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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小儿逗趣

梁柒很快就在汴津城里安顿了下来。

只是在决定她暂住的地方时, 薛拥蓝和梁梓难免产生了一点不愉快。

按照梁梓的想法, 多年未见的姐弟二人,自然应该是住在一起的。更何况, 他们幼时都住的昭信王府, 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府邸, 刚刚长大成人的弟弟已经有了照顾阿姐的资格, 他愿意也希望,能同阿姐时时刻刻在一起。

至于薛拥蓝, 他想得更简单——某个可以说是食髓知味的人, 只想同分别多时的恋人,再也不要分开。

最终,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自从相认之后,一直被忽视的小姑娘无双,做主在汴津城租下了一座宅院, 带着自己的婢女玖儿和车夫, 高调的住了进来。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反倒让人难以捉摸。

梁柒已死的消息在汴津城里已经流传得太久, 久到梁柒的名字现在已经很少被人提及,更甚至,这个曾经让汴津百姓提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咒骂一声的人,此时若是问一问他们是否还记得, 也许还要花费时间这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毕竟,在汴津这样的地方,会被人铭记想要被人铭记以及能被人记住的人或者事物,实在太多太多。

梁柒再度回到汴津的消息,其实想要瞒住的只是特定的那些人——那些不愿意她回来,下意识的拒绝相信她还活着的人。

齐家支族的私生女,并不是一个能在汴津掀起风浪的名字,而她高调的在城中买下房子居住,在汴津百姓眼里,只是一时的谈天而已。时间过去,这个从他们唇齿间漏过的名字,只是汴津风云里的一朵小小浪花,过去了就不会再记得。

这座宅子买下的异常顺利,很快的,人伢子送来了婢女下人让她们挑选。

大半天的功夫,这座不大的宅子立刻收拾得焕然一新,随时可以入住。

梁柒拒绝了某人离去之前提及的给他留间屋子的打算,却是没有异议的带人亲自收拾了十一的住处——对于十一,她总觉得有些亏欠,也是下意识的,只想对他再好些。

只是,十一如今的名声,因为他自己的可以糟践,还有皇帝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实在是让人提及生畏。梁柒想,她自己已经毁掉了自己的名声,即便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也绝不能让十一再步后尘。

她既然已经回来,肯定得想法子解决十一的事情。

如今这座小齐府虽然是为他预留了房间,却没有留他住下来的打算。身为大岐琅琊王的梁梓,此时许多人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若是忽然从王府搬出来住在这里,一来是容易泄露她们的行踪,二来,只怕会给十一带来其他的闲言闲语。

她在汴津里的朋友,其实并不多,诈死多年之后生还归来,需要告知的人就更少了。爹爹那里已经差人送去了书信,沐老头如今不在汴津,罗一鸣和郦锦春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佳肴夫妻两个前不久也是有过消息往来的,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的,只剩下贺远洲一个了。

梁柒已经能想象,自己若是再见到贺远洲,少不得要被他指着鼻子大骂一顿。

想了想,还是打算不管他了,干脆等到晚些时候再去送信好了。

只可惜,想要瞒谁,也不要期望可以瞒过他。

小齐府才将将收拾妥当,贺远洲的马车就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后门口,这一次,他是少见的低调,马车是最普通的款式,不见一丝出挑的地方。

只是,等车帘一掀开,贺远洲从后门进了院子,梁柒见到他时,才发现多年不见,他的毛病反倒是不减反增了。

一身金色的织花锦袍,款式新颖,布料华贵,衣衫之上的绣花更是花哨。腰间的玉带名贵异常,银丝镶嵌,宝石衬托,一见便知晓是价值连城。头上的玉冠与腰带是一套,上面硕大的一颗猫眼石,更是少见的极品。

梁柒忍不住蹙了蹙眉:“贺远洲,你总不是将珠宝铺子穿戴在身上了吧?”

“说什么说什么呢,有没有品位?”贺远洲瞪她:“这可是安荣国进贡来的珍宝,我的这颗,可和国库里藏着的那颗差不了多少!”

说实话,梁柒对他的打扮一直颇有微词,多少年前他只是好个富贵,如今不知被什么邪风吹了,既要富贵,又要华丽——反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艳丽如蝴蝶的小舅舅来。

当然,外貌出色的铁中棠穿花哨的衣裳,和相貌平凡的贺远洲相比,穿起来的效果其实是大有不同的。

“哎哎,你这是什么表情?”大概是梁柒面有微词的模样太过明显了些,贺远洲忍不住愈发愤愤了:“梁柒,你是不是很久不在汴津,连如今汴津城里风流才子穿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可知晓,多少年前,铁中棠那厮便爱这样穿着,可没有一个人说他好看。我瞧见之后就穿了一次,城中便立刻掀起了一股风潮,这便是我的魅力,懂不懂?”

呀,居然和她花蝴蝶的小舅舅真有干系?

梁柒面上带着□□,忍住笑也就没有那样困难,言不由衷的话语说出口反倒不算太过困难:“恩,仔细一瞧,确实是独有风味。”

贺远洲顿时就满意了,刚刚点点头表示满足,骤然间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找她算账的!

对,就是眼前这张面具,几天前居然将自己瞒过去了!愈是明显的伪装模仿,第一时间让人下意识的认为是她,然后就会自己告诉自己反驳——这就是她的打算?早就算好了他们都是人精,人精想得多想多远,反倒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所以,只有单纯执拗的梁梓认出了她——不是因为他不够人精,也不是因为其他人没有怀疑,而是因为梁梓怀疑之后却没有多想,不放过任何几乎继续怀疑下去。

所以,只有深情固执的薛拥蓝认出了她——当然,也不是因为薛拥蓝想得不够多,不够人精,不过是因为思念到了极致,他愿意抓住任何一根希望的稻草。

贺远洲板起脸,做吹胡子瞪眼状:“梁柒,这些年你做事愈发没有章法了!我还以为你是人精,谁知道人长大了,脑子却愈发不如了,连幼时那些机灵劲都没了!你瞧你,你瞧你,当时不是说好了在郴州诈死的么?怎么到后来,却差点假戏真做了?”他恨不得要指着她的鼻子骂,虽然晓得之前的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可是这些年来的担心寻找,总是要个出口宣泄不是?

更何况,就在他为她担心的时候,她居然到了他眼皮子底下都不相认!她难道是担心他不能保守秘密吗?真是太不够朋友了——当然,他拒绝承认是因为被瞒过的自己在公报私仇。

梁柒笑而不语,默默承受,好像他的话并没有什么。

她不接话,贺远洲倒是不好独自唱下去,抿抿嘴,忽然道:“你不要装可怜,我可老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哎呀,真可惜,居然被你发现了。”她笑,却也知道他不过是玩笑罢了,于是解释道:“我不知道自己这次回来,会是个什么结果,当初到汴津与你们生疏,再之前让佳肴帮着我隐瞒,也不过是希望先看一看如今宫中的情景罢了。”

“我哪里不明白,只是觉得,早知道他如今这样对你,当初何必为他做到这一步?”

他说话的时候,居然还跟着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少叹气的,也甚少同旁人说出这样贴心真实的话,梁柒却只觉得好笑:“喂,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不就是在帮他办事?”

“这怎么能一样,我与他是各取所需,我想当官施展拳脚顺带赚钱,可你当初简直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啊!”贺远洲冷笑,恨铁不成钢:“就算是为了十一和王爷打算,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怎么护住旁人?你瞧,你才死了几年,小十一就一个人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就不再替他打算了?”

“可是,不是有你和衡芷么!”梁柒微微一笑,即使是隔着面具,她脸上的笑容也如春花一般绽放开来。

贺远洲眼睛微酸,却继续佯装硬气:“早知道你这样不争气,我和杜若就应该将十一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等你回来后悔去!”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瞧,我就是这样可恶,这样有恃无恐呢!”她哪里不知道,即便是将护身的圣旨拿到手了,梁栎又如何能对爹爹和十一放下心来?十一和爹爹,必然是要有一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当人质的,而贺远洲和杜若他们都在朝中,她的确是将他们都算计在内的。

“哎,我知道,我们放任十一坏了名声,你肯定是要生气的。”他却忽然转了话题:“我知道你是责怪自己,却宁愿你怪的是我们——我们的皇帝陛下的确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可也太狠心了些,你这样为他,他居然狠得下心……也难怪,连十一这样的亲兄弟……”

“贺大哥,慎言!”即便屋中只有她们两个,梁柒也肃了面容:“时至今日,我不想再起风波。”

贺远洲自知失言,毕竟事关上一辈的名声,更甚者,关系着十一的生死,梁柒这么些年的努力,万万不能在他手上毁了。

“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说了可好?”这次反倒是他陪着笑脸了,他拖了梁柒的手臂在凳子上坐下,长长叹了口气:“你何其狠心,这么些年,居然音信全无!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真以为你这祸害真的死了,还好生难过了一会。后来见杜若和薛少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十一也从未放弃,我心中就想,都说祸害遗千年,我都没死,你哪里能就这么走了?嘿,果不其然,你还不是回来了!”

梁柒也笑了笑:“我果然是幸运的,大难不死不说,还有你们记挂着我。”

“比起杜若来说,我的记挂可是算不得什么的。”

她好似没有听见:“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都没说。”他随口一说,转移话题:“对了,郴州瘟疫之时,我还在汴津城,郴州的事情还是杜若回来之后,我才听了个大概——你是否知道,谁在背后要害你?”

她摇摇头:“说实话,大概是我得罪的人多了,要真真去想,是谁设局,却是想不到的。毕竟,皇帝的局面已开,当是时郴州王的性命与他而言更为紧要。而一直想要致我于死地的梁莹玉,已经没了性命……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谁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谋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别说你,我们在背后查了这些年,那人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梁柒咬了咬唇:“那场大火之后,郴州王的踪迹被衡芷发觉,此时没有什么疑点。可,父王被俘,王妹惨死,梁封策是何反应?”

她还是记得的,珍馐馆初遇时,那个说着‘长舌妇长舌富’的爽朗少年;再后来的记忆里,他总是同薛拥蓝在一起,不管是梁楠大婚公主府府后相遇,还是薛拥蓝小院里不合时宜的突如其来。说实话,她对于梁封策的观感其实不错。

“还能如何?虽说是秘而不发的,可他父王确实是有不臣谋逆之心,皇帝怎么可能会放任他不管?如今是挂了个小王爷的虚名,实际上不过是被监管着罢了。”

不是料不到梁栎的做法,只是听到的时候,她还是难免一声叹息。只是贺远洲的性子还是如此,明明晓得她要问的是什么,却偏偏故意说些别的:“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等于间接害了他的父王妹妹,难道他没有什么反应?”

“那你想要他什么反应?聿和公主七年前已死,安顺王如今,已是游戏人间,逍遥自在了。”

——

梁柒起身,逆着光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修长身影。他从明亮的光线里走出来,门外的光芒为他渡上了一层薄薄的虚影,恍然走入凡尘的神祗。

他穿一身银白的锦袍,发束玉冠,抬脚踏进来时,右手微微将袍角一掀,姿态说不尽的临花照水般优雅。

她眼睛微微发涩,比起在城外时候的匆匆相见,此时细细打量,她方才惊觉,他们之间果真有许久未见了。只是,不管时隔多少年,再见时,他的眼神望过来时,一如既往的温润安详,像是天边皎洁的月辉洒落人间。

“衡芷,近来可好?”

他的眼神微微闪动,像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像是是确认了什么一般,轻轻点点头:“今日方知,我近来一切安好。”

他说,今日方知,近来一切安好。

梁柒心中微动,似是夏日凉风吹过,又像是冬季暖阳微醺。幸而隔着一层□□,即便她的面不改色的功力不如当年,也甚少能让旁人轻易看出情绪来:“如此甚好,倒是让我放心不少。”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指向旁边的位子:“衡芷,坐吧!不知你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你一向想得多,思虑的也多,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何必将心思放在这些没了干系的地方?”他望着她的时候,虽然仍旧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声音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放得轻缓了些,只是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罢了:“聿和已死,你现下只是梁柒,那些与聿和相关的过往,如今与你早已没了干系。”

口气虽和缓,但语气里的坚决之意却是明显的。

梁柒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当下点点头,浅浅一笑道:“好,那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

晚膳的时候,是十一和无双一起陪着吃的。

大抵是七年都没有她在身边的缘故,十一的心绪好像回到了幼时一般,总是爱粘着她。她心里甚是怜惜十一,又想着将他丢下许多年,于是事事愈发迁就他。

只是无双到底年幼,三四岁开始记事时,就跟在她的身侧,从来不曾远离过。如今乍一见十一占据了她的位置粘着她,心底肯定愤愤不平,与十一难免生出了矛盾来。

吃饭时十一痴缠着她多夹了几次菜,小姑娘便吃醋了,嘴里塞着白米饭愤愤道:“喂,你一天到晚就赖在我们府里不走,就不怕被旁人知道姐姐的事情?”

虽是吃着醋的,但实际上也是担心梁柒的安危的。

梁梓心里哪里没有这个担心?只是他乍然见到梁柒,这两天便愈发离不开她,只想时时刻刻都待在她的身边,就怕哪一日她忽然不见了,他不知要找多久才能再见一面。

此时忽然被无双提起,一时有些讪讪,怏怏的放了碗:“……那我晚上回去,明天……后天一早再来。”

梁柒给他夹了筷子爱吃的牛肉,又给无双夹了莴笋:“年纪小小的,吃饭的时候想这么多做什么?什么都等吃过饭再说。”她好像总改不了爱操心的毛病,只是瞧着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不老实,便不自觉的念叨了起来。

无双是这些年被她念叨惯的,十一是幼时被她提溜着养育的,时隔多年再次听见,心中一时间难免感慨万分,但,无论如何,两个都不再说话,大口大口的扒起饭来。

——

吃过饭,纠结着留下还是离开的小十一,将一张俊美的小脸皱成了苦瓜模样。

他一面担心给阿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却实是舍不得离开。

年幼时,一旦有些什么难以抉择的,便总爱将一张肉肉的包子脸皱得不成样子,偏要央着她这个做阿姐的帮他做个抉择。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长成了如今的俊秀少年,可是这副纠结的模样,却是和幼时一模一样。

梁柒是瞧得又好笑又好气,又有几分怜惜,于是过去捏他的脸:“你先在这里住几日,陪陪阿姐——你原先对齐府的主仆产生兴趣,甚至不惜跟着出城,如今齐府主仆定居汴津,你跟着住进来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打探我和无双的底细,小齐府的防备又不能做得太过严实,所以,这几日,你们两个要小心些。”

原先的打算不要也罢,她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的意思说得很明白,齐府来的主仆两个,府中的防备警卫肯定只能一般,若是太过严密反倒引人怀疑了。

至于梁梓对齐府主仆感兴趣,说得简单些,就是对无双感兴趣了。

因此,无双怏怏不乐,嘟着嘴应了一声:“……是,无双知道了,这几日在外面,一定会表现得机灵些。”

只有她机灵些,表现得特别了,监视的人看见了,才能确信梁梓是因为对她好奇才留在这里的。

事关梁柒,梁梓自然是乖乖听话的:“恩,十一也知道了,这几日也会听话的。人前一定和无双处好关系,绝对不让阿姐担心。”

梁柒点点头,微微松了口气——要他和无双做戏是一方面,另外,却是两个半大孩子之间因她而起的淡淡敌意,她肯定是要想些法子调解一二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我知道情节拖沓了,可是我的坏毛病改不掉,就是写着写着愈发墨迹了= =

而且我总在想,在结文的位置,尽量将前面埋的线挑一挑,额,好吧,也许都是借口撒!

另,取名无能星人,着实想死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