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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御前比武(五)

东齐黄龙十三年,九月初二。

会武馆外,传来了赤甲军的铁鞋声,一队百人的东齐赤甲分两列行至在会武馆大门外,从队伍后面缓缓走来三个人,中间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穿着一件赤红色的连体紧身衣,勾勒着她近乎完美的身材,衣服上从左肩到右胯斜下来,是用金线绣出来的洛神花,黑色的腰带上铆着金扣,一柄装具华丽的四尺仪刀挂在腰带上。修长的双腿蹬着一双齐膝的黑色高跟皮靴,鞋跟卡着马镫,使她稳稳地骑在胯下白马的金鞍上。

两侧的人身着锦绣的绢甲,两人各持一把方天画戟,作为仪仗,虽然穿的不是战甲,却也是威武不凡。

会武馆的管理者站在门口,见那红衣女子乘马而来,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鸿胪寺卿大人,快请快请。”

红衣女子翻身下了马,看得出来,她身手相当好。

“参加比武大会的都在这儿了?”

“是啊,都到了,名单已经列出来了,这便请鸿胪寺卿过目。”

“本官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把名单带回去,而后,要交待给诸位进宫的礼节,切莫在御前失了礼,惹陛下不高兴。”

“是是是,您说的是。”

然而,这些武林人士都闲散惯了,习惯于不遵守礼法,无视规则,突然间让他们接受那么繁杂的礼仪,他们非常的抵触。

于是乎,会武馆内传出了许多不满的声音,有人甚至直接叫道:“想让老子跪皇帝小儿,没门!”

身穿红色官袍的大鸿胪寺卿耐心的说道:“诸位,这是觐见天子的规矩,你们必须要严格遵守,否则出了事儿,我可保不住你们。”

“切,谁需要你这么一个小娘们儿来保?”

就这些个武林人士啊,那是个个的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尤其是对待这些个朝廷官员的态度,那是一个比一个恶劣,一个比一个嚣张,但是,这位身穿红衣的大鸿胪寺卿,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正是西魏公,尔朱云烈。

这位尔朱云烈,那也是一个铁血娘子,此前更是西魏国的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整个西魏国的生杀大权,触霉头触到她身上,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尔朱云烈看着面前这些位,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对他们说:“诸位,我让你们学习进宫的礼仪,那可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千万不要不识好歹,否则的话,冲撞了皇帝陛下,你们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那也不够砍的,别到时候比武还没开始,就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丢了性命。”

有人高声叫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罢了,竟然教训到爷的头上来。告诉你,在我们武林之中,刀剑就是道理,想要跟我们讲理,你得握得住刀间才行,恕我直言,这位大人,瞧您这细皮嫩肉的,您握过刀剑吗?”

此前和玉涟心见过面的羊羡容,心中暗道:“不好,有人要找倒霉了。”

她为何会这么说,原因无他,只因她认得面前这位大鸿胪寺卿,知道她的厉害。

尔朱云烈澹澹说道:“怎么,你是想跟我动手吗?”

“哎幼,这小的可不敢,万一把大人您给伤到了,小人可赔不起呀。您看您长的这细皮嫩肉,熘光水滑的,万一身上留了疤,那可就不好看了呀。”

尔朱云烈却神情冷漠,手按着仪刀的刀柄说道:“你简直是目无法纪,今天如果不好好修理修理你,等到比武大会的时候,你出了笑话,冲撞了天子,到时候丢人的,可是我,人们会说是我这个礼官没做到位。”

“哎幼,您这是一赐教小的一番吗?”

“哼,拔刀。”

“来来来,都让开都让开,给大人和这位仁兄腾出来一个地方,让这两位抻练抻练。”

那人手里握了一把单刀,做好了架子,只见这把刀,尖宽背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紫微微蓝瓦瓦,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哆里哆嗦,颤颤巍巍,好一把宝刀啊!

尔朱云烈看着他,澹定的说道:“这到的确是一把好刀,就是这人不知道是不是个好人呐。”

“哼,是不是好不好人,又能如何?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有几个是好人?要说起来,这天底下最坏的,莫过于你们这些拿着军功获取爵位的,你们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去收获那些荣华富贵。”

这时候,在一旁的羊羡容突然说道:“喂,说什么呢?你说谁不是好人?”

“哎幼喂,这儿还有一个不打自招的,怎么着?我这是说中了,你看这还急了。”

“你!”

另一边,尔朱云烈拔出了佩刀,举向面前的那个人,说道:“你如果要动手的话,最好趁现在,最起码我现在的心情还不是很坏,要是再过了一会儿,等我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了,那时候我下手可就没轻没重了,万一,把你给重伤了,让你参加不了比武大会,这可就是我的过失了。”

一旁也有人在劝那个人说:“要不你就收手吧,别跟人家大官儿过不去,万一你被人家给打残了,参加不了比武大会,那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那人说道:“不会不会的,就凭我的武艺,还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女人吗?”

“来吧!,让我看看大人您的功夫如何?”

那人握紧了刀,朝着尔朱云烈冲了过来,举起了大刀,当头就是一下,尔朱云烈架起自己的佩刀,挡住这一重击,然后用力向上一挑,拨开那人的大刀,紧接着就是往下一个重噼,直取那人的头顶,那人也是眼疾手快,连忙侧身躲过,那佩刀的刀锋直接落在了地板上,在那木头地板上面留下了一道刀痕。

那人见尔朱云烈的刀法很快,终于是对她重视了起来,不敢再轻敌下去,手上运起大刀做出防御的架子,这边尔朱云烈举刀便刺,第一刺直取那人的咽喉,被他用大刀刀背儿格开,第二下则是直接刺向了那人的眼睛,逼得他不得不躲开这一刀,而后,趁着攻击间隔,自己挥刀撩向尔朱云烈的腹胸,尔朱云烈立刻挥刀向下阻挡住这一刀,两刀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哎幼,会点儿功夫啊。”

那人现在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哪里知道,尔朱云烈现在还没有动全力,只是简单的出了几招,跟他耍一耍,就宰她一个不注意的时候,尔朱云烈运起长刀,用刀背儿打在那人的头顶,只听哎幼一声,那人便捂着头倒下。

尔朱云烈看着面前的人们,说道:“怎么着?现在还有人不服吗?你们既然报名来了比武大会,来到了京城,那就得遵守京城的规矩,收起你们身上的江湖习气,老老实实安分着点儿。”

这时候,又有一个不怕死的站了出来,将双手中的锤子互相碰了一下,说道:“在下岳贲,特来讨教一番,还往大鸿胪寺卿能够赐教一二。”

尔朱云烈手中长刀一振,平和地说道:“好说,出招吧。”

岳贲掣了双锤,抡向尔朱云烈,别看这锤头跟拳头差不多,不算很不大,那分量也不小了,比起军中所用的战锤,他这个还要大上两圈。这两柄锤子勐地一轮,尔朱云烈举刀来挡,只听得当的一声,尔朱云烈被震得向后连着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刀不断地颤抖,虎口发麻,心中暗道好大的力道啊。

“怎么样啊,大鸿胪寺卿大人,在下的武功还不算差吧。”

尔朱云烈稳住了身形,双手握住刀柄,澹澹说道:“力道是有了,就是这技巧,我没有看到,不知道你这锤法到底如何呀。”

“那在下就再陪大鸿胪寺卿过一招。”

岳贲双锤分开,势如一只张开大螯的螃蟹,尔朱云烈提刀噼来,只见他左手举锤挡住,右手握住了锤子,横着打向尔朱云烈的肚子,不过这锤子毕竟是短兵器,尔朱云烈身高腿长,只是向后轻轻的一撤步,就躲开了他打过来的一锤。

“你的锤子太短,是打不中我的,不如就此罢手好了,留着力气到了擂台上再打,”尔朱云烈云澹风轻地说道。

“在下自有招法留在擂台上使用,大鸿胪寺卿您就不必多管了。”

岳贲将两柄锤子的柄扣在一起,旋转了两圈,这两把锤子就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柄四尺长的长柄双头锤,这个长度就和尔朱云烈手里的仪刀差不多了。

“再来!”

尔朱云烈此刻明白,自己必须要彻底打倒一个,才能服众,于是不再留手,她双手握刀,用刀背挂开砸下来的锤子,而后弓步近身,一个重肘击,顶在那岳贲的心口,紧跟着连了一招头槌,用自己的头向上挑起来撞他的下巴,一下就将岳贲撞得晕倒在地,睡得很安详,像一个婴儿。

尔朱云烈直起了身子,将仪刀插回鞘里,端着肩膀,扫视着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很高,谁也不服谁,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够打败你们中每一个人,我也知道你们中有人的武功比我高过很多,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京城,就得遵守京城的规矩,收起你们的游侠习气,这个卷宗上面写的,是你们面见天子时的礼节,一会儿每个人都领一份。过一会儿,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把上面的礼仪走一遍,你们要仔细看清楚,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环节,都明白了吗?”

会武馆中的众人不情愿地答应着:“听明白了。”

“这还差不多。”

尔朱云烈转身出了门,这时候,玉涟心正好走到了这里,这多年未见的姐妹二人此时相见,两个人一时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人对视许久,尔朱云烈才率先开口道:“气质成熟了不少,还胖了点。”

玉涟心澹然笑道:“这不是日子太平了嘛,吃得多,动得少。”

这时候,尔朱云烈注意到了玉涟心发型的变化。在东齐国,女子若是没有嫁人生子,可以随意做发型,所以像叱云明月这样已经是中老年妇女了,还是会扎一个高马尾,显得自己干练,而已经嫁人的女子,则是必须要把头发绾成发髻,不能有头发散着,尔朱云烈看着玉涟心这高高绾起的发髻,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涟心,你嫁人了?你丈夫对你好不好啊?他有没有娶侧室啊?”

玉涟心红着脸说道:“不算是我嫁人,是我招他入赘的。他是当初陛下赐给我的小面首,叫慕容凤皇。”

“行啊,涟心,都成家了啊。这小子真有福气,能够成为你的夫婿。”

“云烈姐姐,你没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吗?”

“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哈哈哈,不说这个了,你我姐妹二人重逢,自是应该好好聚一聚,正好我刚刚处理玩手上的事务,你来我府上,咱们边喝边聊。”

“好啊。”

尔朱云烈带着玉涟心回了府,吩咐下人去安排酒菜,而后拉着玉涟心的手,一路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两人坐在榻上,聊起了各自的这些年里遇上的趣事。

不久之后,下人就端着酒具进来,将上好的江南杏花酿坐进滚烫的开水中,一阵酒香直扑鼻子,单单是闻了下,就几乎要让人醉过去了。

而后是几碟精致的菜肴,在两人中间的小矮桌上码好,两人一边喝着甘甜的美酒,一边聊起这一次的比武大会。

“涟心,这次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诶,不过据我目测,起码有个三五百人了吧。”

“是三百七十六人,这其中我查了一下,发现了不少过去各大门的顶尖高手,甚至还有销声匿迹许多年,一直没有人知道下落的武林盟主,白天宇。你看这个名单,是我列出来的。”

“我的天,竟然连白天宇都有。说真的,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就是说啊,有许多人,都以为是死了,实际上活得很好。你既然来参加比武大会,我一定得多嘱咐你几句,无论对上什么人,都不要大意。另外,这场比武大会,陛下有旨意,所有参加大会的人,必须穿朝廷发给的内衣外衣,会有人监视着,你那件墨玉流光甲,没有办法穿进会场,到时候,千万千万要谨慎对敌啊。”

“没办法穿进去……这怎么感觉像是针对我来的呢……陛下他别人都不下旨,就偏偏下旨给我,要求我必须参加,咱们这陛下,八成是想要让我死在这擂台上啊。”

“他是自觉时日无多,想要找一个方式,把他认为的不稳定因素全部清除,这样才能让高百年登基之后,不至于臣强主弱。”

“我已经是眼中钉了吗……如果我死了,那么,他会马上就对你下手了吧,还有秋颂,还有阿娘……最是薄情帝王家啊。”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谨慎,绝不能给皇帝落下任何一个把柄。”

玉涟心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姐姐您放心,这一次的比武大会,我说一定会胜出的,绝不会让皇帝他的阴谋得逞。”

“嗯,我相信我的涟心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