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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听曲芙蓉帐 2

梅子嫣和朱雀转身一看,一名满面怒意的带刀侍卫身后,站着一位身长玉立的俊朗公子。

“保焕,不得无礼。”清亮的声音响起,他对朱雀微笑,目光却盘桓在梅子嫣身上。

“原来是朱雀管事,家奴失敬了。”

朱雀浅浅躬身,“见过恒清公子。”

梅子嫣礼貌地向他点一点头,朱雀说:“可是我们滋扰了恒清公子听曲的雅兴?那小厮也太过分了,跟他说了一声留三个位子他回头就把这事忘了……”

恒清看着梅子嫣微笑道:“这倒也无妨。你的姐妹?管事不介绍一下?”

面前的男子有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荡漾着笑意,看着你的时候眼中心上都好像只有一个你,那暗昧的光影惑人心神。

“小姓梅,朱雀管事的朋友。”她懒得虚与委蛇,也不管面前这男子的样貌有多颠倒众生,她的视线投向银柳高台,因为这时台上一声锣响马上要开台了。

“梅公子可是初来天都?”

“嗯。”梅子嫣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公子请随意。”然后自己坐下心无旁骛地听起曲来。东方恒清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在梅子嫣身旁坐下。

坐在梅子嫣右边的朱雀悄悄抓起她的手在上面写道:

“东方恒清,屹罗一等侯东方铭的独子,东方家下任家主不二人选。在户部任职,心算术数最为厉害,掌管着东方氏名下三分之一的商业,天都几乎所有成衣坊都是东方家的,此外他们涉足的还有药材珠宝生意,不可小觑。”

梅子嫣没什么反应,只是抽回手支着额,认真而沉迷地听着台上萧近情唱的小曲。

萧近情这人脾气不怎么样,可是一手箜篌弹得妙绝。他坐在银柳高台正中,怀中的箜篌状如半截弓背,张着二十多条近乎透明的琴弦,他双手食指拇指轻轻拨动琴弦,一串串滑音铮琮而出,一首有些忧伤的曲子,身后怀抱琵琶或是设好瑶琴的乐伎轻声唱道:

“怀里箜篌声声断肠

清音流指上

素手拨转曲清商

凭尔话凄凉……”

梅子嫣皱皱眉,压低声音对朱雀说:“你们天都都流行这种颓废忧伤的调子么?”

“你不喜欢?”

“声音虽是好听,却有些无病呻 吟。”她很不客气地评价道。这时,萧近情缓缓开口,那声音低沉醇厚,确是能打动人心:

“低首拨弄箜篌谣

请君忆年少

任轻狂

将红尘

随手放

富贵荣华都一晌

且抛换

酒一觞

独斟自饮却无味

唤红袖

笑语伴书香……”

“这几句倒是不错,随意潇洒,虽身在风尘却高傲风雅,我开始有些明白你何以迷恋于他了。”她凑过身去贴着朱雀的耳朵说,耳鬓磨斯好不亲热,台上的箜篌此时却忽然刮出一个突兀的变了调的滑音,台下听得如痴如醉的人像是一下子被惊醒,目光齐齐投向台上的萧近情,萧近情似是浑然不觉,脸色铁青目光有如薄刃直刺台下的梅子嫣,而琵琶声早已掩过那个不和谐的声调……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已经被人凌迟。”梅子嫣在她耳边说完这句后,避开身子转过脸对一旁文质彬彬的东方恒清说:

“东方公子不知是否方便帮在下一个忙?”

“梅公子请说。”

“我初来贵境也不熟悉芙蓉帐,但是想要找回一个人,不知道东方公子方便相陪否?朱雀管事有要务在身,我实在不好意思烦扰她。”梅子嫣暗中挥开朱雀拉着她衣袖表示反对的手。

“这有何难?”

东方恒清和梅子嫣走到赏姝阁前,恰好小厮领了东明进来,东明见了梅子嫣这身打扮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款款向他们行了个礼后,她脸上挂着冷淡而礼貌的笑容,对梅子嫣说:

“不知梅公子找东明来所为何事?

梅子嫣拉过她的手,笑道:“找人。”

“不知梅公子想找的是什么人?不如把芙蓉帐的宋管事请出来一问?”东方恒清在梅子嫣推

开第七扇门第七次毫不意外地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喝声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而东明,那张敷一分脂粉都嫌太艳的脸上早已红得像火烧一般又红又热。衣衫半褪甚至全褪的女子被赤 裸的男子压在身下的限制级镜头一个接一个,是正常人都受不了,挡在身前的保焕每每用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吓退那些想要发飙的恩客,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耐烦至极。眼看芙蓉帐的管事和小厮还有打手都往这边冲过来了,梅子嫣表情不变地推开第八扇门,果然,见到了要找的人。

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不雅场面,也没有男女间你侬我侬的情话,丝竹声袅袅入耳,梅子嫣走进里面一手推开薄纱屏风,笑着说:

“四公子原来躲在这里,真教人好找。”

慕渝斜倚在小几上以手支额,锦袍领子微微松开,身上倚着的佳人妩媚的笑着,纤长白皙的手指蔻丹鲜艳正在领口盘桓流连不去,见有人闯入也不慌张,反而转身起立大大方方地对梅子嫣一笑道:

“可是四公子的客人?人来,多设两个位子。”

梅子嫣毫不客气地在慕渝对面坐下,慕渝对恒清一笑,点头道:“你也来了?”

“与梅公子一见如故,他要寻人,恒清自当效劳。扰了易知的雅兴,唐突了佳人,实在不妥,还望见谅。”

梅子嫣这才知道,原来易知是慕渝的字。

“梅公子?一见如故?”慕渝唇畔含笑,视线触及到跪坐在梅子嫣身后表情漠然的东明时,脸上风流浪荡的神色消褪了不少,“相请不如偶遇,芙蓉帐的碧玉芙蓉酒为世所稀,各位有口福了。”

“你叫什么名字?”梅子嫣按住那只把盏倾杯的芊芊玉手,微微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红雪,红雪愣了愣,那道清亮的目光带着点轻灵感觉锁住了她的双眸,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摆出一个惯常的笑容,轻轻推开她的手,说:

“妾身红雪,公子面相生疏,是第一次来?”

“若是钟情,一面足可;若是无情,”她笑着扫了慕渝一眼,“即便是天天来天天见又如何?不过逢场作戏耳。四公子,我这话说得可在理?”

慕渝笑道:“梅公子又怎知慕渝日日来此定是逢场作戏?红雪姑娘我心仪已久,恨不能日夜相对,只可惜美人心意难测,我府上的怡园专为红雪姑娘而设,可是她总不肯点这个头。不若恒清公子教教我如何抱得美人归?听说,恒清公子府上多的是绝色美姬,慕渝甘拜下风。”说罢给了梅子嫣一个警告的眼神,东方恒清这种人不是谁都能招惹的,看上去温文无害,实际上手段比谁都狠,能坐上未来家主的位置也是在众多同辈中铲去异己,少一分心狠手辣都做不到。

“易知说笑了。我不过是喜好音律,府中有许多乐伎是真,却谈不上绝色。”他望着梅子嫣的侧脸而她一脸的懵懂,笑意甚浓,道:“佳人美酒,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就是有缘,求而不得却是无缘,强扭不得,易知觉得我这话可对?”

碧色的酒酿在白玉杯中秾丽酽然如老坑绿玉,这边梅子嫣放开了红雪,对身旁的东明说:“这碧玉芙蓉酒你可品过?”

东明摇摇头,小声说:“东明不善饮酒。”

“胆量是练出来的,酒量也是练出来的,不试试看又怎么知深浅?”她嬉笑着递到东明嘴边,手指抚上她的下巴,“来,东明宝贝,喝一杯。”

东明皱着眉想要避开她轻慢的动作,梅子嫣对她眨眨眼睛,心说合作点呀,别让她眨眼眨得鱼尾纹都要出来了。

一只手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拿走了酒杯。

“她不能喝酒。”慕渝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黑眸定定地看了东明一眼,把杯子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东明垂下头,抿唇不语。

慕渝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意。他知道她从来如此,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不像平常人家女子那般轻易说出口。记得她十五岁时就是因为喝了一杯酒结果全身出了红疹子,别的女子都会害怕容颜受损,其实她也怕,可是她硬是一声没吭,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屋子里,如果不是他从窗外经过听到屋里几不可闻的哭泣声,他真以为她对自己也是那般冷然淡定。

不能喝酒为什么不反抗?

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不对慕程明说?

明明见她对自己的三哥体贴得无微不至,明明见她眼中心上只有那裘青衫白袍的身影,她却从来不说,就连见到沈碧俦依偎在慕程怀里她也只是淡然的一笑……

他慕渝,又算什么?

在这段关系中,他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所有的忧伤离别的戏码,都与他无关。

“哑奴在斜对面的拢月阁。”他说,“你要找我不过就是想跟我算这笔账吧?的确是我把他拉到这里来三天,你有气的话就冲我一个人来,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慕渝的心情突然恶劣起来,冷冷地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酒喝过了,美人也赏过了,梅公子,我们走吧。易知,我们先告辞了。”东方恒清也不生气,只是拉过梅子嫣的手就往外走。

那只手虽非柔弱无骨,可也小巧柔润,刚好被他尽数拢入掌中。

那只手挣了挣,他稍一用力握得更紧了些。

撞到木桩上的小兔子,他守株已久,难道还会白白放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