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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时空好像转换到另一个世界似的。

江南的八月,正是生机盎然的时节,一望无际的原野长满绿油油的庄稼,湖面上零星点缀数点白帆,隐约可见张网捕鱼的景象,袅袅升起的炊烟,散放的家畜家禽,待渡的孤舟,废弃的古寺……——一幅怡人的桃花源般的图景展现在眼前。

最让人陶醉的是那郊外的气息,沁人心脾,吸一口,就能醉人。他们很高兴这个时候来到郊外,看到了在镇上看不到的景色。

见此情景,阿浦触景生情,又想起一首诗,他一边走,一边又吟诵道: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

野水无人度,孤舟尽日横。

荒村升断霭,古寺语流莺。

旧业遥清渭,沉思忽自惊。”

阿琬不说话,静静地听他吟诗。两人手牵手,时而走,时而跑,约一刻钟,就到了梅家。

阿琬见到梅妈妈,鞠了一躬,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姨”。

梅妈妈见儿子带回黄家大小姐,不禁喜出望外。过去她在同安堂缝补浆洗时,看着阿琬长大。现如今看到阿琬出落得如花似玉,满心欢喜自不待言。前几日,她听阿婆说,阿浦和阿琬相好了,得到先生的赞许。“这怎么可能?”她将信将疑。

“东家大小姐。”梅妈妈诚惶诚恐道。

“阿姨,叫我阿琬吧。”

梅妈妈喜滋滋端详着阿琬。阿琬被看得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头。

阿琬起身,收拾起房间来。从阿琬熟练的举动中,梅妈妈看出她是个勤快的孩子。阿琬取出篮子里的食物,又收拾起杂物来。梅妈妈看她就像一个刚出阁的新媳妇,不禁打心眼里高兴。不一会,房间就被收拾得干净立整。梅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招呼阿琬坐下歇息。

见午饭时间到了,阿琬脱下外衣,不容分说下厨做饭。

“你会做饭吗?”阿浦问她。

“我跟阿婆学过厨艺。”她答道。见阿浦小瞧她,她说:“如果我们比试,还不定谁甘拜下风呢!”阿琬胸有成竹道。“在未来的婆婆面前,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她微笑着看了阿浦一眼,信心满满的说。“只是一会做好了,你一定要先品尝,看是不是符合伯母的口味。”

阿浦听她言,想起一首诗,于是吟诵道:

三月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阿琬见他吟诵的这首诗挺切题的,不禁神情地回眸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

菜肴做好了,是四菜一汤,看那色香味,颇有阿婆的神韵。阿浦大大夸奖一番。

“没有小姑,只好让夫君品尝了。”阿琬调侃道。

吃完饭,阿浦主动承担洗刷碗筷的劳动。阿琬坐下来,陪梅妈妈说话。恋爱中的姑娘特别会讲话。她脸上带着娇羞的表情,安慰着梅妈妈,一张小嘴会说极了,说得梅妈妈不住地点头,欢喜得合不拢嘴。阿浦收拾完碗筷,也坐下相陪。

梅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阿琬,看看阿琬,又看看儿子,似乎相信了阿婆的话。儿子在黄家受到礼遇,是梅妈妈不曾想到的,东家大小姐看上自己的儿子,更让她始料未及。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不会相信的。

“浦儿,我全好了。你回到师傅那里去吧。”梅妈妈叮嘱儿子道。“你要孝敬师傅,跟他好好学手艺。”她起床,从竹箧里拿出一副玉镯,拉过阿琬的手,把玉镯递到她的手上。“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浦儿他爹留给我的。今天,我把它戴在姑娘的手腕上,请千万不要嫌弃。阿琬看那玉镯,晓得它意味着什么,立刻羞红了脸。阿浦接过来,替阿琬戴上。阿琬跟梅妈妈告别。梅妈妈又端详阿琬一番,疼爱之情油然而生,她叮嘱儿子一定要好生待阿琬。阿琬向梅妈妈告别,依依不舍离开梅家。

阿浦妈心里暖暖的,这种感觉几十年不曾有了。自阿浦爸离世,阿浦妈就感觉在刀尖上生活,朝不保夕。阿婆的帮助虽然解了她燃眉之急,但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境遇,阿浦妈每日仍忧心忡忡。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认为儿子好,一切便都好。如今眼瞅着美梦成真,儿子成了先生的接班人,与大小姐喜结连理,他怎能不心花怒放。到此时她仍在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怎么就跟做梦似的呢!”这一切都得感谢贵人相助,贵人首推阿婆,然后是先生。“这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有今生的贵人相助!”阿浦妈感叹道。

两人回到镇上,已是戌时末,夜色笼罩小镇。雨后的小街,空气格外清爽。雨水打湿了路面,明亮的月光照在鹅卵石上,泛着夺目的光泽。小街没有一个行人,静悄悄的,街两边的店铺和饭馆大多都已打烊,周围寂静无声。这幽静的环境正应了他们的心境,好像整个世界就他们两个似的。他们谁也不说话,静静体会这无边的爱意。

阿琬思索梅妈妈的话,不禁涌动甜蜜的思绪。她想,阿爸同意自己和阿浦相好,梅妈妈也赞同,那么说,在爱情的道路上,没有任何障碍,他们终于可以沐浴在爱的阳光雨露下了。“爱情冲破阴霾,走入阳光地带了。”想到这里,她得意地笑了。梅家之行无疑升华了她的爱情。

“阿浦。”阿琬轻声说,“做我阿爸的徒弟,你不觉得走低了吗?”

阿浦停下脚步,面对阿琬,略加思索,认真地说:“遇到你和师傅,我感到三生有幸,怎么会有走低的感觉呢?”人不怕走低了,就怕被人看低了。阿浦好像悟出了什么,意味深长道。

阿琬舒心地笑了,感觉他在有感而发,而不是故作姿态,于是,会心地笑了。阿琬意识到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终于收获了希望。

不知不觉,她的手挽住阿浦的臂膀,无限憧憬地说道。“我们一道去考大学,怎么样?”阿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你的成绩那么好,不考怪可惜的。”阿琬认真地说:“我去跟阿爸说,阿爸一定会答应的。”

看阿琬当真了,阿浦认真开导起她来了。“师傅收我作徒弟,是为了让我跟他学医,继承黄氏祖业。如果你提这样的要求,不是为难师傅吗?”阿琬不言语了,静静体会这无边的爱意。“我们定一个君子协议吧。”过了一会,阿浦突然道。“怎么?”阿琬不解。“你去上大学,我替你照顾阿爸。等你大学毕业,我一定把师傅完好地交给你。”阿浦虔诚地说。“嗯,还要再加上一条。”阿琬作思索状,调皮地看着阿浦说。“是什么?”阿浦问。阿琬不言语,而是用火辣辣的眼神凝视阿浦,让人感觉她会说出惊人之语。阿琬一改方才的玩笑口吻,动情地说:“阿浦,等我毕业后,我一定回到你身边,和你成亲。”她说着,感觉热血翻滚,一股激流在胸膛奔涌,由于激动,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说完,为情所陶醉的她,不顾一切地投入他的怀抱。阿浦紧紧拥抱她。阿浦仔细观察怀抱里的阿琬,发觉动情的阿琬更加娇媚,不禁深深地吻她。阿琬哭了,为这刻骨铭心的吻,为这来之不易的爱情。

他们立下庄严誓约:

珍爱一世,不离不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