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五点的准点播报～也是今天的最后一次。又一天要结束了，勇士们感觉如何啊？别太兴奋咯，晚上可有好东西送你们呐。”
江民们围坐火炉旁，柴火噼啪作响。
“到现在有375人还在比赛中，昨天的减员少得让人吃惊呀，只有四十多人。你们如果不做些行动，上头会厌倦的。拖可不是办法哦，我可以透露一点，晚上的怪物会越来越强劲，体格也会多样化。所以……动起来吧！别指望什么ZF救援了，根本没那回事，科科。”
尽管早就得出结论，可亲耳听见杨佳音说出仍不好受。江民胸腔空空寂寂，如被刨掉心脏。
“我念一下排名吧～第一名和第二名仍然是江民和霍萌！混血儿刚才的主动出击为你们加分不少，嘿嘿，大家都喜欢看。”
江民浑身不自在。霍萌用足尖碰碰他的，眼神蒙雾。她不在乎，她总是随性而来。但他痛恨成为残忍变态游戏中的演员。
即便这份感情是真的。
“第三名，张舒然！我们的舒然同学表现出色，所向披靡诶。那些想跟在后边偷补给的可以省省了。”
“第四名，项小武！观众们爱死这场突袭了，你们再多袭击一些团体，说不定更多人能上榜。想想杀人的法子，变着花样来，这是我们的节目精神哦。”
“第五名，夏乔！或者叫杰克，无所谓啦。夏乔和吴子锦在一栋楼里诶，不熟悉背景的观众可以看看我们的补充，真是爱恨情仇呀。”
大伙齐刷刷看向杰克。后者双手叠放在球棒尾处，目光黯淡地远眺窗外灰白天色。
杨佳音依次念完剩下几名入榜者的名字。沙月朗掉出，社会哥还在榜内。如此一来，小队里所有人都成了前十名，有补给发放。这个事实对江民的吸引力远不及杰克和吴子锦的关系。
当令人作呕的死法选集播完，广播安静后，江民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认识吴子锦？”
杰克别开头。
“以前。”
“你这么针对他。”
“噢，是啊，他活该，那混账最好死在外边。”
江民更不懂了。换作以前的他，多半就此作罢，不多过问。可现在不同，他已接纳杰克为和社会哥一样的伙伴。既然是伙伴，他就有必要弄明白。
“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讨厌他？他是这儿管事的，我们不说搞好关系吧，但也别整得太僵。”
“你懂什么？”
“所以我才问你。”江民说，另外两个同伴也盯着少女。杰克的眉毛锁紧了，她环顾几人，轻叹一声，道：
“他是我前男友。”
江民眨眨眼，想知道社会哥的反应。刘盟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双目一如既往地平静。
“噢，麻烦啦。”霍萌道。
“你说真的？”
“难道我特么骗你？我本来不想在这儿住，要不是刘盟和你们，我绝不会多停留半秒。我就想离吴子锦那混蛋远点。”
真奇特，杰克竟然曾有男友。江民暗忖。她这么横，那过去的吴子锦得牛成什么样子啊。
“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从来没听说过。”
“你也没必要知道啊。”霍萌戳了他额头一下，弄得江民心痒痒。
“别管他了，那渣子自生自灭就行。”杰克宣布话题结束，从书桌抓下一根火腿肠，粗鲁地撕开包装袋，狠狠咬了下去，用力咀嚼。江民不知怎的发觉这副情景有象征意味，不禁替吴子锦捏了把汗。
有了足够的水和火炉后，他们总算能吃上热餐。半小时前投放了一回补给，除了更多的桶装水，他们还得到了图书馆里见过的那种黑色固体燃料（社会哥情愿用柴火，说“好歹有点事做，添柴”）、药品（只有少量是起死回生药剂，社会哥假装好奇，全拿走了）和食物。这些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宿舍楼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人们不再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他们了。
但依然不愿靠近。五层空空荡荡，秋风自尽头碎窗毫无阻拦地呼啸而入，自门缝挤进房间，和炉火温热较劲。底下的学生活动的热闹声响回荡寝室，趁日落前的最后一点时间固定门窗，布置障碍。补给中有无线电传呼机，社会哥拿了一个，另一个在邹老师那儿。晚上就由他们负责五楼和楼顶的警戒。
吴子锦如约拿走了三成的补给，剩余的全堆在床桌间。这间房本是空的，江民们用其他寝室的铺盖垫床板，再回113拿了些私人用品，一番捣鼓，总算把这儿弄得舒适些。
“我们不用分两间房睡吗？”江民搬铺盖卷时问。
“我们不能分开，不安全。”刘盟说：“姑娘们如果介意我们也可以分。”
杰克耸耸肩。“你们倒可能介意，我打呼噜。”
“我也是。”霍萌应和：“开玩笑的啦，这时候还在乎什么分不分呀，咱们可不是在过夏令营。”
话是如此，但他们吃的东西却和夏令营差不多。半发男发放的方便面和江民之前吃过的任何牌子都不一样，包装盒就是个可以手捧的碗，灰黑色包装纸上写着“方便面食”四个大字（没打开的时候，还以为会是窝窝头），印有几个字母环绕的破碎骷髅头。
拆开外包装，里面挤着四块黑色团子，大小不一，分别是面料包、酱料包、干菜包和粉包。他像往常那般把调料放好，倒入社会哥煮的沸水（可不容易，花去半天），用打113拿的《译林》盖住，等待泡好。窗外天色渐暗，阴云层层，如肮脏抹布。
凝视风景入神，结果面泡得稀烂，像烂泥。要不是江民饿厉害了，绝不会动半口。他想象这东西朝有营养，艰难咀嚼。还得忍受已经吃完的霍萌在旁边揶揄。
“你上哪弄的面酱呀？”
“吧唧。”
“软巴巴的像鼻涕诶。”
“……哧溜。”
“别吃得这么难受嘛。营养很高的哦，就像蝉蛹一样……哎呦。”
江民打了她肚子一下。霍萌这个戏精，假装中弹似的向后跌撞两步，倒在地上，举起大拇指。如果不是身处大逃杀，他还会觉得蛮好笑的。
6：01PM，离黑夜尚有半小时，他们解决晚饭，把塑料碗摞成一堆放在外边，围坐火炉旁，喝果粒橙和苹果醋。难得的惬意，江民背靠床梯，回望这漫长的一天。从高三组团到这儿，九个小时而已，他却觉得像过了九天。真难相信午后自己还绝望地抱着霍萌在后山跋涉，现在却安全舒适（除了小腿还酸痛不休）地缩在宿舍楼里，和伙伴们在一起。
江民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了，总之大伙忽然聊谈起来。起因也许是霍萌掏出洛基亚测有没有信号。她试着给家里打电话，但不仅信号栏空无一物，电池也处在耗尽的边缘。霍萌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摇晃手机。
“唉，不明白。”她说：“你说他们怎么做到封锁学校的呢？”
“不仅学校，周围的住宅区也是。”社会哥补充道：“全是黑的，没点灯。视野内的道路无车经过，那边倒是有东西。”
一块黑色盘子悬挂在半空中，那是士兵们的“母舰”。
“也许我们看见的是幕布，或者干脆是幻觉。”杰克说。
“幻觉？”
“我们根本不在自己的学校里，还记得通知到礼堂集合前，咱们全睡着了吗？他们肯定是趁这时候转移咱们的。”
“这帮家伙不是人。”江民叹。“唉，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一千人失踪，你们猜猜新闻会怎么报道？我们的照片会被全世界各地的新闻节目循环播放。”
杰克哼了一声。“这和我们没关系，记者又不能冲进来救人，连军/队都不见踪影，何况那帮叽叽喳喳的鸟。怎么活下去最重要，而我们——”她朝社会哥笑。“——有保命的药。”
“你说过，已经死掉的人没法治。”
“但有这宝贝总比没有好。”杰克从社会哥那儿拿了一管，把玩一番，然后递给江民。
“唔？”
“每人一管，反正有很多，先各自拿着。”她又塞给霍萌一支。江民端详昏暗暮光她模糊的面孔，回想仅仅几小时前的血腥战斗。
“因为有这药，你就敢去和袁敬白拼，真了不起。”他感叹。
杰克愣住。她保持静止的动作好几秒，然后缓缓说道：“总要有人去做。我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江民。”
可能冒犯了。“我只是觉得……反正我做不到，更别提被那东西刺穿了。如果我遇到那种情况，恐怕会直接晕死。”
“我当时神志不清了，实话。”
一旁的社会哥叹了口气，说：“没人怀疑你的能力，看看你设计的回旋镖就知道了。”
“回旋镖？”
“我还留了一个。”窸窸窣窣，杰克掏出一枚闪耀金属幽光的小物件，颇有质感。“还有附带的镜片，用来瞄准。这东西我要练练，到时候会更有“威慑力”。”
“如果你当时用，也不至于被插中。”
“说过了，老子想去敲爆那变态的脑袋。”
尴尬的沉默。寝室逐渐为黑墨吞噬，宿舍楼有了水，但通电仍是奢望。为数不多的电池灯被收集起来统一管理，怕同学乱点。光会吸引怪物。
孤鸟哀鸣，远处偶有呼喊和命令声。
“该走了。”社会哥打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