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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林家晚宴

箫彤将往时的客房一间一间地打开,客房里其他的陈设都很齐全,唯独缺了一张床,原本空空的一片的位置上,放着一张茶几和一组沙发,倒像是客厅了。

她反手关上门,生出几分无奈。走廊尽头漆黑的房门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她心里抗拒着,脚步却义无反顾地往着那个方向去,几乎是拧开门把的瞬间,她才清醒过来,她竟然已经进了屋。

扑面而来冷冷的香味,是孟z澜身上最熟悉的味道。房间里漆黑一片,顶灯开关依旧在她熟悉的位置,伸手便触到。

灯亮起的瞬间,她有些不敢相信,房间的四面墙上挂满了画,一幅一幅的素描,画上那人稍圆的脸蛋有几分婴儿肥,秀长的眉下是一对明亮的眸子,茸茸的短发盖不住耳廓,每一根发丝都画得细致分明,几乎乱真。

画里的小丫头是八年前的自己,眉宇间都未染上忧愁,笑起来便是没心没肺的模样。而如今尖细的瓜子脸,眸子比之从前更大更圆,不知美了多少倍,却远不如过去的灵秀清隽。

床柜头上立着两个相框,黑白一对,可以拼在一起变成两面的相框,也可以拆开摆成两个,她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孟z澜就随她买,随她放。本来黑色的相框里放着孟z澜的单人照,而白色相框里放着她的,可是现在,两个相框里,都是他们的合影。

她根本不敢在屋里子多待,仿佛千百双眼睛盯着她。拉开露台的门,上面摆着一个画架,画架上夹了一幅画了一半的画,不过小半张脸,她便认出了画里的人,依旧是她…

能在这里画画的,必然只有孟z澜,只是她不知道往时连字都不喜欢写的孟z澜如何会拿起画笔…

她歪在露台的藤椅上,夜一点点变深,最后她不知不觉地睡着,没有感觉到孟z澜的脚步。孟z澜面色苍白,呼吸还有几分不稳。临江的宅子到了晚上有几分湿漉漉的阴冷,他自然不能让她睡在这里,弯腰将她托起,动作很轻,脚步却有些踉跄。

似乎累极了,箫彤没有醒来,只是脑袋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仿佛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动作。孟z澜本已没有什么力气,却是在她这样一个极细小的动作下,根本舍不得放开手,就这样抱着她一直站着,直到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

箫彤觉得再挑剔的人,一旦吃了苦,即使是被迫的,总有一天会习惯简陋的生活环境。就像她,被孟z澜像豌豆公主一样地养着,现在,一样能在木板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倒是绵软的大床,睡得不再安稳。

天将将亮起,她便毫无征兆地醒来。床头开着一盏灯,灯光温和昏暗,这是她的习惯,如果是漆黑一片,反而睡不着。

孟z澜眉头微蹙,似乎还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被他圈得很紧,可动的范围也仅仅是小小地扭动自己的脑袋,便只能侧着头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看得有几分沉了,孟z澜突然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里一片空洞,寻不到一星半点的光华,片刻才有了些焦距。眼角本是稍稍上翘,当下一弯,透出笑意。

当年她便觉得这双眼睛有几分熟悉,只是太后知后觉…她很傻,这便是孟z澜的原话,含着讽刺和嘲笑。

“还早,再睡一会儿。”孟z澜的下巴上冒出一些青灰的胡茬,声音也透着沙哑,穿过她脖颈的手一勾,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箫彤有些透不过气,他的味道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占据她全部的嗅觉。混沌中她不知道是自己是又睡着了,还是透不过气晕了过去,总之在这个略带凉意的怀抱里,她不再噩梦缠身。

孟z澜一直陪着她留在大宅里,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而在箫彤看来,她只是和孟z澜相对无语,两两发呆而已。

每天睡前,孟z澜总会抽一个小时待在书房,门关得很紧,期间甚至连她也没有进去过。她想孟z澜从来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秘密,而现下,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而已。

“宝宝,今晚有个宴会,你和我一起去。”她弯下腰,将靠在软椅上的箫彤扶正,大掌捧着她的脸颊,漆黑的眸子微闪,“穿得漂亮一点。”

她面上的表情很淡,眼睛被迫盯着他,手上的书却又翻了一页:“我不去。”孟z澜放开手,径自打开更衣室。各种各样的款式,各种各样的质地,唯一相同的,便是火红的一片。

箫彤推开孟z澜递过来的长裙,眼睛微抬:“我不去。”态度很果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宝宝,今晚林家的晚宴,我给你备了好戏,怎么能不看?”孟z澜将裙子放在她手里。箫彤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林家?”“恩,就是林家。”他勾了嘴角,笑里一半温柔,一半残忍。

林家大宅在城西,这一片大多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门大户,唯有其中的统帅孟家,家宅却选在了城东。

天尚未黑透,林家大宅便已是里里外外通亮。宅前一片空地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豪华程度几乎不亚于一场车展。

孟z澜和箫彤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个全,但众人似乎也很有耐心,林老见孟z澜来,爬满皱纹的脸立刻露出了笑:“孟少果然准时。”孟z澜从不迟到,却也极少会给人面子,提前来。

林家在本城地位也算高,众人都买一个面子,尽量来得早一些,可孟z澜不同,向来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道理。自然压着守时的线到场。

孟z澜人前其实很有几分严肃,尤其是面对这些倚老卖老的所谓老前辈,面上不露半分表情,只是冰冷地声音打了一声招呼:“林老。”

今天是林老小女儿的二十岁生日,又变相地算是一场豪华相亲宴,林少华现年六十六岁,小女儿林素柔是老来子,上面三个哥哥,林少华对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

“孟少请,素柔一直念叨着您。”林少华深藏不露的脸上挂着几分宠溺,怕是对这个女儿真的很上心。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箫彤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视线,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箫彤被孟z澜牵着的手一点点握紧,孟z澜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颤抖的指尖传来的情绪,恼意恨意滚滚而来。她的指甲陷进他的手背,他只是用拇指轻蹭她的手背,像是安抚。

林素柔粉色的泡泡裙很是朝气,作为寿星,本就应该受到全场瞩目,加之林素柔完全继承了母亲脱俗的美貌,二十芳华,正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吸引了众多男士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孟z澜走进大厅的刹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林素柔更是压抑着迈出极快而又优雅的步子:“孟少。”浅浅一笑,嘴角的酒窝深陷。

孟z澜神色不变,牵着箫彤是手改为轻搂,动作越发亲昵。林素柔笑着同右手背掩了掩嘴,一派淑女的婉约:“我就说江姐姐怎么一个人来了。”说着扭头看了看另一个方向。

箫彤垂了垂眼,极短的一瞬,再抬眼的时候,面上又是一片淡漠。而孟z澜,放在她腰间的手掌紧了紧,透过轻薄的裙子,箫彤能感觉到他手掌渐渐变凉。

江璐似乎也看见了孟z澜,控制不住脚下的步子,几乎是匆忙地…向他走来。“孟少。”声音轻细,傲慢如江璐,竟也有这样卑微的时候。

孟z澜当下只在乎箫彤的态度,对江璐,算不得回应地哼了哼。见箫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本该松一口气,心下却越发的郁结,她的态度,竟是这么的不在意。

箫彤的身高在这一众女人里鹤立鸡群,紫色大卷风情万种,一袭红裙衬着白皙的肤色,面容精致,却冷淡得很。立在孟z澜身边,自然地生出几分气势。众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和孟z澜极为相称。

“孟少!”几乎是一拥而上,众人纷纷过来打招呼,一时抢尽主人家风头。孟z澜作为本城绝对的主宰,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谈笑间多少带着谄媚讨好。

“孟少,这位小姐是…”往时孟z澜身边都是些大家女子,既然在同一个圈子里,自然也都见过,而这个女人…似乎从未出现过。

“她是我的未婚妻慕无彤。”孟z澜弯了嘴角,孟z澜的笑或许在箫彤的眼里并不值钱,可在这些人眼里,却贵如黄金。乍一见,难免生出几分震撼。

“宝宝,这几位都是我父亲的至交。”孟z澜偏过头,笑意愈浓。未婚妻这个称呼…本城有多少女人想着念着盼着,然而大家也都以为,没有人能站在这个位置上,哪里知道,突然就有一个女人携着这个头像从天而降。众人顿悟,这个女人在孟z澜心里的位置,极高。

慕无彤…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而宝宝…亦有人记得这个称呼。很多年前,孟z澜身边有一个娇憨的小丫头,就叫慕无彤,而孟z澜总是亲昵地唤她宝宝。

只是当年见过慕无彤的,都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圆圆的脸,短短的头发,总是乐呵呵地笑眯了眼。和面前这个美到极致却冷到极点的女人,截然不同。

“孟…孟少…你放过我吧…”突然有人从门口冲进来,就这么跪倒在孟z澜面前,众人一惊,连箫彤也是意外地缩了缩身子。

那人一身的狼狈,白色衬衣外染着斑驳的血迹,头发凌乱,眼眶凹陷下去,眼里没有半分神采,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孟z澜握着箫彤的手,将她稍稍掩在身后。那人连滚带爬地倒了孟z澜脚步:“孟少,求求你,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看着孟z澜羁傲的脸,他眼里渐渐聚起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