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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东厂魅者

在万妖宫的这三年来,风摇筝勤修着翩翩授予的魅惑销魂之术,她的修为在万妖宫中仅次于叶葬花。比之三年前,她的行事作风,身上散发的气质,冷艳了些许。

风摇筝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是东厂魅者之事,也从未提及身中噬星血咒,每每到了“南星北落”,噬星血咒发作之日,那如同万虫噬体的疼痛便自全身汹涌。她极力忍住那痛,用法力压制住,能撑得一时算一时。

比之风摇筝在万妖宫的三年,北京城内聂府的聂承恩在朝堂上的势力愈渐愈大,加之当今皇帝天启对其颇为看重。那些对其不满的朝堂权臣只能暗中搜集关于东厂的罪证,好让天启早日看清聂承恩对朝堂权势独握于手的勃勃野心。

“听闻聂都督你这三年来把曾为都督你铲除不少异己的魅者杀手全数诛杀,当真狠心。”

聂府后院的庭院中,一袭深蓝色道袍,翠绿色簪子嵌于束着的发髻上,长发披于后背,手中执起一枚白子的中年男子,话间把手中的白子落于眼前红檀木棋盘上。

“先生这些年虽不问尘间中事,但却对发生于凡尘中事了如指掌,真不愧是逍遥观太虚真人的师弟。”端坐于中年男子面前的聂承恩手中也执起一枚黑子,“啪”的一声,落入棋盘。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呈互相厮杀之势,黑子围在白子四周,白子紧靠着黑子,双方棋子不相上下。

棋过半辰,一黑衣男子来到庭院中,向聂承恩和中年男子行了个礼后,遂在聂承恩耳边附了会儿,聂承恩唇角微微上扬,摆了摆手。那黑衣男子退了下去。

“从未见你露出如此表情,是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黑衣男子离开后,中年男子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咋家在各地隐藏的暗桩发现了一桩有趣的事。”

“哦?有趣的事?”中年男子一听,面上露出兴奋之色。

聂承恩不语,端起一旁的茶盏,喝起一口茶来。

“我听说都督你把六尾妖狐芸娘之子冷月心安插在了金陵城最大的花楼,魅香楼中?”中年男子觉察到聂承恩那不可说的神情,知他不会将他口中所说的有趣之事告知他,他虽有些兴奋,但既然聂承恩不说,他也不会多问。但三年前他途径金陵城,与金陵郡王问起一些事后,在离开时经过魅香楼,魅香楼中传出一缕独特的古琴声,从古琴声中他感觉到了一股妖气,问了下楼外的姑娘,知晓了冷月心之事。趁着此番来与聂承恩叙旧,他顺道问起此事。

“魅香楼乃金陵最大的花楼,也是朝堂权臣议事之地,若能从他们之中知晓一些事,对咋家大有用处。为了探查对咋家有利的消息,咋家便将冷月心安插在了那魅香楼中。”聂承恩完全不避讳,回答的干脆。

“你就不怕哪一天他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了你为了让自己无坚不摧,利用还是幼时的他威胁六尾妖狐芸娘,逼得六尾妖狐芸娘自毁元神,魂飞魄散之事吗?”

“若是有那么一天,咋家自有办法除掉他。”

聂承恩这番话说得不痛不痒,使得中年男子嘴角上勾:“你果真是个心与手段狠毒之人。”

月黑风高,幽静的丛林中杳无人烟,一急促地脚步声打破了这一方幽静。跑在前面的,是轻轻的脚步声,追在后面的,是八个分量重的。

脚步声轻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喘着气,拼命地在林中小道中疾跑着。脚步声重的,是八个对着那绿色衣裳的女子追赶着的黑衣蒙面男子。

绿色衣裳的女子已筋疲力尽,她一喘一息,嘴角旁溢出鲜红的血,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她停下脚步,喘息着回头。

“我们这些魅者杀手们,从未违抗聂公公的命令,为何聂公公要对我们斩尽杀绝?”

“主公若是要杀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为首的黑衣蒙面男子道。

“你们......你们好狠的心......我......我既已逃离......你们却......却要将我置于死地,还把我的夫君杀害了......”

“死到临头还舍不得你那情郎,既然你对你那情郎那么情深,我这就让你到底下去与他双宿双飞吧!”黑衣蒙面男子伸出手掌,劈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掌风袭向那绿色衣裳的女子。

那女子紧咬着牙,没有躲开,因她知道她无法躲开。

就在掌风离那女子近在咫尺,右侧突来一深紫色光,光挡在那女子前,化开了掌风。

黑色蒙面男子眼神睁大开来:“什么人?”

“你们这几个男子,竟然对一个已身受重伤的女子痛下杀手,未免狠心了些。”树影中,叶葬花缓缓走来。

“这是我们的事,阁下是否多管闲事了?”为首的黑衣蒙面男子直瞪着叶葬花。

“我一向看不惯男人打女人,你们几个今日的做派我实在不得不管这一闲事。”叶葬花话毕,身上散发出紫色的杀气,杀气升腾,顿时令他面前的八个黑衣蒙面男子愣住了。

“我们......我们走!”许是被叶葬花突而发出的杀气吓破了胆,连说出的话都颤颤抖动。

“姑娘,你没事吧?”黑衣蒙面男子离开后,叶葬花转身对着绿色衣裳的女子问道。

“没......没事......”绿色衣裳的女子虚弱地闭上双眼,身子向后栽去。

“姑娘!”叶葬花单手接过身子栽下的绿色衣裳的女子,眸光无意中扫在女子的手臂上,绿色衣袖下隐约透出一抹刺眼的鲜红色罂粟花图腾。

那是噬星血咒的标记,这绿衣女子,难道......

叶葬花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将那女子带回了万妖宫。

和当初把风摇筝带回万妖宫一样,叶葬花将那绿衣女子带回万妖宫后,唤来了奚山替女子医治。女子受了重伤,幸运的是,女子很快便恢复了,只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春三十娘和翩翩知晓了叶葬花将一位受伤的女子带回万妖宫中,于是去看望那女子,而那日,风摇筝也跟着去了。

那女子恰好在那日醒了过来,当她看到立于卧榻旁的风摇筝时,不顾旁人在场,一把下榻,激动地抱住了风摇筝。

“摇筝姐姐,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杀死了!”女子眼眶通红,泪水潸然而下,沾湿了风摇筝的衣裳。

“你......认得我?”风摇筝不知所措,低头打量着抱着她的绿衣女子。

“摇筝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绿琦呀!”绿衣女子抬起头,眸中已是大片水泽。

“绿琦?”风摇筝眉头蹙了蹙,这名字,听起来很是熟悉。

“这位姑娘,你是摇筝的什么人?”翩翩见状,道。

“我是......”大概不想让在场除了风摇筝之外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唤作绿琦的女子欲言而止。

“三十娘,翩翩,这位姑娘看起来有话要与摇筝单独说,可否先请你们出去?”风摇筝看得出那唤作绿琦的女子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道。

“既然这位姑娘有话要单独与摇筝你说,那我们就不方便留在这里了。”春三十娘话罢,和翩翩退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现在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说了。”风摇筝行至桌案前,轻甩了下衣裳,坐了下来。

“摇筝,你当真不认得绿琦了吗?绿琦曾在摇筝姐姐十二岁那年,替你挡下了那致命的一鞭。”绿琦声音因那泪泽变得发颤。

绿琦的一番话,顷刻间令风摇筝惊诧,脑中即刻回溯到十二岁那年,那时候她还未被聂承恩带离东厂秘密训练之地,那秘密训练之地,对于她们这些魅者杀手来说,是一个人间炼狱。每天除了惨无忍睹的残酷训练之外,还要受到来自那些训练之人的一顿毒打。那一日,她因体力不支,在训练魅惑杀人之术时瘫倒在地,那训练之人看到,一鞭子狠戾地抽在她的身上,她全身发痛,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咬着牙,忍着那痛。

那训练之人一边抽打着她,嘴里一边臭骂着,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跑来,用力推开他,稚嫩的声音响在那时只有十二岁的风摇筝头上,她大喊着,让那训练之人不要再打。可那训练之人没有听进她的话,听着那喊声,怒气一跃而上,手中的鞭子转而往她身上抽去。

年仅十二岁的风摇筝,从地上踉跄地站起来,眼看着那训练之人扬着鞭子,对着比她小两岁的女孩狠狠地抽去,面上噙着笑,她撺紧拳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抛出两枚银针,银针刺在那训练之人的手上,那训练之人吃痛,握着鞭子转向她,眼珠子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那训练之人正要挥出鞭子,风摇筝甩出一条丝绫,丝绫缠住那人的脖子,风摇筝拉紧丝绫,眸中满是冷冷杀意。那人扔掉手中的鞭子,双手靠近脖子,想将丝绫扯下,但丝绫越拉越紧,那人瞬间没了呼吸,眼睛无力闭上。风摇筝这才收了丝绫,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前来的聂承恩看到,聂承恩二话不说,将她带离了那训练之地。也是从那时候起,她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绿琦。

“你......你真的是绿琦?”风摇筝不敢置信。

“是的,我是绿琦。摇筝姐姐,想不到,绿琦还能见到你!”绿琦已忍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次抱住了风摇筝。

“绿琦,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为何你如此模样?”风摇筝轻轻拍了拍绿琦的背。

“摇筝姐姐,我......那些在训练之地魅者姐妹们,全都被诛杀了!东厂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魅者杀手!”绿琦从风摇筝的怀中脱离,哭诉着。

“什么!”风摇筝大惊失色。

“摇筝姐姐,我是唯一一个从那里逃出来的魅者,我不知道那些在外执行暗杀任务的魅者姐妹是否还有活口......”

“魅者杀手对于聂公公来说,如同他的左右手,他为何要那样做?”

风摇筝想不明白,他们这些魅者杀手对于聂承恩来说,是最得力的存在,为了巩固他于朝中的势力,她们替他除掉了多少障碍。如今,他怎么可以说杀就杀?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那些暗影杀手说过,聂公公好像因为一封信笺,然后就下令把所有魅者杀手全数诛杀。”

绿琦的这一番话更令本已大惊失色的风摇筝差一些从椅子上摔下,她自是知晓绿琦口中所说的信笺,那是三年前她自杭州范府盗取的信笺,她只想着将它交到聂承恩手中,未想过那信笺上的内容。原来竟是那信笺,让聂承恩无论如何都要除掉魅者杀手。是她害了那些魅者姐妹!

“摇筝姐姐,你......你怎么了?”绿琦发觉风摇筝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没事,你大病初愈,需好好休养,我先走了。”风摇筝快速从椅子上站起,许久未流过一丝泪的她,眼泪竟夺眶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