜活,她五官比平时勾勒得更立体一些,红唇白齿,眼波一晃一漾间,王潇都有点受不住。

“您这是要去……约会?”王潇舌头捋不清楚。

“不啊,”陶思眠清了一下嗓子,“去食堂吃个饭,然后上自习,找了傅教授团队的研究生问点模型问题。”

王潇若有所思:“可女生突然收拾打扮变美,一般都是要去见……”

“我想什么时候打扮就什么时候打扮啊。”陶思眠和王潇道个别,拎包出了寝室。

她确实不明白王潇她们约会才打扮的心理,为什么要为了讨好他人的视觉折腾自己呢。

难道不能因为今天天气好?今天有时间?陶思眠弯了弯眉眼,或者因为今天要学习化个妆也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前排2分评论送100个红包~

黎甜粥:老婆,可爱,想……

老爷子: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