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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辞与别

傅青竹还立在门口,没有要进门,因为还未放下去追江雅言的心思。

“义父,你知道胡肆他到底想做什么吗?”她不禁问。

胡无涯缓步朝着傅青竹踱来,点了点头,却道,“你现在还不必要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知道,你可以去寒月宫,我在那里留了点东西给你。”

“为什么义父不现在就告诉我?”傅青竹不明白。

“因为还不必要。”

“为什么不必要?”

“青儿,你记得你答应过义父不去招惹我爹吗?”

“我当然记得。”

“青儿,记得……在我死之前,你都绝不能去招惹我爹。”

傅青竹心头一紧,“义父,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义父你放心,青儿答应你不去招惹他就一定不会去。”

“青儿,我爹他一定会死,但这件事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做。”

傅青竹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为什么胡肆一定会死?”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希望他死。”

“胡肆希望他自己死?他疯了?”

“他确实疯了。”胡无涯伸手轻抚傅青竹头,“青儿,孤独和负罪是很可怕的,所以……义父希望你绝对不要和他一样。”

“我不会和他一样!”

“青儿,我不希望你一个人,不止是因为我想看到我的女儿有个归宿,还有别的考虑。”胡无涯欲言又止,默了好一阵,而后道,“青儿,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一切事都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我听义父的!”

胡无涯点了点头,“雅言……我会帮你找回来。”

“好!”傅青竹终于按捺住想要往外去的脚和心。

胡无涯回到桌前坐下,对傅青竹招手,“来,过来!我们父女好不容相见,却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行了!”

“现在就吃!”傅青竹立刻回到座位上,拿起筷子为胡无涯夹了一块他爱吃的鱼肉放进他面前的碗里,“义父,我们一起吃吧!”傅青竹自己也夹了一块,吃了一口菜放下在碗里。

胡无涯没有动筷的意思,注视着傅青竹良久,叹道,“义父舍不得……不放心你啊,青儿。”

这一声催得傅青竹心头莫名一酸 “义父你不如留下来,青儿照顾您。”

胡无涯摇头,“我还有事要做。”

“义父要做什么,青儿帮你。”

“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永夜宫里的鲛人要你照顾。”

“义父是青儿最亲的人,是最该青儿照顾的。”

“我的事我自己办,还轮不到用你。”胡无涯似乎笑了,“怎么,青儿不相信义父的能耐?”

“当然不是!”

“青儿你啊……你是义父最后的手段,义父舍不得乱用,如果用一定会用在最合适最关键的时候!”

“义父要青儿做什么只要告诉青儿就是了!”

“我希望不会有需要青儿去完成我的事的那天。”

傅青竹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问道,“义父,你的事是什么?是不是和你这么多年都不曾找过我有关?”

胡无涯没有回答她,知道,“青儿,你暂时不必要知道。”

傅青竹不由得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问到,“那有我能为义父做的吗?”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保重你自己,然后顺利地生下孩子。”

傅青竹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 “好!”没再多追问。

胡无涯叹息了一声,“想和青儿多坐会儿,坐更久……但还是早些去找回雅言才能安心。”

傅青竹一时有些两难,但看到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想起来,“义父还没吃东西——”

“不用!”胡无涯截断了傅青竹的未尽之言,几步到了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送!”

傅青竹稍有迟缓地应了声,“好!”

胡无涯举步离开,傅青竹如他所嘱的没有送,只是站起身面向他离去的方向一直望着……

人影不再能见,脚步声渐远不再能闻——

“义父——”傅青终才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屈膝跪下,郑重地叩首拜下,珍重二字在心无以言。

她久伏在地,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板上——

义父始终没透露他的事,但她已预感到义父的前途十分凶险。这个世上最爱她傅青竹的人就是这一人,父恩深重难偿万一……

傅青竹良久后起身,一个人坐下来吃桌上的菜。再次动筷傅青竹才发现又都是她以前常吃的菜,心头微微一阵悸动,但她很快按捺下来,埋头吃饭。

吃好了后,傅青竹离开了包厢,下楼结账,掌柜说胡无涯已经结过账,傅青竹便点点头离开升仙酒楼。

回客栈拿自己的东西,接着傅青竹也结账离开,出了高木镇,傅青竹就要入林回不夜门,忽然一个人影飞落在前方树上,傅青竹定睛一眼,竟是白娘子。

傅青竹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事需要问你。”白娘子从树上落下。

见白娘子神情肃穆,傅青竹寻思该是什么严重的大事,便道,“就在这里还是回镇上找家店?”

“就在这里说吧,只是几句话的功夫。”

“哦。那你问吧!”

“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那个人?”

“之前和你在升仙酒楼的人……或者说不是人。”

傅青竹心下微沉,面上却含笑道,“我们不也都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但至少是活着的,他不是。”

傅青竹拧紧了眉,她一直知道,知道义父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虽然他用了熏香掩盖,但她还是一直都知道。义父是死而复生,但这个生和一般人的生明显不一样,义父不说,她也有意没问。

“那又如何?”傅青竹反问,微顿了片刻,又道,“白娘子,你对我有恩,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我不该瞒你,但关于他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也不该对你动手,但如果你对他出手,我不会放过你!”

白娘子凝思了片刻,“他是和睿王一样对你十分重要的人?”

睿王?傅青竹缓了缓才知道说的是谁,不由得问了句,“他已经成亲了吗?”

白娘子轻颔首。

“那就好!”傅青竹舒了一口气,分不清是尘埃落定的放松还是为了缓解某种情绪,接着她十分平静地说到,“荆不夜对我重要,因为我欠了他的,而你问的那个人……他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荆不夜和你们所有人。”正因为傅青竹很平静,所以她这番话反而显得十分郑重。

白娘子不禁凝眉,“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你没必要知道。”

白娘子望了眼天际,收回视线再问,“他的能力很强,连楚逐东都承认,你开的那场武林大会我也看见了,可以说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强的,所以……我太不放心。”

“他找你们麻烦了?”

“那倒没有。”

“那你不放心什么?”傅青竹微微笑了笑,“他并非是你们的敌人吧!”楚逐东是朝廷的人,而且和她义父同在天诛,白娘子和朝廷也并非无关系,若是只是朝廷内部的权势争逐,她想白娘子应该不会来问她。

“现在看起来不是敌人,但是……”

“如果有以后你再来问我吧!”傅青竹没让白娘子多说,她抬手一挥,“虽然他行事有些不拘,但为人做事比我正派得多,我觉得你的顾虑根本没有必要!”

白娘子默了片刻后郑重地询问她,“对于你而言,他是值得相信的人吗?”

“如果他我都不能相信,这世上也就无人我可以相信了。”

“那么我也相信他吧,因为我相信你。”

傅青竹微僵了一下,切实不解道,“你到底从哪儿来的信心相信我?”她们彼此怎么也不够知根知底。

“只是感觉!不过我也说过,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哦。”傅青竹点了点头,“既然你有自信,那我只能祝愿你的感觉不会错了!”

“我的感觉不会错!”白娘子很确信的样子。

傅青竹浅笑道,“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看起来我们都很忙。”白娘子轻叹,“近来……风有些乱,你要保重!”

“你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跨步而去,往不同的方向,向着等待自己的那些人。

傅青竹回到了永夜宫,永夜宫内仍是夜色如旧,月华如霜,一成不变的景色恍惚如同时间是静止的。当傅青竹踏入永夜宫沐浴在月色之中,她忽然就莫名地想——这个永夜宫的时间是否一直就静止在朔夜王死去的时候?想完了她就为自己竟会有如此的心思而感到好笑。

傅青竹径直来到寒月殿,她对李解忧说明了江雅言失踪的事,嘱托李解忧帮忙查探江雅言的下落,李解忧不多想一口便应允了。

傅青竹告了一句谢,也无多话,便要辞别回房,珑娘忽然出手拦下了她。

“有些话我想说。”

傅青竹和李解忧都不禁望向她。

珑娘接着说到,“我已经寻思了一段时间,趁着都在就说了吧。”目光在傅青竹和李解忧二人之间巡过,“不夜门真的要永远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李解忧一怔。

傅青竹心头微有涟漪,道,“你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吧!”

珑娘也就直白道,“我打算离开这里,另起炉灶!”

李解忧一时张口似惊愕又似欲语,但终究又合了嘴不曾置一词。

傅青竹初有惊诧,但镇定下来后只觉得是流水逝去那般无关无挂碍而已。

“这件事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我已经不是不夜门的人了,所以此事和我无关!”

珑娘注视了傅青竹片刻,说到,“如果李解忧没有意见,你也不反对的话,那么我就当这件事通过了。”

傅青竹看向李解忧,见她只是微垂眉不欲说话的样子。

“解忧,你确实没有意见吗?”傅青竹问。

“姐姐知道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李解忧仍是平日那温温柔柔的语气,只是也没掩住一丝落寞。

傅青竹其实并不多在意,只是看着李解忧心下微叹,人世聚散就如流水落花,两难住,又何必感伤?

珑娘也注视了李解忧好片刻,开口道,“我其实已经知道无忧岛的秘密了。”

傅青竹和李解忧都不禁心下微震。

“自从武林大会傅青竹暴露以后,表面上不夜门还是以前那样,私底下却已经不太平了!就比如这个永夜宫,总不见白日本来应该是习惯了的事,现在却许多人开始疑神疑鬼……”

武林大会之后傅青竹就没管过不夜门的事,也几乎不出来走动,所以珑娘说的她是第一次知道。

“我现在提出拆分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珑娘转盯着傅青竹凝了冰的双目,“否则等到秘密被揭穿,只会是一场难以收拾的结局。就像你一样!”

傅青竹微微弯了下唇,有几分自嘲。

“就算你曾经为不夜门做了很多事,曾经受到她们的尊敬,一旦她们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过往的一切都会化为云烟。她们会恐你惧你,甚至会憎恨你,觉得你欺骗了她们,如果有机会,她们甚至会想要杀了你!”

傅青竹想起了义父说的朔夜王的故事,让山佑国永夜以保护国民朔夜王最终被他的国民逼到了绝路,一个王一个神却以自杀作为终结。她原本不理解朔夜王,但忽然有些理解了,但那样可悲的结局她绝对不会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珑娘又道,“你那个婢女应该没告诉你,因为你……她在永夜宫最近这段时间也不太受待见。”

傅青竹面色不禁沉了。

寒月殿冷如寒窟,寂静之余是沉重,珑娘和李解忧都有紧张地盯着傅青竹——

傅青竹缄默不语好一阵后,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爽朗,待收了笑,她淡然如水道,“走吧!以前我光顾着报仇,也并为不夜门未来打算过,如今你为她们寻到了去路,很好!不夜门是我一手创立,但……一直以来,我也并未为不夜门带来什么好处,所以,珑娘,我许诺你,只要我活着,不夜门有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我许诺可以为你和不夜门做三件事。”

珑娘望着她,半晌后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一切尽在无言。

傅青竹再看李解忧,李解忧只轻点了点头,始终不发一语。

傅青竹代为说话,“珑娘,你就按你自己的心意去办吧!”

珑娘再度对她两人行了一礼,而后离开了寒月殿。

傅青竹低头看向仍垂目不语的李解忧,安慰道,“其实她说的也对——让她们走了,我们反而更安全。”

“我都知道,姐姐。只是感情上一时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傅青竹在李解忧面前坐下,诚恳道,“是我带你们来到这里的,所以我会对你们负责。”

李解忧抬眼与她目光相对,眸中波光微闪,“姐姐,你并不需要对我们负责。你对我们无忧岛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本无颜要求更多,只是……”

“这些话你都不用说,我理解你。”傅青竹明白李解忧对之前以性命相胁的事仍有愧疚。

李解忧确实难掩惭愧,但并无转悔之心,她也真情实意道,“姐姐,眼下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你调理身子了,祈望让你能平安顺遂地生下这个孩子!”

傅青竹含笑点了点头。眼下她也只有一个期盼,就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