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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劝君惜取少年时

跟着动手的是时间珍贵、分秒必争的老教授张平子。

捻指轻揭处,眼前认知中的世界,突然被他撕开了光怪陆离的一角。

紧随其后,便是刺啦一声响亮。

张平子原是空空如也的二指间,蓦地显现出一层虽然薄如蝉翼,却给目睹者以无与伦比沉重质感的“膜”来!

薄膜上密密麻麻,绘满了正无休无止动荡着、搅拌着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杂色与线条。

粗粗一眼看去,似乎并不比初学者的信笔由缰高明到哪里去的涂鸦,若凝神细细品味,却自有种无以言喻的恢弘壮阔:

——有苍灰,横亘如磐;有靛蓝,深沉如海;有朱红,升腾似火;有青碧,一洗晴空。

冷硬薄削的直线,勾勒成悬崖峭壁般的桀骜;波浪起伏的翘曲,蜿蜒作塞外寒风的料峭……

人脑所能处理的万般颜色,无一例外,都能在这幅“画”中寻到;自然所能斧凿的种种风光,无一疏漏,亦正于这幅“画”中涂抹。

伴随着啪、啪、啪,连绵不绝的轻声爆响,这层染满色泽,轻薄却沉重的“膜”,开始以风暴般的极速,以被张教授拎起来的那一点为中心,朝向四维八方不断扩张开去:

草木山川、细流江海、风花雪月、亭台楼阁,乃至于日月星辰跨越过天文单位的距离,投射在蓝星上的每一缕光辉、每一分热度,都仿佛被它抽取了部分,甚至,承载着生灵死物、动态静态的整个大地与天空,都随着这层“膜”的剥离,模糊了一瞬。

而那些被剥取的色彩,却如同纺织工人手中纵横交错的丝线般,在脱落的瞬间,缠结成型。

仿佛是撕扯开传统艺术品中,颇具戏剧意味的影子画,取走了真迹底下,墨渍浸染出的那层影印般,从张教授提摄而起的指掌间,渐渐抽出了一幅“图”。

一幅超越了人世间现行的所有艺术绘法,甚至比机械所录影像都更真实的图!

明明着落在二维平面上,却出奇地织出了厚度——并非是通过斜轴与视觉误差、空间想象能力创造出立体感,而是强行“缝合”进更高维度的间隙,让看客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都觉得这些“物件”的外形,与它们的“原主”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登抄术。

古传法术中,专用于影印、记录那些不能仅靠图像、文字清晰表达出真实意蕴的精神意志、思维感悟,甚至神通秘传的一种。

古往今来的寻常修士,常用它制作传承秘法精髓的“玉简”。

虽然妙用无穷,却绝非可用于正面对敌的法术。

但在十二地支之首,“子鼠”张平子手中,即使是这等看似不起眼的法术,都能发挥出惊神泣鬼的绝大威能,甚至,可以席卷天下。

昔日铁彦之纠集各势力一众高手,布陈下威能波及全球的“七情六欲一念空”大阵,闯下好大名堂的同时,远在京师的张平子、侯冈语二人,便将城管处预先布陈于世界各地的阵法枢纽一举发动,以这手堪称无解的术法,直接将蓝星表层、内部的一切物质与精神波动尽数“登抄”,成功地坐收了渔人之利。

进犯中原的一众高手们,虽多是各有所得,但他们的一切收获、甚至于因此而生的种种感悟,却都被“登抄”,化成了藏于“书库”内的一卷档案!

而此刻,迎着赛恩斯结社密藏绝技大统一力场之威,亦迎着被赛恩斯结社“钓”来的这头,名为“迷失者”的远古邪神之凶威,张平子正要展露出登抄术的另一种妙谛——

“明视君、司晨客、转轮王,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随着一声发问,宫装少女平摊手掌,半天里,突然悬起颗龙眼大小的明珠来。

珠无窍,圆滑如镜,其色纯青、其质如玉,显出种透明的观感来。

借着这透明感看去,那珠虽无窍,内中却生着孔,孔数为九,条条细瘦,更胜蛛丝。

孔又生弯——横折撇捺、竖点弯钩,各各曲足十八,每一曲又分十八支,共合二千九百一十六划,彼此殊无勾连,一如集成电路般密密麻麻排布着,乱而有序地塞满了珠内所有空间。

九曲珠。

取祥符九曲观灯诗之典淬炼而成,传闻中曾难为过孔丘,象征圣人亦无法全知全能的奇物。

此刻,珠内横七竖八的孔径中,正有七十一道隐隐泛亮,恰似是萤烛之火,星点生光!

光芒着落在登抄术抽出的那张图卷上,顿时生出奇巧变化——原本只是依现实世界某一刻的“存在”为样本,所影印出的那片呆板死寂的“世界”,瞬间变得鲜活了起来:

风吹拂,打破百朵浪;日辉耀,蒸起千层云。

亭台楼阁间,塑塑凝滞的人像,挂起了喜怒哀乐;山峦起伏里,颗颗沉眠的树木,舒张了枝叶根茎。

花儿开了,狗儿吠了;田园猫睡眼惺忪,踮着脚尖从窗台上优雅走过;爬山虎小心翼翼,在粗糙的墙面上更攀出几条气生根;扑腾而起的豹子,张紧流线型的肌肉,将爪牙狠狠刺入猎物体内;振翅翱翔的雄鹰,拍打威武不凡的翅膀,从九霄云外俯冲直下……

“图中”的世界,似乎在这一瞬,与现实世界取得了时间上的同步!

而在这种鲜活的同步,被推上顶峰的一刻,白衣墨发,缥缈如雪中孤鸿的贵公子,悄然拍开了手中折扇。

绘写在在扇面上栩栩如生的十殿阎罗,也跟着活动起来,审生死、断无常,赏善罚恶。

刀山林立、火海蒸腾、判官挥毫、恶鬼推磨,然而最为鲜活者,莫过于第十殿——转轮王薛。

瞧不清面容的巨神轻轻掣手,虚空中,一面如盘、如胎,遍布齿牙的巨轮徐徐转动,轧破虚幻真实之界,将“阴曹地府”内不断汇聚而来的万点灵光,转投入到三界六道中去。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句判词,可是给我出了个老大难题。”

清啸声中,一缕形制极不规则的剑光扶摇直上。

虽止一缕,却带着重重叠叠的影,未经打磨的粗粝棱面中,映照出千千万万的形。

如有好学之辈,凿壁偷光囊萤映;如有寒门士子,悬梁刺股读六经;如有壮志豪杰,闻鸡起舞砺弓马;如有求道真人,餐风饮露吞云霞。

志存高远者,夙兴夜寐、自我充实;耽于生计者,起早贪黑、栉风沐雨。

高尚的、卑劣的、热血的、淡漠的、理想的、现实的……但不管品行如何,这剑光中的每一人,皆是争分夺秒,只恨留不住白驹过隙的光阴。

照写此剑,自生枯四洋、朽五岳、溯回光阴之势!

——惜取少年时。

又是招时光之剑,但和“嗟叹我蹉跎”中萧索沧桑,千年一叹的意境不同,这一剑里,满满都是与天争命的狂放,燃烧生命,辐射着璀璨夺目的华彩。

经天流星划破苍穹,重重“刺”正转轮的一刻,顿时有无穷光芒绽放,一如正午之日,堂皇不可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