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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江湖(二)

玉涟心一抬眼,打量着来的这人,觉得眼生,应该是没见过。这人什么模样呢,眉分八才,目若朗星,身长八尺,气宇轩昂,小伙子长得倍儿精神,看面相,二十啷当岁,背后背着一条阔刃大刀,就这口刀,尖宽背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紫薇薇蓝瓦瓦,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刀背上九个大环一晃当是哗啦啦哗啦啦直响,再看着人这胳膊,四棱子起筋线,一看就是练家子,玉涟心心说这人是谁啊?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跟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结仇啊,整想着呢,那人朝自己过来了。

“女人,你知道董曜吗?”那年轻的刀客说道。

玉涟心看着他,过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知道。我还杀了许多董曜军的人。他,也被我的手下斩杀。”

那年轻人道:“看来我没找错,果然是你,玉涟心。”

玉涟心这会儿还没梳妆打扮,三尺来长的白头发就这么披散着,听那年轻人说完,自己抓着头发揉脑袋,着胳膊支在桌上,皱着眉毛说道:“你找我干什么啊?”

那年轻人说道:“报仇。”

玉涟心澹澹说道:“你跟我有什么仇?我与董曜这些诸侯为敌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

“我跟你确实没仇,但是我的父亲,却是死在你的手上。”

“你的父亲,是董曜?”玉涟心冷冷地说道,而后,又小口饮了一口桌上的茶,继续说道:“所以,你说打算在这里杀了我?你想好了,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那年轻人道:“我不在乎,只要杀了你,我以后怎么样,我无所谓。”

玉涟心平静地说道:“你理解错了,小孩儿,我的意思是说,我如果在这里把你杀了,我会很难收场。”

年轻人道:“玉涟心你这么确定你是我的对手?你已经六十多岁,而我正值青壮,你的刀,还有那么快吗?”

玉涟心把茶盏放下,说道:“你想试一试我的刀?”

“听说你的刀很快。”

“我老了,不想再杀人了,尤其你这样的人,我很想放过你。”

那年轻人道:“放过我,为什么?”

玉涟心缓缓说道:“你这种就是可怜人,为仇恨活着,已经迷失了自己。”

年轻人道:“你该不会是害怕了,不敢动手了吧?也对,你已经老了。”

正说着话呢,玄藏打酒回来了,把这装得满满登登的酒葫芦往桌子上一撂,看了看玉涟心,又看了看那年轻人,对玉涟心说道:“玉涟心,这谁啊?你们俩认识?”

玉涟心往后面一仰,说道:“仇家,来寻仇的。”

玄藏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年轻人,说道:“小子,要找她报仇啊?那你可是有点不理智了。你打不过她的。”

那年轻人看着玄藏说道:“你是哪儿来的老酒鬼?一边去。”

玄藏笑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说着,一手拍在那年轻人肩膀上,就这一巴掌,一下就把那年轻人按着坐了下来,年轻人使着劲往起站,确是怎么样也站不起来,只觉得玄藏那一只手似乎有千斤之重。

“老酒鬼,放手!”年轻人厉声道。

玄藏笑着把酒葫芦咬开,咕冬一声灌了一口酒,左手按着那年轻人,这边跟玉涟心说道:“玉涟心,你这仇家还真不少呢,走到哪儿都有仇家。”

玉涟心冷冷道:“杀人太多,没办法……”

那年轻人怒声道:“暴君,你活该!谁让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你若是老老实实在洛京的皇宫里待着还好,如今你没穿着你那身龙袍,没带你的卫队,你以为你还是谁啊?今后你走到哪儿,你的仇家就到哪儿,你这晚年就在追杀中度过吧!”

这年轻人越说越激动,就把其他桌上客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一群人都看着这一桌,就听那年轻人大喊一声:“玉涟心,你不得好死!”

一听到玉涟心的名字,这些人都站起来了,有人从袖子里抻出来一把攮子,有人从桌旁边拿起立着的棍子,都围了过来,有人吼了一声道:“是玉涟心!是那个暴君玉涟心!”

玉涟心冷眼看着面前的这群人,笑道:“你们胆子好大啊,竟然想要对当今皇帝的母亲下手?”

“哼,大不了一死,今儿个宁可死,也得报了我们父辈的仇!”

玉涟心看向玄藏,说道:“玄藏,松开他。”

“玉涟心,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别跟这些小年轻动手了。”

玉涟心道:“你比我岁数还大呢你说我。”

其他人嚷嚷道:“玉涟心!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受死吧!”

有一人直接举起手里的攮子,就冲着玉涟心刺了过来,玉涟心一脸的云澹风轻,从桌上拿起一根快子,一拨一绕,再往前一点,啪的一下,那人的手腕子直接被玉涟心用快子扎出来一个血洞,那人“哎幼”一声,往后退去,而后又来一个,举着剑就刺玉涟心,玉涟心是坐在墙角里,没法左右闪避,但见她左手伸了出来,竟是直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人刺来的剑,此刻,那人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让剑再前进一分一毫。

玉涟心笑道:“小伙子,功夫不到家啊。”

玉涟心左手稍稍用力,叮的一声,便把那人的剑给折断了,她夹着这断剑,往前一甩,那截断剑便一下扎进了那人都胳膊里。

“啊呀!”那人大喊一声,捂着胳膊往后连连退去,玉涟心冷笑着:“老娘就在这儿,还有谁想取老娘这颗项上人头,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玉涟心的功夫他们已经见识到了,那不是一般人能敌的功夫,而这时,有个人看到了玄藏,见玄藏左手正抓着一位,心想趁机给他一下也可以,于是举着刀往玄藏头上噼,哪知玄藏左手一扬,把那个年轻人推到一边,自己往旁边一闪身,躲过这一刀,而后起来往后一个重肘击,打得那噼他的人一下就跪地上。

“奉劝你们一句,别自不量力。”

众人往后退了几步,唯独先前来到那个年轻人还在。

玉涟心看着他,说道:“你不走?”

那年轻人道:“我今天一定要知道,是玉涟心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玉涟心道:“你今天一定要与我交手?”

“一定。”

“好,既然你这么想玩,我就陪你玩一玩好了。年轻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董炎!”

“哦,董炎,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确实很有胆量,不过,这里不是交战的地方,打坏了店家的桌椅板凳这不好,我们约一个地方好了。”

“哼,约地方,我还怕你不敢来呢。”

玉涟心道:“我乃当今陛下生母,大云朝的开国皇帝,现在虽然退位了,但也是一言九鼎,我会爽约?”

董炎顿了顿,说道:“好啊,那就明天,在城西的绿云溪旁边的绿云亭,我会在那里等你。”

玉涟心点了点头,说道:“好,一言为定。”

董炎背着刀走出了客栈,玉涟心倚着墙,慵懒地用她那低沉的御姐音唤道:“小二,怎么还不上菜?”

另一头,端着菜盘子的小二已经看呆住了,倒酒的掌柜的一直看着这边,酒已经从碗里溢了出去,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