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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机械降神

风紧雷急,乱云堆雪,离乱如潮澎湃无休的空间褶皱内,火树银花一闪即逝。

艾萨克爵士穷尽赛恩斯结社数百年来所钻研、累积学问创造出的亚空间小世界“文明牢笼”,绝非易与。

哪怕先前被闻人不鸣一伙强“借”走部分力量,去对付山本左右卫门与艾米莉亚两大高手,分薄了威势,余下的部分,也仍将迷失者真灵牢牢拘禁在内,任祂内发神力、外引天灾,释放能量百般冲击,依旧维持着不破不败的局面。

但……那终归也是有极限的。

随着被抽取的力量越来越多,本该牢固无比的文明囚笼也越变越脆。在迷失者萃取东京丘墟中残余物质、能量与法则编织出的“八岐大蛇”盘绞啃咬下,囚笼之上,逐渐出现了条条不断扩大的裂纹,组成其根基的几枚参数中,象征着熵量的那个,更是已完全变成了一副风中残烛的灰败模样,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与之相反,最初时一派星云宇宙深邃浩瀚模样的迷失者,却在接连不断的破坏中,改变了形态。

类人型的体格,以脊椎为界剖分两半,各呈膨胀、收缩,红移蓝移之态,半红半蓝、一冷一热,虽无太极“老阴生少阳”之相,却也在“引力”牵扯下,如阴阳鱼般争相竞逐,往复循环。

丝缕不绝的光弧自热至冷,在红蓝、大小交界处不断流淌,变冷为热,喷出肉眼难辨的高能粒子流,与肉眼能辨的热浪、蒸汽,模仿涡轮增压,粗暴地提升着输出机能。然而神祇之身却又呈永世不易之相,热者恒热、冷者恒冷,始终达不到真正的平衡,因此,能流的输出便永不衰竭!

——麦克斯韦妖,早已被证实不可能实现的“第二类永动机”象征。

虽然老古董迷失者是真弄不懂引入量子力学后的热力学定律,但这不妨碍祂“会吃”。

在短短时间的争斗中,这个饥不择食的怪物,已通过吞噬、模仿外界信息调整自身的能力,汲取了部分来自文明牢笼的力量。

若就此争斗下去,那结局无非就是文明牢笼被祂彻底侵蚀,吞噬一空吧?

“腹背受敌”之下,亚空间很快就达到了承受上限,摇摇欲坠,而艾萨克爵士的老脸上,也渐渐泛起了愈发浓厚的不满。

【不过就是对付两个尚未脱离人类范畴的文盲,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力量!这两只老狐狸……该不会想借此逼我和异星神斗个两败俱伤,好让他们坐收渔利吧?

也罢!能捕获神祇真灵,已是意外之喜,缘何贪心不足蛇吞象,奢求更多?】

一念及此,更不迟疑,早已将好脾气消磨殆尽的艾萨克爵士,终于不耐烦再与迷失者纠缠下去了。

男女老少百十数名学者的虚影,不约而同从构成文明牢笼的条条公式定理上显现出来,举手投足处,万丈光芒喷薄。

每个人,都作为一名观测者,从不同的角度,认识着整个世界。而他们的认识和理解,又令世界呈现出不同的风景——光影变幻处,茕茕孑立的艾萨克爵士身边,突然多出来数百条人影,正是他借一众同侪学术造诣映出,在不同学术领域内的“自己”!

大团大团模糊的影子彼此重叠融混,最终在他身前,身侧左、右,各显出一尊人形来。

尽管是他“斩”出的分身,形貌却都与他不尽相同:

一者须发戟张,稍见举手投足,便有蓝白色电流火花缠绕全身;一者形销骨立,筋骨皮膜却牢牢贴合一处,大见精实;另一者虽是最为威武雄壮,却如风中烛火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漫天流萤,四散而去。

三具各自象征着电磁力、强核力与弱核力的“分身”,却并不能与代表万有引力的本尊完美统一,正如各学术流派间冲突之具现,他们从被创生的一刻起,便挣扎着,要脱身四散!

但是——做不到。

天顶上,不起眼的角落里,缩成纳米级大小,且不间断飞速移动、变换着自身方位的电弱统一理论相关程式们,微放毫光。

相比周边通天彻地的亮堂,这光芒着实微弱到毫不起眼。

但肉眼凡胎无法捕捉的辐射,却如绝佳的调和剂与催化剂,令触及到的一切更生反应。

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加上艾萨克爵士自身掌握得最为通透的万有引力。

各具巧妙的四股力量,在调和的光芒下,被赛恩斯结社一干众人蛮不讲理扭成一股,于艾萨克爵士掌心,强行融混。原本摇晃动荡,挣扎不休的三大分身,也终于被固定下来,“吞”入法术体系中。

神学的三位一体,在科学家们手中,以无比扭曲的形式展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虫豸,你们是想玩调色盘吗?”

一句调笑未曾讲完,前所未有的恐惧已涌上了迷失者的心头。

——快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让那东西碰到!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组织,都在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向祂传达出危险的讯号。仿佛正被艾萨克爵士约束于掌心的那团东西,就是死亡与绝望的化身。

哪怕接触到分毫,都必然会永劫不复!

“是不是调色盘,等你亲身尝试,便知分晓——放心,实验素材难得,不会一下子把你弄死的。”

百十数形影异口同声,发出重重叠叠的人之音,竟在一瞬间带上了超离人性之外的残忍。那份对世间一切的热切与淡漠,令货真价实的神明,都不由战栗不已!

然而,这可怖无比的“大统一力场”,终究还是未能一展神威。

——就在艾萨克爵士摊开掌心,驾驭力场朝四周放射出无数灰蒙蒙“锁链”的同时,从刚才起一直沉默着的赤,终于行动了。

明耀堂皇,却绝非刺眼;浩荡沉重,又不凶横的红光,骤然亮起,将天地映为一片通透。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摊开的巨掌中光芒簇拥,迎来人形有四,一者素雅娴静,一者精神矍铄,二者风度翩翩。

“虽然有做过相应预案,但……但那真的只是应急用好吧!只进行过三次可行预演的!

为什么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到了你们手上,最后就总会发生!别再说什么‘风险越大机遇越大’了!知不知道每次闹出动静来,我要提交多少份报告的!?要不要这么六亲不认!?”

——怀抱着厚厚两沓玉简,“素雅娴静”的宫装少女,满脸绝望发出了竹鼠般细碎的悲鸣。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事情多点不要紧,慢慢做就是了,何苦急于一时?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及时行乐才重要嘛!依我看啊,仓颉先生你诸般皆好,就是太严肃了点。这么漂亮的美人,却逐日里案牍劳形,出个远门还不忘带上大堆的文件处理不停,着实有伤气质。”

——拍开活灵活现绘有十殿阎罗的纸扇,在寒冬腊月里依旧“风度翩翩”的白衣贵公子,笑嘻嘻开口劝慰。

“行了行了,张一氓,你也别老欺负姑娘家脾气好不计较,在那儿耍贫嘴。

说到底,还不是你整天嘟嘟囔囔,喊什么‘肉食者鄙’的,尽给银瓶他们瞎出主意,才惹出来这场祸端!赶紧的,出点力把这事儿平了!我手头,还有几十个实验急等着演算呢……”

——西装革履、精神矍铄,形容古朴的老教授虽然两手空空,鼻子上却架着一副看就知道科技含量极高的眼镜。不过寥寥几次神念交流的功夫,那全然没有弧度可言的镜片上,已有数京字节的数据,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超速度明灭闪逝。

“布陈事宜,便劳烦诸位前辈费心,小可先行一步。”

——寒光电闪,剑气纵横。身着蓝袍的谦谦君子,抢先一步,跃入了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