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国小事（七）
谁都没能想到，两位大仙师的反击给这场战役增添了不同以往的味道。
当人们回顾战争的进程，撇开乐家愚蠢的指挥不谈。在小公子被杀的时候，乐家的骑士已经被五倍的敌人包围了起来。而战斗中又被多种战争手段全方位立体打击，甚至挨了两记毁天灭地的神器，被打得全军覆没并不算稀奇。但是没有给对手造成杀伤也确实比较丢人，这从侧面证实了敌人将领的指挥水准。
在精妙到如同齿轮般的指挥下，敌人打了一场完美的包围歼灭战。但人员上的损失却比较尴尬。战争进行到最后，2000多士兵围着仅存的轻骑争抢战果。就在全部人都拥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的时候，突然被两次精准的爆炸打个正着，当场炸死了数百人。另外震伤的和被抛飞杂物、兵器击伤的不计其数。
直到战后一个月，仍旧有伤兵陆续死去。
有好事者统计，双方最后的战损被定格在800多人对1200多人。大仙师的损失是2比2。乐家丢了主帅和两件神器，而对手损失了两位大仙师。
两位大仙师的死亡比较出乎意料，他俩并未上前，只是站的远远的看热闹，可死神仍旧没放过他们。一位被炸飞的断矛击穿了腹部，挣扎了两天才咽气。而另一位死的极为憋屈，被受惊的战马撞断了颈骨。按照民间通俗的说法，这两人造了太多的杀孽，被天道盯上了...
这场战役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首先是神器第一次被公开使用，并且是两种神器同时出现。神器巨大的杀伤力和杀伤范围迫使人类改变了战争的模式。从而催生各种新式军事理论。一时间兵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带来了各种新奇甚至是奇葩的战术。 其次是仙师的地位获得了空前的提升，毕竟四位仙师造成的直接杀伤就过了千。能操纵神器的大仙师们自然被人敬若神明。
两大陆上原本维持着微妙而脆弱的政治平衡，此时突然加入了大仙师和神器这对组合，就如平静的草原闯入了一头雄狮，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挑战既得利益者们的权威。仙师们都隶属于仙师盟，而仙师盟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颇值得玩味，他们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或许他们的态度是乐见其成也不一定。
这些事情都跟苏文没有关系，他窝在乐堡的豪华宅院里下围棋，对手原本是乐家的小公主。乐家小公主虽然年幼、顽皮，棋力却高出苏文太多，不到中盘，苏文就被屠了大龙。现在只能更无聊的看周唯庸和乐家小公主对弈。作为看客，他倒是机灵了很多，一时间妙手频出，拼命的帮乐小公主指点。
“观棋不语真君子！”乐家小公主被他烦的实在忍不了，一拍棋盘，咬着牙淡淡说道。
“小姐的心乱了，老夫取巧！”周唯庸拈起一个白子，下了一记胜负手。
“哼！ 都怪你！”乐家小公主嘟着嘴，气呼呼的怒视苏文。
苏文耸耸肩：“还不是你不听我的！再说了，这就输了？”苏文见棋盘上还有很多空位，有些莫名其妙。
乐家小公主心情莫名其妙的差，再也忍不住，也不再矜持，怒道：“烦着呢！别捣乱！”
苏文见把小姑娘逗生气了，讪讪的赔笑道：“围棋不好玩，一点意义都没有。来...我教你下飞行棋。”
“亏你一个臭棋篓子还是个武将，桓谭在《新论》中说，俗有围棋，或言兵法之类也。”乐家小公主冷冷的扫了苏文一眼，吓得苏文吐了吐舌头，不再跟她争辩。小声吐槽道：”唉！这么凶，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哼！知道我凶还惹我，不怕告诉你，太子都被我打过！”
“唉...小姑娘你听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左右无事苏文当然有闲心跟小姑娘胡说八道。“现在我可知道这句话就是真理啊，你一个小姑娘家，这么干可不行。人家好歹是位太子，你看你把人孩子伤害的，万一给人弄出心理阴影，以后见着女人就怕。还怎么讨老婆？讨不到老婆怎么生孩子？没了孩子这国家就亡了啊！你这叫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拳倾人城，一脚倾人国啊！”
“噗嗤！”一声笑，乐家小公主忍不住笑起来。 “改的什么歪诗！”
苏文故作正经：“小姑娘...我跟你说，这人心隔肚皮，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可记得仇呢？这是亡国大恨啊！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是可忍而熟不可忍，不会用成语别乱用好不好！”从来没人在乐家小公主面前这么不着调的说话，一会功夫就把她逗乐了。“我有名字-- 我叫乐薇薇。不要老是叫我小姑娘。”
周唯庸听他们俩胡扯，越听越不是滋味。陈国和乐家的关系他最为清楚不过，乐家确实给了陈国不少帮助，某种意义上讲，甚
至可以说陈王就是乐家在陈国的代理人。历代的陈国王室都对乐家人表示了足够甚至有些卑微的尊重。按照苏文的逻辑，人心隔着肚皮。陈国毕竟是个带甲数十万，且国力强大的诸侯国。而乐家就像养了一只老虎，小的时候老虎自然怕你，当老虎长大以后，若是不能保持足够的实力威慑，或者没有足够到让老虎满意的食物。谁又能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苏大人，您是武将，听小姐说有人带了神器去西曲山国。能不能跟我说说神器的威力。”周唯庸想不到有什么政治势力和利益纠葛打破现在的平衡，不由得往军事上动了脑筋。
突然收到个严肃的问题，苏文郑重起来：“我也想知道神器的来历，但这玩意真心可怕。好在这东西发射前需要准备时间，而且杀伤的距离不远。我从来不跟人正面对决，你跑我就追，你追我就跑。我能在极速行进中保持队形和战斗，别人可不行。但即便像我这样喜欢打奔袭战的都心有余悸。因为我也没办法让所有的人在高速运动中保持一致，上次他们停在原地驻守，一时大意，被她们用神器吃掉了我运动中的两百多人。你猜猜，如果是堂堂战阵的正面对决，会有多大的损失？”
“大仙师的威力？”周唯庸不大看得起一个葺尔小国的战斗力，觉得一场村里械斗被你吹的那么牛。找个可以类比的东西来吓吓他。
“跟神器比起来，大仙师算个屁，超阶仙师还差不多。操纵神器的起码都得是大仙师。我上次抓了几个大仙师，正等着他们来谈赎金呢，不来我就撕票了。”苏文一想起八十里铺损失的郡兵就想拿仙师出气。
“你确定是大仙师？”周唯庸吃不准他在吹牛还是事实，打那么一个小地方怎么可能请的动大仙师？“苏大人万万那不可撕票，就连普通仙师都是仙师盟的成员，仙师盟可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苏文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抓出一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瓜子、花生、钥匙．．．．都摊在面前的桌子上。扒拉半天挑出一个东西，“当啷”一声，苏文把仙师盟堂主的牌子扔在了周唯庸面前的桌子上。
“我疯啦？自己怕自己？”苏文不无骄傲的说，觉得终于给这牌子找到点用处－－拿来吹牛。
“什么？”周唯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牌子“这是真的？”
“如假包换！”
“我都听人说了，你因为出身被老夫人请出来了！”周唯庸没好意思说“赶！”
“没错啊，我是没出身啊。你们可真麻烦，我又不是来相亲的！”苏文原本就气不过，正一肚气没地方抱怨呢。
周唯庸嘴角抽了抽，没有回答。老人早已把精明内敛，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苏大人仙师盟堂主的身份可不同了，这就等于一国的国君。依大人的看法，这神器到了战场上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威力？苏文正好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好有合适的参照物。 在冷兵器向现代兵器过渡的时候，尤其是在机枪出现之前，大炮一直都是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力量，在战场上也有“战争之神”的美誉。那个时期，如果没有足够数量且威力巨大的火炮提供强大的火力输出，那么战争的结果就是未开战之前已经输了。所以世界各个军事强国在进行装备竞赛中都把主要的资金投入到火炮的发展中。
参考中古时代大炮的作用，神器完全可以在攻城时轰击城墙以及在战场上向大批集结的敌军开火之用。神器可以精准地轰毁在城堡里面建筑物的垂直外墙。就像苏姬在八十里铺做的那样。
“坚城怕是没啥用了，以后如果不把观念转变成以野战为主，我想再坚固的城墙也撑不了多久！野战会变成堑壕战和骑兵战，不会有人敢用密集阵型突击了。也就是说，弓箭的作用也将会被削弱。人不能集中，就没了覆盖式箭雨的抛射打法，弓箭的交战的距离也缩短到直射距离。”苏文沉吟片刻，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最后确定到：“嗯！ 就是这个样子！战争变了，反正你们的对手主要是妖兽，平时也不打仗。影响不大！”
周唯庸没觉得影响不大，激动的站了起来：“假如我们的龙城甲骑遇到神器呢？”
“有经验还好，我带队就没太大问题。传统打法那就死定了。一个死亡射线杀你一排，一个禁咒炸你一片。还能么打？铠甲再厚也挡不住爆炸啊！”苏文丝毫没给周唯庸留下侥幸的余地。
周唯庸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极其的难看，眉头拧成一团：“如果你伏击小公子，你会怎么打？”
“不是告诉你们了么？趁着龙城甲骑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然后去捞铠甲兵器，我跟你说，赚大发了。兵力够的话在沙河边埋伏，等着打援。一股脑的就把最值钱的前军和中军给收了。”苏文忍不住算起了价格，眼睛里冒出了无数的金币和珠宝。 没注意到乐薇薇咬
着手指，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担忧。
“来人！”老周大喊一声，他的两名近侍连忙跑了进来，“快派人去颖州城，速来回报！”他没有给军队下命令的权利，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乱命是战场的大忌。
“呃！别着急啊，要打也该打完了。等消息不久行了么？再派个人过去也起不了作用。”
老周颓然坐下，叹道：“唉，关心则乱啊！苏大人且休息一会，我去找夫人商议一下。”
“慢走，不送！”
此时苏文才注意到乐薇薇惊惧的在微微颤抖，眼眶里的泪珠不住的打转。正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一切只是猜测而已。
乐薇薇突然盯着他：“你觉得这些会发生，对么？”
这小姑娘一直说她跟小哥关系最好。或许亲人之间真有心灵感应，小姑娘一个上午的情绪都非常的低落，所以苏文才会逗她笑，他突然意识到，墨菲定律怕是真起了作用。苏文没有回答，视线穿过敞开的大门，看向了天空。天上的白色的低云突然被染成了红色，数息后，红色彤云像被飓风席卷在九天之上，忽而旋转，忽而四散飞扬。
“直升飞机？或是什么奇怪的大型飞禽？”
苏文视线被遮挡不得而知，急匆匆窜出门外，天空中，昨晚拜会老夫人的地方，数十驾银白色飞车整整齐齐的悬停在半空中。云彩的变换是它们飞来时弄出的气流。
有事情发生了！不详的预感被证实了？
“是龙城飞将”一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龙城飞将是乐家的终极武器，几乎未在世人的面前出现过，也是乐家保命用的撒手锏。百名仙师，百驾单人飞车。乐家最具有仙师潜力的子弟都在这个神秘的部队服役。为了这个不部队，乐家甚至不惜代价封了一座绵延百里的大山。即便如此，龙城飞将的训练是在天上，很难遮人耳目，那座大山便被牧民传说为仙人居住的神山。不时有牧民去山脚下祈福....
龙城飞将的御者只是普通的仙师，战斗力有限。但他们开创性的创造了新的战术，依靠集群战法，在空中投掷特殊的飞镖。为此不惜减少成员，选择最小最轻量化的车身。从而给每辆车装载了三百多斤的小型飞镖。打起仗来把飞镖从高空泼洒下去，简直就是拿钱砸死你的节奏。
苏文听了乐薇薇的解释，忍不住想----这很乐家。
就像地球上某个富得流油的超级大国，他们也使用过类似的武器，不过是借助飞机的高度和速度上往下撒。这种东西完全舍弃了精度，全靠数量大来杀人。
出动百来架飞车，载着重达3万斤的飞镖。在空中排起密集的编队，遮天蔽日，播洒着死亡的种子。一时间钢雨漫天、生灵涂炭、人间的浩劫 苏文无法想像那种神奇的画面，不得不佩服开创者的脑洞之大，这算是最原始的地毯式轰炸吧！
“实战效果如何？”苏文忍不住问。
“呃...不知道，好像从来没上过战场。” 乐薇薇也不确定，“我觉得他们的衣服不好，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看起来乐家的脑洞大是个优良传统，一代一代的遗传下来并在后辈里发扬光大了。
“这是去打仗？”靠着飞镖做不到战略轰炸吧？战略轰炸目的是为了全部摧毁对方国家进行战争的能力，使敌国政府和国民丧失继续进行战争的意志。也就是传说中的“狂轰滥炸。”难道是掩护地面战斗进行的战术轰炸？可没听到有警戒声啊？
突然有两架飞车冲着苏文的院子飞来。乐薇萱一身银色软甲，整个人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披风里，在飞车上远远的向他招手。 苏文会意，赶紧回屋穿戴齐整，带齐家伙。丁丁冬冬忙了半天，再出门的时候远处的龙城飞将已经没了踪迹。
“什么情况？”苏文急匆匆跑向院子里等候的乐薇萱，看她神色焦急，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也不知道，辎重队的人派出飞车探子联络前队，远远看到颖州城在打仗。他没去了解情况，直接就飞回来报信了。”乐薇萱满脸都是担忧和悔恨，后悔不该跟一群太太夫人耽误事。早就该听舒文的把命令传出去。她是家族的继承人，名义上的权限要大过其他人。
“先去哪？”乐薇萱此时更相信苏文的判断。
“现在当然去后军啊，让他们先停下来。另外派人去颖州城，再派人把后军附近的部队都集结起来。还要带上乐河和昨天听我讲了战术的将领。”苏文早有了主意，身在乐家，只能借着乐薇萱的口下达命令。
苏文忍不住哀叹：这就是你们口里的“陈国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