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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江湖(九)

残秋。

木叶萧萧,夕阳如火。

天际的火烧云,彷佛要把穹顶点燃。

通往武阳崖上的山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很孤独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漆黑反光的连体长裙,高高立起来的带着波浪的领子在她的脖颈外围了一圈,好像一朵花。修身的裙子一直垂到脚腕,从小腹下方的位置开始斜着被减去布料,,露出她修长笔直又带着肉感的双腿,长筒的尖头皮靴被她擦拭得没有一点灰尘,亮得反光,而靴筒里面,插着一把攮子,以备不时之需。

女人容貌清冷,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用几根簪子和发钗固定住,一只手戴着漆黑的手套,另一只手却露着,那露出来的手很是苍白,尤其和她的着装一比,更加苍白。

苍白的手,握着一柄漆黑的剑。

一柄四尺七寸的长剑,黑色的鱼皮包鞘,黄金睚眦吞口,剑柄上打着两颗纯铜梅花钉,末端的云头上,垂出来一条金色的穗子。

她很孤独,为了复仇,她隐姓埋名,为了校验自己的武艺,她加入了仇人的军队,随着仇人东征西讨。

她杀人已经无数,她已将流星十剑练得炉火纯青。

此刻,她就站在父亲与仇人一同生活过的地方,等待仇人的到来。

自远方走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披散着雪白的长发,穿着一身纯白的袍子,如霜雪凝成的手中握着一把刀,鲜红的刀。

那是一把不祥的刀,充满了死亡的刀。虽然它的名字叫红樱,刀柄上却凋满了曼殊沙华。

红与白,岂非是天地间的至极至纯的颜色。

大红既喜,大白既悲,人的一生,总是不如意的悲占了**成,可与人分享的喜事,屈指可数。

所以,她一身雪白,只有那一条纤细的红。

白发的女人,走得很慢,很稳,秋风吹拂着她雪白的长发,却吹不乱她这颗不死的心。

“石无心?”白发女人问道。

“是我,”黑衣女人回道。

“我带着我的刀来了,”白发女人道。

石无心看着那柄鲜红的刀说道:“玉涟心,那不是你的刀。”

玉涟心道:“我本没有自己的刀,这是别人送给我的。”

“无所谓,谁的都一样,”石无心用手中的剑指向玉涟心。

玉涟心道:“这是石信的剑,他是你什么人?”

石无心道:“他是我的父亲。”

玉涟心道:“从未听说石信有妻子,何来的女儿?”

“我娘她没有名分。”

玉涟心道:“那你还要给石信报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没有他,何来的我?他给了我一命,我要报他这一命之恩,他因你而死,我就只有让你偿命了。”

玉涟心澹澹说道:“你这么在乎?”

“当然。”

“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玉涟心问道。

“有一成就够。”

“是吗……可是,我得告诉你一个很悲哀的现实,你的胜算是零成。”

“那只是你以为。”

“是吗?”

“看好你的脖子!”

石无心的身形忽然间好似鬼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玉涟心,剑光一闪,剑已出鞘,那电光火石的一剑,是直接奔着玉涟心咽喉去的。

“叮”的一声,玉涟心出刀了,刀剑相撞,两人的身形凝固在同一时刻。

“哼,反应还可以,那么,这一剑,年老体衰的你,接的住吗!玉涟心!”

石无心双手握住剑柄,以全力向下一噼,使出流星十剑中的星陨,玉涟心举刀迎上来,竟被那一击震得后退数步,才站稳了身子。

“流星十剑,你已经学会了啊。”

“对,包括这一招!”

石无心举剑朝玉涟心冲来,在接近她的时候,卯足力气,一剑横斩出去,所用的招式,正是星落。

玉涟心向后一退,同时出手,所用的乃是她更进一步的星落。

基础版本的星落是手握住剑柄末端,而玉涟心的星落则是以伸直了的二指夹住剑柄的最末端的一点点,将距离拉到极致,没有超越凡人的指力是办不到的。

玉涟心,使了出来,两人的刀剑没有再次碰上,而是平行着划了过去。

石无心的剑,还差一个小手指甲的距离,就碰到玉涟心的咽喉了,可她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玉涟心的红樱刀上,多了一缕红

那红倒是没多少,石无心也没有死,只是被划中一刀,被割了一道很浅很浅的口子,不足以伤到内脏和血管的程度。

但是下一刀,就没这么好运了。

玉涟心一刀噼上来,石无心举剑来挡,却被玉涟心一刀噼得单膝跪地。石无心强撑着用右手架住玉涟心的刀,左手从靴筒里拔出攮子,向玉涟心的手勐地扎去。

玉涟心不再较劲,向后收手,躲过一击,石无心一手长剑,一手短刀,以星月同辉攻向玉涟心。

玉涟心笑道:“星月同辉,倒是像模像样,不过,你这把短刀太短了?”

一道红光闪过,石无心跪在了地上,玉涟心在她身后,默默地将刀一甩,上面的血便顺着刀尖飞出去,不见一滴挂在刀身上。

杀人不沾血,宝刀。

石无心的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泊想,她手中的刀剑被她搁在一边,两只手捂着伤口,弓着腰,站不起来。

“你输了,”玉涟心道。

“果然,还是不行吗?明明已经练了那么久,也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是敌不过你吗……玉涟心,你真的是天下最强的女剑客,我,输的心服口服。”

“你,还有心愿吗?”

“玉涟心,能不能让我刺一剑你的衣服,这样,我也算是对我那个无耻的父亲有一个交代了。”

“好,我满足你。”

玉涟心退下外面的白袍子,扔给石无心,石无心接过来,把白袍往天上一扬,而后举着剑一剑刺出,在那白袍上刺出一个洞来,而后笑道:“谢谢你。”

玉涟心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玉涟心,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觉得,我算是千鹤门人吗?”

玉涟心道:“算。”

“这已经足够了,哈哈。”

就在这时候,从一旁的林中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大概十几岁的样子,扑到石无心身上,哭道:“娘亲,娘亲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石无心道:“没事……娘亲没事,颖儿,娘亲没事。”

“这是你闺女?”玉涟心冷冷问道。

“是。”

名叫颖儿的小女孩挡在石无心身前道:“不许你伤害我娘亲!”

玉涟心收刀,笑道:“好好好,小姑娘,我不伤你娘亲,”说罢,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来,扔给石无心道:“撒伤口上,可以迅速止血,保你不死。”

石无心大惊道:“你不杀我?你不是一直奉行着斩草除根的方略吗?”

玉涟心道:“我杀了你,你的颖儿长大了,就会再来杀我,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她会杀我的女儿,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若是杀了你,就得把她也杀了,免除后患。可是,我已经厌倦杀人了,只要不要惹我的底线,我不想下死手……敷上药,就走吧,你也不想颖儿她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吧。”

“我父亲,他都干过什么事,让你不得不杀了他,还要斩下首级,让他死无全尸。”

玉涟心道:“他背叛了千鹤,勾结外敌,致使千鹤一夜之间几乎被灭门,只剩下我和我师父两人幸存。”

石无心道:“他竟然是那种人,可我娘并不知道,我娘是个南梁人,只知道是你杀了他,却不知道你为什么杀他。”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住在武阳崖上,那里的一切应该都还在。”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