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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落幕(五)

云朝,是位于神州大陆上势力最大的一个帝国,被周围的部族和国家尊称为上邦。同时它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国家,因为这是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家。

也因此,它被其他的国家暗地里称为女儿国。

前朝末年,天下动荡,作为云朝前身的东齐王朝,因为齐仁帝高百年年幼,致使外戚宦官纷纷乱政,终引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京畿之内是反叛不断,位于王朝北方的云王玉涟心以清君侧为名大举南下,占据京畿,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诸侯对其群起而攻之,奈何不敌,损兵折将之后,仍是让那玉涟心返回了云州,重新募集士兵,准备南下,再讨诸侯。

作为云州州治的范阳,年轻的女郎们正忙着卸下头上的花钿,换上火雷营那贴身而又华丽的战衣,足蹬齐膝的黑色皮靴,响应着玉涟心的号召,参军入伍,只为扫平诸侯。

具体原因,姑娘们不知,她们也不想知道,她们心目中的大英雄玉涟心要打,那便打,只管听令就好,每一个云州人都是潜在的军户,她们生下来就是兵。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给国君打仗。

范阳很平常的一户人家,年近五十的老妇正数落着她的女儿,隔着远远的就能听见她尖厉的声音:“不许去!”

“阿娘,为什么,隔壁李家的三个闺女都去了,我武功又不差,凭什么不让我去啊?”年刚二十岁的女子对自己的母亲反驳道。

这少女,身段高挑而又丰腴,生得是肤白貌美,玉面红唇,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真真的是个绝世美女,只是一举一动,又带着些许自负和骄气。

“秦无殇!你翅膀硬了,娘的话都不听了?战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生死搏命的地方,人命在那里就跟一片雪花似的,说飞就飞,说化就化,你是家里的独苗,我不能让你涉险。把铠甲脱了,哪儿都不许去,在家呆着。”老妇严中带慈,眼里全是不舍。

“娘亲,无殇不想就在范阳这样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我习武,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国君,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有了爵位,这样您和阿爷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您也不想每天就靠卖朝食过日子吧。战争是晋升的机会啊娘亲!。”

“无殇……你看看范阳的早晨,带着些红与金色的天空下,我,推着小车,卖着胡麻饼,来买的街坊,打着招呼,买俩饼,聊几句家长里短,这平和日子哪儿不比打打杀杀强。你娘我年轻时也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当年在北境,你知道和你娘一起出征的姐妹们活下来几个?你看看你林姨娘,她那条胳膊被敌人骑兵扎了一枪,到现在还动不了,这都马上就到正月了,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和你阿爷怎么过年啊?你娘和你爹都有爵位在身,等我们俩走了之后,降一级传给你不好吗?别去拼命了。”

“娘!”秦无殇一张俏脸上滚落一颗泪珠,她单膝跪在自己母亲面前,三拜之后,毅然决然地出门而去。

秦父拄着拐棍从里屋出来,看着女儿的背影,叹息道:“闺女大了,留不住了。”

秦母颓然地坐在门槛上,望着街口,怅然若失。

“女儿铁了心要去拼个功名,唉……为什么人都不知道满足呢?”

秦无殇之所以名字叫无殇,是因为她母亲生的前几个孩子,都生下来早夭了,她爹给她取名无殇,希望她不要夭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名字的功效,她还真的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秦无殇在范阳,一直都是毁誉参半,有人说她是个煞星,因为她总是惹是生非,也有人说她是个侠女,因为她为人仗义,好周济他人,但终归她还是个刺头,到哪儿都是。

虽然人长得美艳无双,在范阳来追求她的少年郎排了几条街,但是她一个都瞧不上,她一直想着自己十六岁时见到的那个白面书生。

那时,是个百花盛开的日子,整个范阳的杏花都在微风中绽放,远远望去,灿如烟霞,白中透些粉红的小花瓣如雪般自枝头飘摇而下,宛如一场唯美的梦。

就在那杏花树下,秦无殇遇见了那个人,玉涟心的军师――司马奉孝。

那时,天突然就变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打落杏花无数,郭瑾举着把油纸伞,在雨中缓步地行着,彷佛在欣赏着雨打花落的景致,而这时,着急避雨的秦无殇一头就扎进了司马奉孝怀里。

“这位大郎,雨太大了,我能不能在你这儿避一下啊?”

秦无殇朝司马奉孝笑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很甜,令人如沐春风。

彼时司马奉孝还是个打了许多年的光棍,从没见过这般美艳动人的女子,他有些羞涩,不敢去看秦无殇那如宝石一样的眼睛,只好歪过头,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

“这位大郎生得好生俊美,不知是否婚配啊?”秦无殇嬉笑着对他说。

“啊?”司马奉孝一时有些懵,秦无殇却笑道:“开玩笑,郎君莫要当真,不过我看您一表人才,可是公家之人?”

“正是。在下是王府上的军师,姓司马名奉孝。”

“喔!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祭酒啊,奴家秦无殇,见过先生。”

一众新兵来到了军营,登记之后,就成为了千鹤军的一员,秦无殇进了营,便四处张望着,想看看司马奉孝在不在,可到最后也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军师先生。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后,大军南下,在云州与京畿交界处遇上一路诸侯大军,玉涟心以练兵为名,让新组建的几个营为前锋,率先向前方敌人发起进攻。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分列着两支大军,一支身着鲜艳华丽的戎服甲胃,打着云字大旗,另一支则是银白铠甲,打着一面玄色大旗。双方都如石碑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北风呼啸,大雪飘飘的平原上,只等待着主帅的一声令下。

秦无殇手执火雷营的疾雷铳,站在第二排,她远远地就感受到了敌军阵中散发出来的冲天杀气,对方的那支军队,恐怕不是她们这些临时征召组成的军队可以对付的对手。

平原那侧的敌军,他们都是跟随自家主帅在杀伐数载的老兵,个个凶悍非常,行事狠辣,而这种风格,就是自家统帅所影响的。

苍蓝的天空下,一片细雪落在敌军统帅修长的指尖上,她血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口吹飞了那片雪花,空中回荡着她那妩媚的声音,只听她轻声说道:“一片雪,轻轻一吹,就散了……”

突然间,她转头,看着身后的银甲军,语气陡然间变得狠历起来:“孤的战士们!化身成疾风,吹散面前那一堆散沙般的雪花吧!击鼓,进攻!”

冬!冬!冬!

一通鼓起,那些银甲骑兵率先向黑压压一片的千鹤军发起了冲锋,她们的马很快,迅勐如风,顷刻之间便已经离千鹤军不足百步。

千鹤军的远程部队仍未射击,她们手中的火铳虽然比弓箭简单,也比弩省力,但是近距离齐射才能对敌阵造成毁灭性打击,百步的距离还不够,须得三十步时,万枪齐射,只需一轮就可以打崩对面的银甲骑。

一名满头冷汗的火铳手,眼看着面前的骑兵越来越近,她的手开始发抖。那些骑兵冲起来,势如雷霆,马蹄一起踏在大地之上,直叫人觉得地动山摇。没有人能面对这样的骑兵还不害怕。

恐惧,令人失控。

“砰”,一声枪响,她开枪了。一团烟雾弥漫开来,而在这一声之后,连连续续地响了一串,几乎全部的火铳手都因为那一枪而扣动了扳机。

位处中军的玉涟心大怒道:“谁下令开火的!”

此时再问责已经来不及了,火铳队的校尉王樱一面指挥着她们迅速装弹,一面叫人布置拒马,可是为时已晚,就是因为那一轮提前开火,燕国骑兵仅仅死伤了几百个人,便已经冲杀至军阵面前,强大的惯性和长达一丈八尺的马槊直接撕裂了火雷营新兵的阵型,一时间新兵死伤无数。

秦无殇死命举着装上刺刀的火铳,迎头一刺,将一银甲骑兵扎下马来,可是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些什么呢,越来越多的银甲敌骑冲进了千鹤军那松散的阵型之中,宛如一群狼冲进了羊群。

玉涟心恨铁不成钢地握紧了拳头,怒声对着身边的诸位家臣道:“这才多少年过去啊,新一代的人竟然就变成了这样,当年的新兵也不过训练一个多月,就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批新兵怎么如此的不堪一击?要不派主力上吧!”

“诶,殿下,容在下盘算一下。”

说话的,正是司马奉孝。

此时的他,一身鹤氅,羽扇纶巾,可谓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从容之态,颇有前朝名士的风骨,只见司马奉孝轻摇了下羽扇道:“殿下,请把您的佩剑借在下一用。”

“有办法了?”

“自然。且看在下运作。”

司马奉孝手执玉涟心佩剑,骑一匹快马,片刻工夫便来至前军,对王樱说:“王校尉,迅速收拢残兵,分列成百人一组的方阵,每阵之间留出三五丈,快!不然敌军冲到中军威胁殿下就大事不妙了!”

“诺!”

银甲敌骑大部分都已经冲破了前排,架着马槊向千鹤军中军以锥形阵冲来,后续的步兵却围住了一个人来战。

那个人正是还未退走的秦无殇。

只见她双手抡着一杆二丈步槊,左右击刺,连杀数人,众将士见那秦无殇血透衣甲,鬓发零散,仍死战不退,心中生起惧意,只敢围住,无人进前。

敌方统帅瞧见有一步卒,孤身一人陷于重围,竟杀得她的银甲兵人仰马翻,围了数重,竟无人能与她交手,一向孤傲的她也不由得赞叹道:“想不到千鹤军新兵之中竟也有这等勇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