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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至高无上者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大限降临的刹那,总是如此残酷无情。

无论曾经是怎样的高高在上,在那一日,都被命运,轻描淡写地打落尘埃。

整个一神教信区内,存留下来的,唯有那共同之音:“除我以外,不可有其他的神”!

——而所谓宏大绝伦、波澜壮阔的诸神黄昏,则不过是神权更迭之日,再也微不足道的一场闭幕式。

信徒们推倒了曾经不容有半分亵渎的神庙,砍伐了信誓旦旦保证过灵验无比的神像,任由子虚乌有的蛇虫鼠蚁,从神像内一涌而出,将供奉、连同着曾经的信仰一道,啃噬至干干净净。然后,头也不回地,投往那个与曾经的信仰其实并无本质区别的主之怀抱,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救赎”……

“全知全能”的风暴之神,死了,半点抵抗余地都没有的,倒伏在了芬里尔的血盆大口之下;豪快暴戾的雷神,死了,毙命于剂量超乎想象的生物毒素之下;九界众神第一,死了,在斩落那受尽蛇毒折磨,本该虚弱到极致的恶神头颅之后,反被其一口噬紧颈项,咬断了喉管……

提尔、弗雷、海尼尔,一个个大名鼎鼎的神祇,都因为或多或少有些荒谬的理由,在与巨人的战争中殒命。

末了,腻烦于编造故事的唯一神大手一挥,繁盛一时的阿斯嘉德神,便如同在风暴中仆倒于地的麦子,简简单单地,被苏鲁特以莱瓦汀点燃,焚成了天际不知飘往何处的一撮烟灰……

然而,还是有“人”,存活了下来。

并非是为神所编排,那些继承了众神所传符文修法,却尚未及成长的二代、三代神祇。

而是本该已陨落在黄昏当中,身首分离的“亡者”。

——万物荡然无存的神域中,满身疮痍、脸上挂满憔悴的洛基,带着隐含嘲讽的笑容,悠然看往了那个,由无量磅礴信仰凝聚而成,沛然无物可御的巨大存在,微微勾起了唇角。

同样,本该在与阿斯嘉德众神的战争中,被撕碎、被锤烂,被湮灭的三大“怪物”,也不知何时,痊愈如初,聚拢到了父亲的身边:

桀骜的芬里尔匍匐于地,宛若忠心耿耿的家犬;

贪婪的耶梦加得盘旋缠绕,仿佛倚靠着巨树的枯藤;

彻悟生死玄密、神威几乎不逊于奥丁的冥界女王,则侧过身子,小心藏起她半边枯骨样的姿容,垂手侍立在斜边处,扮演着欲在父亲膝下承欢的,幼童。

在那一刻,拥有一切、掌控一切的他,完全可以选择,成为“新世界”的至高神。

阿斯嘉德在数千年间积累的所有财富、所有信仰,都会理所当然归他所有。而千辛万苦消灭了前进路上绊脚石的“唯一神”,却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不得不继续那场令神都为之厌烦的信仰争夺马拉松,与全新的对手博弈一番。

然而……这当然不是洛基想要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费尽心机超越了命运之人,当然不可能再度填入命运的漩涡中去。

他只是半躬身子,向眼前那好似无处不在的“唯一神”微微一礼:

“数个世纪以来,舍弟便是在与你,进行着不死不休的神战么?

果然,作为对手,是无懈可击的类型啊!

无怪乎,那个争强好胜的傻孩子,会不惜渐渐扭曲本性、踏上蜕变为神的不归路了。”

他或许当真只是在慨叹着世事无常而已。

但遵循着信仰指引的“唯一神”,却全然并不打算,留下一个有资格、有动机,更有余力向自己展开复仇的强敌。

天地震撼,宏大的声音,伴着至高至圣至洁至净之辉煌,从虚空中冉冉升起,通透一切。

莫可名状的神祇,借着万物之口,传达了不容违逆的意志:

“渎神之人,罪无可赦!”

于是本已经扭过头去,不带半分留恋迈开挥别旧居第一步的洛基,正容、嗤笑:

“听说你划立七宗罪,设下种种考验,审判世间有灵众生,欲以硫磺火,洗净一切罪恶。

那么在你看来,此时的我,究竟是命犯何罪、该承受何种刑罚呢?你那小小的火狱,又是否有足够凶猛的火力,来煅烧我的性灵?”

那一日究竟孰胜孰负,再没有第三者知晓。

跌落冥界的众神,仅仅在随后闻知了世界的变化:

一神教如愿以偿,将信仰散播到了整个西方世界,甚至把本该只算是茶余饭后谈资的宗教信仰,定义为了人类不可或缺的部分;

而洛基,则孑然一身,从容离去。未久,便升华生命,脱离了蓝星宇宙的桎梏,升入洪荒上界,更在短短时间内极速成长,成为了祂们仅能仰视的存在。

即便是曾与他结下无比深厚因缘,歃血呼为兄弟的奥丁,对彼时的他来讲,也已不过是一只熟稔的蝼蚁罢了。别说是再如先前般相互争斗,就连会面,也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

或者说……

随着当初,与他结缘的阿斯嘉德众神,辜负了他一切的努力,坦然为神性、神格所吞噬,祂们,便早已经成为了他眼中的陌路人吧!

陌路人的恐惧、陌路人的憎恨、陌路人的嫉妒,又与他何干?

但众神,最后还是发觉了“希敏尔乔特”的存在。

众神殿所提供的优质降神者,总算也还是靠着自身残余的人性,赋予了神祇在物质位面的投影,一点独立思考、独立行动的可能。

于是,就仿佛溺水之人本能地伸出手去,要抓紧眼前每根可能挽救自家生命的稻草一样,奥丁竭尽所能地,规划了利用艾米莉亚的钓鱼计划。

通过与索尔打出的双簧配合,他们巧妙地,将那个在遥远过去,或许都不稀罕拿正眼观察的小小后生,逼入绝路,迫使这个斯克尔姆斯利,只剩下去请来那个久违的陌生人一种选择……

【然后,就为我们在数千年前开始的那场孽缘,做个应景的了断吧!】