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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听曲芙蓉帐 3

赏姝阁和拢月阁一南一北隔着白玉阑干相对望,梅子嫣在赏姝阁门口站定,对着拢月阁门清楚伶俐地喊道:

“哑奴,你还不给姑姑我出来,是不是想饿死我花舍里的猫狗?”

门被人无声推开,哑奴桀骜淡漠的脸映入梅子嫣的眼帘,他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貂皮绣边夹袍,头发被蓝色发带扎成一束,梅子嫣愣了愣,他的身上也只有耳下的金环是她所熟悉的,她亲手烙下的印记。

三天不见,一个拢月阁就让他脱胎换骨了?梅子嫣脸上挂着浅笑,心里却有些咬牙切齿,好好的一个纯良少年就被慕渝教坏了,近墨者黑啊!

她迈开步子想要向哑奴走去,却被东方恒清堪堪拉住。

“你——”懵懂的她终于皱着眉把目光投向被他握住的手。

“既然梅公子找到了要找的人,恒清自当功成身退不再相陪。”他谦和一笑,“不过希望下次见面,若要公子还这相陪之情,公子万勿推托为好。”

说罢他放开她的手,带着保焕下楼离去。

“公子贵为皇亲,何必对一个不相识的男子如此着意讨好?”保焕忍不住问。

“男子?”东方恒清眉宇间现出一丝矜骄恣意之色,“你何时有这般清丽动人的男子?她要找的人是那个哑巴,你还没想起那位替老夫人治疗痈疾的梅子嫣梅大夫?想必,这就是她的真面目……有消息说,慕程志在必得的陆家那两座药山在她手上……”

东方恒清胸有成竹地笑了,不过叫他真正觉得意外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比他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

“公子的意思是——”

“让人盯紧她。还有,去查查那名哑巴的来历,能让拢月阁素问姑娘破例留住三日,又岂会是常人?”东方恒清目光悠远深邃,“这局棋好像越下越有意思了。”

东明在一旁说她先去准备马车便匆匆下了楼。

而这边梅子嫣直接走到哑奴身前给了他一记栗凿,“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倒好,三日不见就把姑姑我忘得一干二净乐不思蜀了?!你到底满了十八岁没有,不要傻傻的跑来这种地方被人吃干抹净还不知道……”

哑奴反而笑了,牵过她的手就要带她下楼离开。

“你笑什么笑,姑姑我还没有骂完呢!”梅子嫣愤愤的说,这时拢月阁的门大开,一个清冷的声音说:

“公子不说一声就走了似乎不是为客之道,素问的劝告公子还是仔细考虑一番,三日后素问定当在拢月阁候公子来。”

梅子嫣顿住脚步回身抬头仰望,一位穿着白色鎏金绢纱的妙龄女子倚在阑干上美如出水芙蓉清雅动人不可方物,会说话的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哑奴的背影,似有无穷哀怨。

“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你消了那个念头也省得自个儿伤心。”也许是因为连娅的缘故,梅子嫣对这些风尘女子从无好感,一手扯过哑奴的衣袖拉着他快步走下楼梯,一边说:

“哑奴,姑姑教你做人的道理:越是美丽的东西,毒性便越强。比如罂粟花,比如南诏彩蛛天山红蝎……”

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一副长者模样。

“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好了。”哑奴苦笑,打手势道。

“你跟她那个了没有?”上了马车,她问哑奴,东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他们。

“什么‘那个’?”哑奴也是莫名其妙。

梅子嫣气结,“算了,你要真喜欢她,我想个办法让她赎身跟了你可好?”

哑奴脸色微变,望着她的双眼怒气一点点积聚,梅子嫣反瞪回去,说:

“姑姑是为你好,这种地方倚红偎翠好像很风流快活,但其实是很脏的,你要是惹个什么花柳梅毒回去,那是连姑姑都治不了的绝症!”

东明的脸一下子红了,却抵不住嘴角的笑意;哑奴无声失笑,怒气全消,还以为她担心什么,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刚才那男人是谁?”他问。

“哦,一只自认聪明睿智把我当成小白兔的披着羊皮的狼,”梅子嫣笑道,“真不知是谁进了谁的陷阱呢!”

马车到了绥德王府,他们几人回到元霜阁时总管庄连把梅子嫣请到了东阁的花厅。

花厅内,慕程面如寒霜把两张盖了朱砂红印的文契扔到梅子嫣面前,声如寒鸦,道:

“梅大夫,可否解释一下这份文契何以过期失效?!”

梅子嫣慢条斯理地坐下,拿过云石桌上刚泡好的茶碗,道:“因为陆怀济给我的药山,我恰好在和你立约前把它卖掉了。”

慕程怒极反笑,“你竟敢给我摆一出空城计?!”

“对空心人摆空城计,有何不可?”梅子嫣迎上慕程的目光,“我要的是半个绥德王府和东明,你表面上答应了可根本就没想过要兑现我们之间的约定,如今怎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指责我?

“好,很好。”慕程冷笑,“脸皮很厚,嘴很硬,心思很狡猾,行事很可恶——梅子嫣,既然你敬酒不喝要喝罚酒,我乐于成全!庄连,把这位了得的梅大夫和她的哑仆给我关到府内的地牢里,没有我的命令连一滴水也不要送进去!”

“我怕。”她说。

“你也会怕?!”他转过头去不看她,素衣白裳,她长长的睫毛掩映下眸光黯淡很是楚楚。如果她放低姿态认个错,那就算了吧,他想。

“当然会怕。”她说,“怕你会心疼。”

“梅子嫣!”他这回是真的怒了,转身怒喝,却见到她慧黠调皮地对他眨一眨眼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那模样娇俏可爱而孩子气,他正要发作时她已经挽住庄连的手臂往外走,一边说:

“庄大叔,真不给我喝水我渴死了怎么办?要不等我喝饱了水再去参观你们家的地牢?你脸色怎么那么不好,要不要我给你诊诊脉……”

庄连确是脸色不好,一来他从未见过世子大人暴跳如雷一扫平日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模样;二来他清楚地看见她亲昵地挽着自己手臂时世子大人的脸更黑上了几分,额上不由渗出了几点冷汗。

这梅子嫣,怕是从天而降来祸害他家世子大人的吧!

哑奴被推进地牢时梅子嫣把一碟桂花糕递给他,说:“易牙小馆的桂花糕,味道不错,尝尝。”

“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哑奴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又得罪了慕程?他有没有难为你?”

“我把那两座药山卖了,他现在终于查知他手头上的只是一份过期作废的文书。难为倒不算,他说不给我喝一滴水,又没说不许吃东西,今天一天我累死了,你真不吃啊?呆会儿有得你忙呢!”

她笑眯眯的又扔了一块桂花糕进嘴里。

“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哑奴知道她要是没有把握也不会如此悠然自得。

“你信不信天亮后某人会低声下气的来请我们出去?”

事实上,还没到天亮,地牢里便火把通明,哐当一声锁开了,梅子嫣挨在哑奴肩上好梦正酣,冷不防被人抓住衣领一把提起来,哑奴反应迅速一手拦住慕程,却被他一掌推开。

“梅子嫣,别给我装死,我问你,慕渝的病究竟怎么回事?!”

梅子嫣半睁着眼睛抚住喉咙猛地咳嗽了好一阵子,才说:

“这世上天天有人病,我哪知道谁谁谁病了是因为什么呀!再说了,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延医就诊,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今日你到了芙蓉帐?”他问,脸色很是难看。

“是啊。”梅子嫣笑笑,挥开他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那又如何?只许男人寻欢作乐就不能让女人也去风流快活,萧近情的小曲可不是天天都可以听得到!”

“我没时间听你胡扯,你现在马上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她坐下来抱着哑奴的手臂,懒洋洋的说,“天还未大亮,要诊症么,等我睡醒再说。”

“你——”慕程气极,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地横着将她抱起,哑奴想阻止可是早就有明晃晃的刀剑挡在他身前。梅子嫣蓦地腾空了身子惊呼了一声,慕程已经抱着大踏步走出地牢来到访云居前的荷池,天色朦胧之际只能见池中荷叶影影绰绰,别有风致。

“睡意未消?那我是不是该让你清醒清醒?”他立在池边作势要将怀中女子抛入荷池。

梅子嫣一个哆嗦双臂马上自觉地绕上了他的脖子,缠得紧紧的,“你敢?!”

“我不敢?那就试试……”

“不要,这池子太脏……”

“也不是很脏,就是养了十来条乌渑蛇而已。”

“我很清醒,不用睡了。”她埋首他怀中,气闷不已,偏生怕蛇,只能乖乖举白旗投降,“慕程,我告诉你,拿蛇来吓美女那是很缺德很缺德的事。”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困倦,她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清脆硬朗,反而像吴侬软语一般绵糯,带着一点服软和埋怨,让人忍不住的心疼怜惜。

慕程心头的怒气就这样被她的一言半语消退了。

他直接把她扔上了马车。

“你让哑奴去带我的药箱了吗?”

“他随后会骑马赶到四弟府中。”

“柿子,我饿了。”她斜倚在车厢一角,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忽然想起那日夜晚在枕碧楼见她她说自己饿了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他的衣袖却被她拽了两拽,“柿子,我口渴。”

“梅大夫,”他转头看她,“四弟府上的荷池比绥德王府的要大上许多。”

梅子嫣叹口气,“柿子,吃饱喝足是人最基本的需要,万一我饿花了眼呆会儿断错症那便是一条人命,你犯不着老是威胁我。我要真不想救治慕渝,你就是把我扔进大海也无济于事。”

“马上要到了。”慕程淡淡地说,眼下有些青黑的阴影,想必已经一夜奔忙很是疲累,“是我不对,抱歉。”

梅子嫣很是意外,这是慕程第一次对她说抱歉,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慕氏未来家主跟她说抱歉怕是看在病了的慕渝份上吧。于是她问:

“四公子到底怎么了?”

“浑身高热不退,身上出了红疹久而不消。太医都来看过,却不知道是何疑难杂症,不痒不痛,唯红似丹砂,太医各执一词有的说是风疹有的说是中毒,甚至有的说是花街柳巷惹来的病……喝了药还是不见好。我这四弟从小没少受过苦,可是终日笑嘻嘻游戏人间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好受不好受。这回病成这样,实是让人心惊,他家这一旁支就只剩他这点血脉……”

梅子嫣低头不语,她在暗自心惊,如果慕程知道慕渝现在受的苦都是因为她今天在那杯酒中做了手脚的话,她铁定要被他扔进荷花池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