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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落幕(四)

三月,范阳。

沉重的铁靴声传入范阳居民的耳朵,一支衣着华丽,仪表整洁的军队进入城中,带头的女将容貌明艳,风姿绰约,百姓们认得,那是火雷营的营主,秦汐妍。

秦汐妍,杨亦初,戚灵雨这三人,也算是一段传奇了。原本的她们三个,是西魏乡下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农家姑娘,因为长得漂亮,被土匪们看上并掳走,幸好遇上了玉涟心,把她们救了下来,而后又被鱼璇玑起了个名字,再往后,就是再武阳崖上跟着叱云明月学习武艺,她们三人很用功,非常的勤奋,但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有半日松懈,终于成为了一代高手。

千鹤军突袭池家旅馆,斩杀了意图作乱的武林人士之后,她们的名字也跟着千鹤军一起被世人所知。玉涟心这些年东挡西杀,南征北战,她们几个都是军中骨干,杀敌无数,玉涟心对她们也是相当重视。

而她们三人之中,又要以秦汐妍的天赋最好,她甚是聪颖,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火器部队的运用,并且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她对玉涟心说:“而今火器锐利,军中似有倚仗火器而轻搏杀之势头,若长此以往,兵必不敢接战,如遇贼兵跃至面前,必败。”玉涟心听她说了之后,就开始严抓军士的格斗能力,这才维持住了千鹤军的战斗力。

而今的秦汐妍,骑着雪白的骏马,威风八面,路边的百姓纷纷俯首,不敢抬头,只能听到火雷营女兵们的高跟鞋声音从地面上传来。

她们穿着高跟鞋倒不是为了臭美,而是防止拖镫,鞋跟可以卡死在马镫上,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双手撒开缰绳,再疾驰的马背上完成举铳,射击,装填,再射击的一系列动作。以前就有过穿着平底布鞋的骑兵,在骑马时脚滑,整个脚插进马镫里面出不了,被马活活拖死。玉涟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让姑娘们都穿上高跟鞋,虽然走路别扭,但别扭也得忍着,而时间长了之后,这种鞋子竟成为了云州的一种风潮,深受女子喜爱,穿上之后显得身形修长,走起路来优雅端庄,在路边的百姓里,就有许多穿着东齐传统的紧身长衣,蹬着高跟鞋的妇女,她们看向火雷营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是秦将军,秦将军回来了,那咱们殿下,应该也不远了吧?”

“哎幼,咱们殿下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要害怕死了,听说她在洛京被围攻,我都担心得睡不着。”

“是啊,万一殿下没了,咱们就得被那些刺史瓜分走,到时候肯定会重新过回以前的苦日子。”

“殿下回来了,青天就回来了!”

玉涟心再火雷营之后进城,她一现身在范阳主街上,所有的人都自发的跪下来了,齐声高喊:“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涟心道:“父老们,都平身吧!”

这时候,一名老者站起来到玉涟心的前面问她道:“呃,殿,啊殿下,您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啊?”

玉涟心俯首笑着对他说:“大爷,我还得走,以后估计就不回范阳了。”

那老人一下就哭了出来,说道:“不行啊殿下,你要是离开云州了,我们就得让那些诸侯刺史给奴役了,你走了我们的好日子就没了。”

玉涟心笑道:“大爷,我离开云州,就是为了把那些奴役人的奸贼全部铲除,是要让天下百姓都过上跟咱们云州一样的日子啊。”

“殿,殿下,诸侯刺史他们军队那么多,咱云州就这点小娃娃,连那群丫头片子都上战场了,你能行吗?哎殿下,我现在还能参军吗?”

“大爷啊,您呐,安安心心在范阳养老,别担心,我的战绩您还不了解吗?没事的,不用担心。”

“这孩子,胆儿真大。”

玉涟心叫人扶着老者到一旁之后,自己继续往里走,再她身旁侍奉的吕凤仙看着这一幕,颇为不解,再她的印象里,这种级别的诸侯哪里会跟老百姓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敢抬头看他一眼当时就叫人给拖出去砍了,更别说跟他聊闲天了,可玉涟心却是一点没有架子,跟治下百姓说话时和颜悦色,温柔贤淑,完全看不到一点暴虐凶残的样子,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多的形象?战场上的勇勐,朝堂上的残暴,手下面前的温柔,百姓面前的善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难道每一个都是她?又或者,每一个都是她演出来的假象?

吕凤仙按着自己的后腰,丁仪留再她身上的那伤口还再隐隐作痛,她看向玉涟心,发自内心的感慨着:“这可真是如太阳一样的人啊。”

“凤仙,这里就是我的王府了,进来吧。”

两侧的亲兵雁别翅排开,王府管家迎出来,叫人把马牵了去,玉涟心与诸将进来,绕过影壁墙,来到了正堂,慕容凤皇看向玉涟心,激动万分,一步冲上来抱住了她,说道:“娘子……我……想你了。”

如今的慕容凤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被他抱着,玉涟心能感受到一种令她安心的安全感,她捧住自己相公的脸,澹澹说道:“小清童怎么样?”

“她啊……应该是出去耍去了吧。”

“啊?她才几岁啊,你就这么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耍了?”

“十二咯,不小了,你初闯江湖的时候不也才十六岁嘛。”

“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亲爹带娃,活着就行。”

这时候,大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姑娘,生得是如花似玉,小脸蛋粉扑扑的,两颗眼睛好像水晶,长睫毛忽闪忽闪,一笑脸上带俩酒窝,怎么看都好看,旁人见了都得心里面琢磨“嘿,这孩子怎么长得,怎么就这么好看呢,这孩子这样,她这爹妈得什么样啊?”

爹妈什么样?就玉涟心和慕容凤皇这样。

这孩子,正是玉涟心的女儿,玉清童。

为什么不叫慕容清童呢,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慕容凤皇他身份低微,他是个倒插门的女婿,没有婆家,婆家都给灭了门了,二来,玉涟心是准备要称帝的,她当了皇帝,这天下那就是玉氏天下,天子姓玉,这王朝就得姓玉,所以作为继承人的小清童,也得跟着姓玉才行。

“阿爷,我回来了,幼,阿娘,是阿娘,阿娘,清童好想您啊。”

小清童扑进了玉涟心怀里,使劲的蹭了蹭,玉涟心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衣服,问她道:“清童,你去哪儿野了?”

“清童才没野呢,清童打猎去了。”

玉涟心眼睛一瞪,道:“打猎去了?去猎的什么啊?”

“猎虎!”

玉涟心啪一下就把孩子给扔出去了,喊道:“去去去,边儿玩儿去!我玉涟心最烦的就是吹牛皮的孩子!”

玉清童在半空中调了下身姿,平稳着陆,说道:“清童才没有吹牛呢,娘,你看。”

只见外面,几个家丁一起抬着一头成年大老虎进来,往地上一撂,一个个是东倒西歪,累得大喘气。

玉涟心看向那老虎,说道:“真是你猎的?你拿什么玩意儿猎的啊?”

“娘,你看,就是这个,”小清童拿出一支铳来,对玉涟心说道:“娘,你看,这是宋老先生做的铳,我看它挺好玩,就拿过来玩了,娘你看,它有三个管,能连着打三下,每一个铳子都有人眼珠子那么大,连着打中三发,您看,老虎这么大的牲口都顶不住。”

玉涟心看过去,之间那老虎脑门上三个血洞,那不用说了,脑袋给干开瓢了,这铁定得死,她现在感到惊奇的是小清童的身手和胆子,这小丫头几乎就是一个翻版的自己啊。

慕容凤皇问玉涟心道:“涟心,接下来还要打吗?”

“当然要打,这一次,我牺牲了好多姐妹和弟兄,我要把这个仇报回来。传我令,即日起,从全云州范围内征兵,凡四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参军,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女子,全部参军,另外征发三十万民夫,往前线运送军粮物资,告诉民夫们,只要他们在战争期间内能够累积运送一百石粮食,奴籍者恢复自由,赏赐耕地,庶民加爵两级。”

一旁的传令兵敬礼道:“是。”

再大堂内的鱼璇玑说道:“涟心,这样花费太大了吧。”

“此时诸侯各军元气大伤,正是大举进攻的好时机,若是让他们积累起来实力,再想一统天下岂不是会很困难?”

“既如此,涟心,你放心大胆的在前面打,我在后方给你调集物资粮草。”

“嗯。”

玉涟心又看向了司马奉孝,道:“军师,不知进攻路线可拟订好?”

“回殿下,臣以为,应该先攻灭杨秋部,杨秋现在是诸侯中的势力最大者,只要能够灭掉他,其他诸侯必定望风归降,届时我军便可以秋风扫落叶一样,迅速平定天下。”

“先攻杨秋,好啊,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奉孝真知我!”

云州的百姓们得知玉涟心要征兵和征民夫之后,都十分踊跃,千鹤军再不到几天时间里,就招募到了五万大军,好在玉涟心从来没有停止过武备生产,单是范阳武库里的装备就能武装起来一支十三万人的大军,所以她招募士兵,不用愁缺装备,而其他的诸侯军队,就显得寒酸很多,当年名震天下的东齐赤甲军,现在也名存实亡了,再不复当年的威武雄壮。

玉涟心面向南方,澹澹说道:“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她来到叱云明月的屋里,抱着自己那已经白发苍苍的师父说:“师父,你的心儿,就要成为天下之主了,师父,你开心吗?”

叱云明月轻抚着玉涟心的脸颊道:“好心儿……师父,很开心啊。”

叱云明月嗓子里反出血来,被她强咽了回去。

“看来,我也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