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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说客

波澜暗起,弄潮儿浪尖傲立,不因曾见千层浪,只因浮缘大泽中。泽可乘舟,亦可覆舟,全赖借势之人。未有一眼通天之人,只见扶风而上者,是谓天道。————《棘,告子上》

一个身材臃肿,披着象征着王阁兵部部长职位的虎威官袍的中年胖子正背着手站在一扇宽敞而明亮的落地窗前。左手端着一杯还在冒着袅袅热气的掺了蜂蜜的抹茶,时不时放到嘴边啜上一口。右手则停在围着落地窗的栏杆上,指节轻轻地敲打着,仿佛这栏杆是一架古琴,而他则是一位老琴师,正在反复斟酌着曲谱。

栏杆是蓝田玉石雕刻而成的,价值连城,鬼斧神工的雕刻工艺更是让它身价倍增。因为它的上面镌刻着一幅画,名为“洛河清平图”。这幅图出自已经逝去百年的第一画师虚乌子之手,由其大弟子,雕塑一门的开山祖师衡箕子雕刻为栏,献于帝王世家。

但就是这么一样足以让全球的收藏家为之疯狂的无价之宝,如今在这位王阁的兵部部长的家里,沦为了一道真正的围栏。也不知,若是让那些掘地三尺也要寻得这件古物的地质局考古学家们和见了玉器就眼里放光的古董商们知道了,会不会当即吐血而亡。

但仅就这一点而论,这位老兄的眼界显然是极高的。财富从来是与见识相匹配的,那么可以想见,他的家底是有多富庶了。

此刻这位家财万贯的主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他所在的建筑是专属于他的别院里最高的建筑,外形如一柄放大了无数倍,直刺云霄的青玉巨剑。巨剑由剑首,剑格,剑璏,剑珌四部分组成,名为“玉凌剑阁“,在王都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从窗口向外望去,近几十里的范围内的景致尽收眼底。天气晴明之时,甚至连城外的旷野,科洛托河支流以及康庄大道都能遥遥望见。不过此刻他却并没有心情欣赏远处的景致,而是望着城内那股不断地从支脉中吸取车辆,合成一股的钢铁洪流。钢铁洪流的路线是笔直的,目标便是他的别院-”鹿卢府“。

鹿卢是一把古剑的名字,相传是在前通元蛮荒时代,由擅长冶炼和铸剑工艺的达拉罕王国工匠在科洛托河之源的寒潭铸造。此剑铸造成功后不久就被以剑痴闻名天下的前通元六公子之首-东林君作为生辰贺礼,死皮赖脸地从达拉罕给讨走了。

作为史前蛮荒第一批面世的顶级神兵,它在东林君的手里绽放了万丈光辉。虽然它不是最锋利的,也不是最为精致的,但却追随着主人参与了“书生论剑”,“围点打援”,“六国相王”,三场著名的实战和外交战。

此三役一举打压了当时的一霸-洛瑞丝仙境的嚣张气焰,联合吉本斯王国牵制住了达拉罕南下试图吞并穷弱的十六城联合国的大军,奠定了东林君所在的利加雅王国此后数百年的世界霸主地位。

彼时,东林君加冠才三年,二十有一,便立下此等大功,可谓是千古才俊第一人。随同他南征北战,四方游说的佩剑鹿卢也伴着他水涨船高的“书生将军”,“政坛奇才”,“谋才绝冠”的名声,而位列史前蛮荒兵器榜榜首。

能给庄园取上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必然是此院主人的门客的主意。这位家财万贯的兵部部长俨然也是一位不仅识得财,也识得才的大雅之士。

不过此刻刚刚驾驶着电磁飞车汇入洪流的兵部侍郎唐迩却不这么想,因为他就是这位现在正在俯瞰众生,饮着茶,敲着栏杆作曲的中年胖子-汤虎杨的学生。

他很清楚他的老师的为人,他的老师绝不是一个光明磊落,敢以一人之身对抗万众怒火的英雄。而是一个心中时时刻刻摆着一把秤,无时无刻不再掂量着自己的选择的轻重,宁可牺牲众生利益,也要达成自己目的的枭雄。

他握着操纵杆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因为仪表盘上还躺着那封昨天深夜突然出现在他案头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却让他胆战心惊。第一部分说的是鹰王度学院把实战模拟和实战训练混为一谈,导致从未亲临战场的学员失踪,导师受伤。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有当回事,但当他看清失踪者的名字时,终于倒吸了一口冷气。失踪的人是宗教庭庭长芬德乐公爵最疼的小女儿-梅可妮。

芬德乐图利克是新兴涌现出的新贵族中的代表人物,也是“机械革命者”团体的坚定拥护者。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他继续看了下去。

公爵一怒之下致信联合了所有曾经在鹰王度受过气的官员,要去讨个公道。但公爵并没有被愤怒和女儿失踪的慌乱冲昏头脑,而是十分冷静地处理起此事。

他很清楚,以宗教廷的实力,若非长老会集体出面,他没有完全的把握抗衡在全球都拥有着自己的军事势力的鹰王度。即使他的背后有着始终在暗处支持的“机械革命者”团体以及众多同情他的遭遇的同僚,但毕竟唾沫星子再多,也敌不过刀剑。

于是他转而向联合王国另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求助,那便是兵部。兵部是王阁中唯一掌握地方及王都防卫的军权的部门,与手中握着十万近卫军鹰团的鹰王度军事委员会,掌握着二十万巡抚营机动部队的布政司枢密使,以及拥有教士数万,信徒百万的宗教庭,并称为联合王**事力量的四大巨擘。

然而现如今,城中却只有兵部和布政司还有着自己的力量。一则因为联合王国国王瀛狟陛下即将在吉桑坎亚西部的凤阳火山举行祭天大典,总负责筹划的宗教庭先行一步进行布置,在凤阳山下临时设置总坛,所有教士都随同搬迁了过去。随侍陛下身边的十个鹰团中有一半都如同撒网一般将山区的核心道路都封锁了起来,防止祭天大典时有外人闯入。

二则鹰王度与枢密使举行联合军演,剩余的鹰团和十万巡抚营混编,在鹰王度一位长老和枢密使一位宗师的带领下正在巡视各主城以及通商口岸。

这些力量近则离主城区有一天的飞行距离,远的则有数天的飞行距离。出于这两项原因,吉桑坎亚主城内就只剩下了兵部五万守城卫队以及巡抚营的十万机动部队,城后的暗金客码头边还有数艘兵部的中型护卫旗舰。

因此芬德乐心里清楚只要争取到巡抚营和兵部的支持,在最终的对峙中,胜算就会增加数分。而非常碰巧的是,此刻正统领着余下巡抚营机动部队的一寸青宗师就是一位机械革命者,自然愿意帮助芬德乐。

兵部的副部长,人称王阁四虎中的第二虎赵虎也素来与”机械革命者团体“交好,只有正主兵部部长-汤虎杨从未在公开场合或是私底下透露过自己的立场。

自从现任君主继位之后,瀛狟一朝先后经历了平定坚持反抗殖民联合时代到来的五国叛乱,苦熬塔罗尼西亚帝国内乱等诸多大事件,新兴势力经历了壮大,被打压,又缓慢恢复的过程。

尽管大多数人都认为新开始的殖民联合时代使得王国更加昌盛,但也有很多人认为,王国的兴衰只在殖民者的一念之间。他们坚持,即使没有帝国力量的介入,他们自己一样能领导国内势力完成电磁革命和机械革命,这些人被统称为“机械革命者团体”。

现如今,这股势力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可以向代表着元老派的鹰王度施加压力,岂能轻易放过。然而,尽管兵部内有不少提拔起来的新贵族,但能调动驻军的虎符却掌握在已经安坐在部长之位上整整三年的汤虎杨手里。

这封信就是赵虎写给唐迩的,因为唐迩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既是汤虎杨的弟子,又长年随着赵虎办事,可以说是十分恰当的去试探汤虎杨心思的人物。

本来这样的试探因该秘密进行,却不料芬德乐打定了主意要汤虎杨交出手中的兵符,事先没有和他这个说客打声招呼,第二天就率领他的盟友们声势浩大地向着汤虎杨的住宅冲了过去。

他住得和“鹿卢”很近,因此在接到长官赵虎的通知后依旧等了一会才汇入洪流之中,可是心里仍然因为紧张和慌乱而堵得慌。他心里清楚,芬德乐的提前出击导致了原先的算盘已经完全落空。此刻,暗中试探已经变成了明地里的交涉甚至**裸的威胁。

唐迩望着远处正在一点点没入云层深处的“玉凌剑阁”的剑锋,分明感觉出一丝逼人的寒气一点点渗入自己的骨髓。他有些犹豫和怀疑,他这个说客究竟还有没有用。

就在他的目光从剑锋上落下来的一刻,他分明感觉有一道凌厉而充满杀机的目光紧随着投了下来。一瞬间,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有一种预感告诉他,那因该是他的老师-汤虎杨的目光。

他感觉的不错,此刻他的老师确实在盯着他,汤虎杨被赘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在车队上下扫来扫去。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了,从他的弟子身上将目光收了回来,沉思着问道。

“你方才说,棘鸟之魂图书馆一夜之间消失,留下只在史料中才记载过的玄武湖。馆里的人也一并消失,包括亲王唯一的儿子,诺顿王子?”

汤虎杨的身后站着一个精悍干瘦的书生,戴着一副度数不是很深的圆框黑色粗边眼镜,此刻正安安静静地侍立在他的后面,手里端着一个放置着一个装着茶水的玻璃容器和一个粗陶碗的盘子。

他不慌不忙地将端着的盘子放置在旁边的茶几上,端起粗陶碗,将一碗已经晾凉的抹茶一饮而尽,然后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抹嘴。

“不错,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若不是昨夜由于有外敌入侵,受到召唤,只怕卑职可能也受了池鱼之殃。”书生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说道。显然,书生也是棘鸟之魂的管事人员,却不知是受到何人的召唤,而离开的。

汤虎杨挥了挥袖子说,“蔡先生,您虽然在兵部屈尊做顾问,不过在我面前就不要自谦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书生方才提起的事情。“蔡先生是怀疑,梅可妮殿下的失踪与棘鸟之魂的突然消失,玄武湖的现世之间有某种联系?”

书生眯缝了一下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眼睛,眨巴了几下后弯腰给汤虎杨又斟上一杯茶,用小勺子往里面加入少许蜂蜜,搅拌后重新递到了部长的手里。

“不是怀疑,而是有证据。”书生此言一出,立时让原先显得有些懒懒散散的汤虎杨目光陡然一盛,转过身,顾不得尝尝新拌好的茶。肥胖的身躯仿佛一下子灌注进了无穷的力量,挺得笔直,如同山一样伟岸。一双威猛深邃的虎眸直勾勾地地盯住了,正在缓缓地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兜的书生。

书生感觉到他炽烈的目光,不由得笑了笑,“大人,不急,他们到”鹿卢“至少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足够您好好端详一下这其中的东西了。“

汤虎杨接过书生递过来的布兜,慢慢打开。数抹凄冷的月光一下子自其中透射出来,让久在沙场,心灵已布满尘埃的兵部部长也感觉内心仿佛被一股清流所洗涤,变得通明。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显然十分讶异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用。他看向书生,书生不语,只是示意他打开来看,自会明了。

汤虎杨的手有些颤抖,因为那清冷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一次局部边境冲突中,他遇上的敌手。那人的武器也如同这般有着月的皎洁与通明,其狠辣却如同毒蛇,拥有着骇人的杀伤力。

他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些猜测,讶异消散,却让他有些恐惧,因为他曾差点殒命在那人的手里。难道包袱中的东西和那人有关?

终于,袋子打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向里面望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