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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是活见鬼!”阿娇在心里骂道。她把手中的称重重地掼在柜台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阿柳见状,方才晓得“天机不可泄漏”。过去虽说他们没有谈论过这事,但就这一“掼”,使他敏锐地意识到,阿娇何尝不希望接先生的班,做同安堂的掌门人。他在心里连连责怪自己缺乏洞察力,不该在阿娇面前提起这件事。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倒也知趣,快速从阿娇面前消失了。

中午,大家在一道吃饭。像往常一样,饭桌上充满了笑声。阿琬把从学校带回来的趣事讲给大家听,逗得大家更是笑声连连,唯独阿娇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阿柳的话搞得她心绪烦乱,她胡乱扒了几口饭,就离桌而去了。

她来到药房,坐在柜台后,手拄下巴生闷气。

此刻,她的思绪像跳动的火苗,腾腾而起。“老爷子若真的选了阿柳,就太对不住我了!这许多年,若不是我鞍前马后为同安堂效劳,同安堂焉有今天。”她想的尽是她的功劳和先生的不是。她感到莫大委屈。她想了许多,甚至想到今后若阿柳真的主宰同安堂,她是不是会被边缘化,能否有好日子过。

想着想着,不觉已到营业时间,先生那头已开始问诊。她心绪烦乱,无心工作。她懒散地为患者抓药,心不在焉地看街上的行人从她眼前经过。

太阳偏西,她见街的尽头走来两个人,觉得面熟,待走到近前,方才认出是送柴郎阿浦和他阿妈。“这母子俩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现身了?真是活见鬼!”她没好气地嘟囔着。

母子俩与她打了招呼,说是要找阿婆。阿娇懒得理他们,一努嘴,把他们支进宅院。

阿婆正在煮饭烧菜,听说母子俩归来,晓得才走不足一月而归,个中必有蹊跷,于是放下手里烧的菜,迎了出去。

“这么快又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你们还好吗?”阿婆笑容满面地说。她把母子俩在自己的居室里安顿好,便和他们拉起家常。

从打一进门,阿浦妈就一副愁容索面、一筹莫展的样子,任凭阿婆怎样调节气氛都不管用;再看阿浦,木讷地呆立一旁,毫无生气,如霜打一般。

阿婆故意不问母子俩为何匆匆而归,只当是他们闲来走亲访友。

“老家境况如何?”阿婆问。

阿浦妈长叹一声,道:“阿浦和我回到老家,方才晓得,去年全乡遭了灾,一场大水把庄稼淹得颗粒无收,好多乡亲背井离乡,外出逃荒。阿浦和我打算租种两亩地,对付填饱肚子就得了;不料阿浦爸过去得罪的那个乡绅百般刁难我们,不让乡亲们租地给我们,还放出风去说,迟早斩草除根要阿浦的命,免得日后为他阿爸报仇。我一听就害怕了,带着浦儿又回来了。原本打算回老家定居,不再拖累您了,可是……呜呜……”阿浦妈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原来,阿浦爸早年在家乡与某乡绅交恶,惨死于他手。母子俩在家乡租种二亩薄地,含辛茹苦过活。那个恶绅连孤儿寡母也不放过,不断找母子俩麻烦。娘俩在家乡无法立足,在好心人的劝告下,背井离乡,来到苏南,与阿婆结缘,在小镇定居下来。家乡的经历,阿浦妈不止一次向阿婆提起,阿婆了然于心。

阿婆劝慰道:“莫哭。回来就好,这儿就是你们的家,我就是你们的亲人。”阿浦妈见阿婆如此贴心,感到宽慰,止住哭,感激地看了阿婆一眼。

“孩子,”阿婆招呼一旁呆立的阿浦,把他揽在怀里,怜爱地抚摸他的头,对阿浦妈说:“莫把我当外人,再不要说拖累的话了。我去疏通疏通,给学校捐点钱,兴许浦儿能重新上学。至于生计吗,还叫浦儿给同安堂送柴,我的工钱有余富,我们三口就在一起过吧。”阿婆信心满满地说。

说着话,房门被推开,阿琬出现在门口。“怎么,阿浦!是你吗?”她一眼瞧见阿浦,惊喜地问,“你不是回老家了吗?阿姨,”她猛地瞥见阿浦妈,招呼道。“真的是你们吗?”她见母子俩恍然出现,似从天而降,十分诧异。

阿浦见分别多日,阿琬又漂亮了。“跟正月里判若两人,她身着校服的样子是很抢眼的!”

阿婆见阿琬看到阿浦时的那个欢喜样子,就知这孩子很留恋阿浦,联想到阿浦走时,竟没能告诉阿琬一声,因而觉得一丝愧疚。

再看阿浦,依然木讷,并未积极回应阿琬;倒是阿浦妈懂得人情世故,忙起身致意,谦卑地说:“大小姐,是阿浦和我,又来讨扰了,真不好意思。你从学堂回来吗?”她见阿琬背着书包,便如此问。

“是的,阿姨,才开学。这下可好,阿浦回来了,让他跟我一道去上学吧。”阿琬兴高采烈,乐得跟什么似的。

阿浦妈却高兴不起来,说:“哪能呢?他被学校开除,不好回去上学了。”阿琬劝慰道:“您别担心,办法总会有的。”

阿婆晓得阿琬和阿浦总有说不完的话,于是说:“琬儿,你和阿浦到园子里去玩吧,我和阿浦妈说会儿话。”

阿琬听话,牵着阿浦的手,去了后花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