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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托付

阿里甫把营地交代给艾尔肯和司马义,自己到营房后面把奔驰越野车开过来,让波尔昆提坐在后面,跟着阿曼的厢式货车赶回伊斯拉木村。

快进村时,阿里甫对波尔昆提说:“你先回家看看,我回去跟家里人说明情况,再把信写好,你半个小时后到我家来。”

波尔昆提回到自己家,看到院子里落了一地葡萄叶,还有一些风吹形成的沙土波纹。打开屋门,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他找出一张纸,写了几行字,折好装进衣袋里,然后锁好家门,向热依罕家走去。

热依罕家在村子中央,波尔昆提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五六年前,热依罕和莱丽刚成为好朋友的时候,她邀请莱丽到她家去玩,莱丽怕她家有大狗,就拉着波尔昆提一起去。进了她家的大铁门,并没有让莱丽害怕的大狗窜出来咬人,也没有波尔昆提以为会有的严肃的看门人。热依罕的阿娜古赞丽婶婶和蔼可亲地接待了两个小朋友。

那是波尔昆提第一次见识另一个阶层的家庭。十一二岁的年纪,对阶层和地位还没有概念,只是觉得热依罕家豪华富有、气势恢弘。第二次是两年前,热依罕生病,两天没有上学,莱丽拉着波尔昆提来看望热依罕。八年级的波尔昆提已经有了等级概念,虽然古赞丽婶婶依旧热情地接待了他俩,但波尔昆提在热依罕家还是局促不安,此后便再也没有去过热依罕家。

今天到热依罕家去,感觉截然不同。作为好朋友,他要去营救遭到绑架、身陷虎穴的热依罕,加上这几个月的非凡经历,身份地位的悬殊已不再是他的心理障碍,这使得波尔昆提第三次走进大铁门时,显得从容自若。

热依罕家的庭院很大,前后和左右各有四十米长,院子正面是一幢二层楼房,墙面贴着棕黄色陶瓷砖,门窗周围的陶瓷砖是棕红色,拱形的门窗顶部和正面带尖的屋顶,显露出伊斯兰建筑的传统风格。

从院子铁门到楼房大门,是一条铺着花色地砖的甬道,甬道右边是花园,花园周边是一圈修剪得很好的冬青,花园里依次有三棵高大的苹果树、梨树和杏树,还有盛开的突厥玫瑰、法国玫瑰和百叶玫瑰,几棵桂花正散发出浓郁的花香。甬道左边是水泥地坪,地坪前边和围墙之间是葡萄架,左边靠围墙是三间车库,地坪上停放着阿里甫的奔驰越野车和阿曼的厢式货车,还停着库尔班的雪铁龙轿车,热依罕家的深灰色奥迪停放在车库里。

看到波尔昆提走进院门,阿曼从楼房里走出来,把波尔昆提引进客厅。两年前波尔昆提也进过这个客厅,见客厅里的陈设并没有大的变化,只是现在热依罕家的所有人,除了她不在家的大哥和三哥,都集中到了客厅里。

沙比尔大毛拉身穿一件黑白条纹的长襟袷袢[],头戴白色赛兰[],端坐在客厅中央高腿茶几旁的红木座椅上。他五十多岁,宽额方脸,眼窝略深,鼻梁稍高,虽然归隐多年,身上仍有着在位时的不凡气势。波尔昆提又仔细看他一眼,发现他眼袋鼓起,眼睛里布满血丝,显得神情疲惫、精神倦怠。

高腿茶几和红木座椅前面是一块地毯,地毯两边放着仿红木长沙发,沙发上铺着深红色坐垫。库尔班和阿里甫坐在右边,古赞丽婶婶坐在左边,她身旁坐着一个带小孩的青年女子,波尔昆提知道她是热依罕的大嫂阿依慕。两张沙发前面各有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面放着几盘水果,还放着几个玻璃茶杯。

波尔昆提看到古赞丽婶婶眼泡肿胀,不时用手帕擦拭眼睛和鼻子,阿依慕也是两眼通红。从大毛拉眼中的血丝和古赞丽婶婶眼睛的红肿程度,波尔昆提估计他们昨天晚上就知道了热依罕被绑架的消息。热依罕迟迟没有回家,他们肯定会去找一起放学的马兹波夫询问情况。

波尔昆提先向坐在正面的沙比尔抚胸弯腰:“尊敬的沙比尔大毛拉,您好!”

沙比尔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回答说:“波尔昆提你好,请坐。”说着向右边的沙发摆了摆手。

波尔昆提谢过沙比尔,接着向左边的古赞丽婶婶和阿依慕大嫂,又向右边的库尔班厂长抚胸致意,随后坐到右边的长沙发上。

这时阿曼从厨房提来茶壶,把热腾腾的奶茶倒进各人面前的茶杯中,又将高腿茶几上的茶杯捧给沙比尔,然后坐到波尔昆提身边。

阿里甫把一个信封递给波尔昆提:“回信我已经写好,一会阿曼开车送你去。”

对面的古赞丽婶婶急切地说:“波尔昆提,你一定要把热依罕带回来,千万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他们要什么条件都答应。”

沙比尔缓缓对波尔昆提说:“波尔昆提,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年青人,相信你会见机行事,尽力把热依罕接回来。”

波尔昆提欠身说:“我会的。”

阿里甫从身上掏出一把美军伯莱塔手枪递给波尔昆提:“这是我的随身用枪,你带在身上,回来再还给我。”

波尔昆提低声说:“临走时艾尔肯大叔给了我一把托卡列夫,你还是自己带着吧。”说完问阿曼:“我们什么时候走?”

阿里甫在一边说:“不忙,早上我们赶得急,还没有吃早饭呢,大大他们也都没有吃,厨房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吃完早饭再走。”

波尔昆提的肚子早就饿了,便随着众人走进厨房,向在厨房帮佣的西琳大婶打过招呼,第一次在热依罕家吃了早饭。

阿曼这次没有开厢式车,他从车库里开出那辆深灰色奥迪,在水泥地坪上停下,波尔昆提从另一边拉开车门。这时库尔班走过来,抓着他的手,嗓音有点嘶哑地说:“一定要保证热依罕安全,拜托了。”

阿里甫和库尔班站在车子旁边,沙比尔大毛拉、古赞丽婶婶、阿依慕大嫂和西琳大婶站在小楼前的甬道上,波尔昆提看到沙比尔把手臂抬到胸前挥了挥,几个妇女半伸着双手,手掌靠拢向上,嘴唇不停蠕动着,祈求真主保佑热依罕和波尔昆提。看到这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波尔昆提心里一阵热流涌动。

注释

[]袷袢:维吾尔族对外衣的统称,多用黑、白布料,或蓝、灰、白、黑等各种本色绸缎制作。有时也指维吾尔和塔吉克等民族所穿的对襟长袍。

[]赛兰:维吾尔宗教人士头上戴的一种帽子,用长白布缠裹而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